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是男子，我也改過自新，陸姑娘是否還會把我當朋友？”

谷湘柳小心翼翼而又滿含期待地望著她，發現她眼中生有疑惑時，他整個人都黯然頹喪起來。

剛剛才燃起的一絲光明，到底如幻影，不過是他的癡心妄想。

“我就知道，我這不男不女的怪胎，沒有人會真心對我好……我不配做陸姑娘的朋友……”

他原本絕色的一張臉，配上這樣一副傷心欲絕的神情，當真是叫人又憐又愛。

陸英霓看得呆住了，心底不由一軟。

這世上竟有人哭得這樣好看！

她忽而一拍自己額頭，一臉的懊惱。

原來她沒聽懂谷湘柳的話，直到他說了句不男不女，再聯想起他前番喬裝的種種言行，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雌雄同體！

以前她頗愛看雜書，有一本里頭寫過陰陽人，她只當是作者胡說八道，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人。

不過，宇宙浩渺，萬物應運而生，無奇不有，也無需大驚小怪。

“無論你是什么人，男子或女子，抑或雌雄同體，只要你我有緣，且志同道合，自然就是朋友。谷湘柳，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但一定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無論什么人和事，都無法阻擋?！?

她站在那里，背對著谷湘柳，身形嬌小卻很挺拔。

這話是對谷湘柳說，也是對自己說。

谷湘柳眼眶漸紅，他哽咽著，問道：“我想從此跟著陸姑娘，不管姑娘的志向是什么，湘柳將誓死追隨！若陸姑娘果真不嫌棄，便帶上湘柳，可以嗎？”

他神色誠懇，語氣甚至還帶了些卑微的央求。

陸英霓回望著他，想了一會，道：“眼下我還有要事，要去一趟西南。你先去禹州找薛山公，若他肯將你收在門下，從此以后你便可一直跟著我！”

言罷，她大步流星地跨門而出。

只留下谷湘柳一人捧著藥草，怔怔地望著她背影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

下山時，已是星月依稀。

她從小就被爺爺帶到深山歷練，這樣的夜行對她不算難事。

只不過麻煩的是，她身上銀錢不多了，進入西南地界后，打聽消息需要的花費只怕不夠了。

一路思索著如何混入西南軍，很快就進入了西南官道。

行至次日一早，她就走到了西南城門外的峽谷，遠遠看著，門外排著極長的三條隊。

城門口巡防的官兵，正一個個檢查著通關的文書。

陸英霓排在最后一個，有些犯難地摸了摸鼻尖。

她沒有通關文書，便是陸府書童的身份也經不起推敲。

正想著，身后忽然響起一陣跑馬聲。

官道上數十個身形矯健的大漢，朝著城門口縱馬飛馳而來。

陸英霓一回頭，就看到一支長長的冷箭，正對著她心口刺過來。

她飛旋回踢，長箭掉轉方向，落入不遠處的草叢。

不好！

這些人是江家的鷹犬，來取她性命。

她冷冷看了一眼那箭端刻著的江家家徽，心中疑云層層，百思不得其解。

這江如霜已然下了殺手，就決計不會救她。

那上回墓地里射出帶有江家家徽箭羽救她的人，又是誰？

片刻間，那些大漢已經奔到陸英霓面前。

“這是岳城陸家的家奴，盜了主人的財物逃走，現奉主人令將其捉拿回府?！?

一個大漢向巡防官兵遞交了官府通緝令以及一包銀錢。

其余人已將陸英霓團團圍住。

“賊喊捉賊，當真是厚顏無恥！”

陸英霓冷笑怒罵，眼神卻飄向城門口。

那巡防官兵看了一眼文書，卻并沒有收銀錢。

他往城墻上看了看，默然退至一旁，其余官兵自然也不再上前盤問。

陸英霓唇角微揚，高興地笑了笑。

她遠遠地看到，城墻上一抹鮮紅的錦衣，孤傲地挺立在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