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庫深淵的熒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蜂窩狀的數據壁上。王川抓住漂浮的記憶鏈，鏈節中閃過的畫面讓他頭痛欲裂——那是個穿白裙的小女孩在廢墟中哭泣，與葉箏作戰服內層的刺繡圖案一模一樣。

“別看那些。“葉箏揮刀斬斷記憶鏈，破碎的光點在她瞳孔里明明滅滅，“每個記憶泡泡都帶著原主人的情感輻射，看多了會污染神智。“

王川發現她握刀的手在顫抖。

他們降落在一座由廢棄服務器堆砌的島嶼上。生銹的機箱縫隙間伸出人類手臂，指尖掛著刻有編號的金屬牌。葉箏用槍托砸開某塊面板，露出后面被菌絲覆蓋的通道：“跟緊我的腳印，獵犬靠信息素追蹤。“

通道深處傳來嬰兒啼哭。王川的時墟細胞突然暴動，皮膚下藍光如呼吸般漲落。

“是認知污染陷阱！“葉箏將他撲倒在地。菌絲從他們頭頂掠過，纏住那個憑空出現的襁褓。嬰兒瞬間膨脹成三米高的肉瘤，表面布滿轉動的眼球。

“閉眼！“葉箏甩出信息炸藥。強光中，王川聽見她嘶吼：“回憶你最痛苦的事！陷阱靠共情波動定位獵物！“

他想起車禍瞬間女友的手滑過自己指尖的觸感。肉瘤發出尖嘯，在記憶共鳴中炸成數據碎片。

“你剛才看到的嬰兒……“葉箏擦拭濺到臉上的黏液，“是我妹妹死前的意識殘片。七年前她被困在時墟第三層，被觀測員改造成活體信號塔。“

王川注意到她頸側有道舊疤，形狀像被扯斷的神經索。

他們爬出通道時，墳場的全貌終于顯現——無數水晶棺懸浮在虛空，每具棺內都封存著人體，臍帶般的導管連接著棺槨上方的黑色立方體。葉箏的呼吸突然急促：“那是初代覺醒者的遺體，墓碑計劃的基石。“

某具棺材突然龜裂，里面沖出個只剩上半身的老者。他的機械脊椎插滿導管，聲帶發出電子雜音：“葉箏……你終于帶回了鑰匙……“

王川胸口的星圖紋身灼燒起來。老者眼眶內轉動的齒輪鎖定了那些光痕：“星圖基因碼……林夕博士果然在克隆體里藏了后門……“

葉箏的槍口突然頂住老者太陽穴：“陳教授，你承諾過會復活我妹妹。“

“墓碑計劃需要犧牲！“老者的機械臂抓住王川手腕，“這小子體內的原始細胞能激活創世模塊，但首先得喂飽模塊的能耗——“他背后的棺材群同時開啟，覺醒者遺體如提線木偶般站起，“用這些活尸的記憶能源！“

王川甩開他的手。時墟細胞在血管里尖嘯，某個陌生記憶突然入侵——

實驗室里，林夕博士將星圖基因碼注射進419號克隆體。瀕死的覺醒者遺體堆在角落，葉箏的妹妹正在其中，手中攥著藍翅蝶發卡。

“你早知道要獻祭這些遺體。“王川直視葉箏，“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

納米刀刺穿陳教授的能源核心。葉箏在爆炸的氣浪中抓住王川躍向高空：“墓碑計劃早就變質了。我們現在要找的不是創世模塊，是林夕藏在墳場深處的懺悔日記。“

他們在某個懸浮的棺材蓋上著陸。葉箏掀開棺板，露出下面被菌絲包裹的金屬盒。盒蓋上刻著稚嫩的字體：【給小海哥哥的生日禮物——林夕，2003年】。

“等等！“王川按住葉箏挑開菌絲的手，“林夕的弟弟應該叫小海，為什么這里寫的是'哥哥'？“

葉箏的刀尖懸停在銹跡斑斑的盒蓋上：“時墟的時間線是碎裂的，你可能看到了某個迭代版本……“

盒子里是捆發黃的信紙。王川展開第一張，瞳孔猛地收縮——

2003年7月15日

小海哥哥，今天我偷聽到爸爸和觀測員的對話。他們說我的癌癥是基因編碼錯誤，只有時墟細胞能重構DNA。別怕，妹妹一定會救你，哪怕要把靈魂切碎撒進虛擬世界……

時墟細胞突然在王川體內共振。信紙上的字跡開始扭曲重組，浮現出血色新文本：

觀測員日志047

實驗體林夕自愿接受意識切割，其人性碎片植入時墟細胞。警告：碎片可能產生記憶錯位，包括親屬關系認知倒錯……

“不對！“王川攥緊信紙，“在之前所有循環里，林夕都是小海的姐姐！“

墳場突然劇烈震顫。葉箏推開王川，自己卻被墜落的棺材砸中左腿。納米服破裂處滲出藍血，她苦笑著舉起金屬盒：“時墟的時間錨在偏移……帶著這個去找……“

獵犬的嘶吼吞沒了她的話。王川背起她沖向熒光最密集處，身后是潮水般的機械獸群。葉箏的呼吸噴在他后頸，帶著鐵銹味：“為什么……不扔下我？“

“你妹妹變成信號塔時，有人放棄過你嗎？“王川踹開擋路的棺材，星圖紋身灼穿前方數據屏障。

葉箏的眼淚滴在他肩頭。在屏障另一側，他們看見了墳場真正的核心——由無數藍翅蝶標本拼成的巨樹，每片蝶翼都刻著日期，從2003年蔓延至時墟誕生之日。

“原來她一直記得……“葉箏觸碰樹干上最新鮮的標本，蝶翼赫然刻著今天的日期，“所有覺醒者的死亡時間。“

王川的掌心貼上樹干。時墟細胞與蝶樹共鳴，浩如煙海的記憶涌入腦海——

每個覺醒者臨終前，都會看見不同年齡的林夕。有時是少女捧著蛋糕說“生日快樂哥哥“，有時是女博士冷眼記錄數據。

獵犬的利爪撕開屏障。葉箏突然將金屬盒塞進王川懷里，納米服切換成自毀模式：“去現實世界找到時間錨的原點……“

爆炸吞沒了整個墳場。王川在氣浪中墜向深淵，懷中的金屬盒滲出藍血，凝結成葉箏最后的聲音：【記住，時墟里沒有絕對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