那個昨夜哭泣的年輕女子在此時,卻像看到人生希望一般的望著這個主簿。
只遲疑了一瞬,她便撲了過去,跪著哭泣道:“大人,大人,救救我,我是被騙來的,我是大韶禮江縣人士。”
這時候另一個打扮的灰撲撲的老婦人,趕緊沖了出去,一把拉住她道:“你胡說什么?大人別聽他的,這是我家買來的奴仆。”
楚綿綿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主簿,最終沒有出聲。
楚綿綿的父親便是禮江縣令,雖然官職不高,卻也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加上她的母親出身侯府。
所以她雖然規矩守得不嚴,卻并不缺少見識,該懂的規矩都懂。
這男人是什么人,楚綿綿不知道,但絕對不是江城主辦的主簿。
因為大韶官員著裝都有嚴格的規定。
這文士一身常服看不出品階,只是他腰畔掛著一串禁步,最頂上的那一枚小飾珠,卻是淡紫色的!
在大韶,紫珠為飾,只有六品以上官員及家人才可以用……而這個主簿的職位只為不入流的吏員。
在司賓寺這樣講規矩的地方,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加上又有之前江蘺的提示,楚綿綿更加不會沖動了!
這位主簿又笑著問了一遍,卻沒有其他人出來,幾個兵士把這年輕女子,和那個老婆子一起帶走了。
臨走前,主簿看了眾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江蘺面上,眼眸明顯停留了一瞬。
最后他又走到江蘺面前,笑瞇瞇的問道:“你是西祁人,還是大韶人?”
江蘺裝做聽不懂,只是疑惑的看著他。
楚綿綿心里慌得厲害,只緊緊的捏著江蘺的衣裾,不敢抬頭。
這時候這位主簿大人,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一把捏住了楚綿綿的臉頰。
他微瞇著眼打量著楚綿綿,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么漂亮的一雙眼眸,要是被烙鐵燙瞎了,就可惜了。”
楚綿綿畏縮的往后躲,卻不敢出聲。
一直到這里,這位主簿都說的是大韶語……可這不代表什么。
因為西祁在元光帝一朝曾經被大韶攻破都城,曾經一度淪為大韶的藩屬國。
一直到元光帝病逝,之后章和年間大韶內政出了問題,西祁方才得以復國。
畢竟大韶曾經統領這一帶多年,所以不少西祁的民眾,都會說大韶語,反而大韶國鮮少有民眾會學習西祁語。
楚綿綿現在心中后悔死了,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她小時候一定會跟人學西祁語。
主簿捏了楚綿綿下巴一下,這一次江蘺突兀的撲了過去,一把拉開了他,用西祁語叫嚷了幾句。
楚綿綿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但卻看到在場的眾人皆怔了怔。
主簿總算放過了楚綿綿,沒再想與他們糾纏,只笑著說道:“有意思。”
江蘺把楚綿綿拉到自己身后,看著他們眼眸微瞇。
楚綿綿能感覺到他有些生氣了。
這場鬧劇過后,一直也沒人搭理他們了。
一直到了中午,才有人丟了一桶水,一包餅進來。
江蘺身手敏捷的過去搶了一塊餅,又用瓢盛了一瓢水,自己先喝了幾口,才把瓢遞給楚綿綿。
楚綿綿嫌棄死了!
不過,楚綿綿也看得出來江蘺也很嫌棄那些人,所以才會趕在所有人之前先去盛水。
從這一點上來看,江蘺以前過的日子,應該也很講究。
楚綿綿忍著惡心,挑了一處江蘺沒碰過的地方,把余下的半瓢水喝了。
然后開始和江蘺分吃餅。
這餅大約不是白面做的,又硬又干,都割嗓子!
楚綿綿磨的腮幫子都痛了,眼淚不自覺的就開始滾。
她不想哭,也知道哭沒用。
可是這究竟是什么人間疾苦呀!
她一個縣令千金,官家子女。
而且母親還家資不菲,不說從小錦衣玉食,卻也真沒受過這種罪。
江蘺雖然面上看著冷漠平靜,但看著他咽餅時,那眉心不自覺的蹙緊,也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也極不美妙!
這一天應該就這么一頓!
之后一直到晚上,也沒人再給他們發過糧食。
而且柵欄里的人越來越少,第二天一早又被拖出去了四個男人。
在中午吃飯前,進來了幾個兵士,似乎要帶江蘺走。
江蘺卻不肯,反是拉著楚綿綿不放,又與他們解釋了半天……還把楚綿綿給他的一枚金耳釘送給了其中一個領頭之人。
楚綿綿看著他們交流,內心是暴躁的……語言不通,真的太痛苦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猜。
最后好像大家達成了一致,江蘺拉上了楚綿綿,兩人跟著幾個兵士一起往前走了。
到了一處大帳前,便讓江蘺與楚綿綿在外侯著,他們先入內稟報。
不多會,便聽到帳內有人說了一句什么,身后兩個兵士對著楚綿綿的背部就是用力一推。
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入了帳內,好在江蘺扶了她一把。
江蘺繃緊臉,拉著她走入帳內。
一進去,兩人便看到主位上坐著一個和江蘺差不多年歲的少年郎……或許比江蘺還要小些。
他面容白凈,身量頎長,一雙桃花眼此時正含著笑意,像月牙一般彎著。
次座上便坐著昨天那位主簿,他此時也含著笑意,問了一句。
江蘺應了一聲,便拉著楚綿綿一起行禮。
兩人施禮后,便跪坐在了地上,等著他們問話。
或是以為江蘺和楚綿綿聽不懂,他們兩人用西祁語說了幾句以后,突然就改成了大韶語。
主簿正笑瞇瞇的問少年郎道:“少將軍,你看看,是不是有些相似?”
少將軍輕笑了一聲,淡然的道:“也不是很像,不過穿戴好了,在遠處糊弄人也夠了。”
楚綿綿怔了怔,才突然醒悟到他們兩人在說什么……江蘺和這位少將軍有一點點像。
其實仔細看,江蘺生了一雙鳳眼,少將軍明顯是一雙桃花眼。
但兩人鼻官相似,臉型也有些近似,加上都十分白凈,如果站在遠處,還真會覺得有幾分相似。
少將軍像這時候才注意到一直綴在江蘺身后的楚綿綿,皺眉道:“那他這女人怎么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