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從文源街那頭，跑來一個學生。

邊跑邊喊：“不好了，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李落棠趕忙攔下此人。

那學生雙手叉腰，喘著粗氣，好一會才開始解釋。

原來河邊又發現了干尸。

馮忠明道：“伯言，你陪李公子去河邊，為師先去稟報鎮長，再一同前去。”

幾人兵分兩路。

路上，李落棠抽空問寧伯言，為何在此教書。

原來，寧伯言自小是個孤兒，被馮忠明收養，在這書院長大。

李落棠說自己也是孤兒，同樣在長樂書院長大，寧伯言聽了有些驚訝，頗有惺惺相惜的感覺。

李落棠又問對方，當年畢業大典的情況。寧伯言說沒有什么印象，就在一個臺子上站了站，便不了了之了。好在從那之后，不再用學《道經》，那經文實在枯燥。

兩人你問我答，不一會便倒了河邊。

洹河源自西邊的太行峽谷，沿著青陽山脈一路向東，到此處猛得向北，形成一個拐角。石河鎮便在這拐角處逐漸興盛。

這次案發的地方在小鎮東邊，此地距小鎮不足三里，河岸兩邊多為農田。

李落棠到時岸邊已聚了很多人，形成一個包圍圈。最里面的大多是青年壯漢，幾個少婦也頗為好奇，捂著孩子的眼，自己卻向圈內看，接著就面色蒼白，作嘔吐狀。

鄉民們認得寧伯言，趕緊給兩人騰出一條小道。

李落棠上前檢查。

離河邊不足五丈的地方，并排躺著四具尸體。從衣著看皆是農夫的打扮，看不出胖瘦，因為此刻他們萎縮得像一棵棵枯木，毫無血色。

李落棠繼續檢查，發現每具尸體的頭部，幾個極小的孔。

正在此時，不遠處河邊有人喊道：“這里還有一個，這里還有一個。”

李落棠趕忙過去，在河邊蘆葦叢旁，躺著一具干尸。模樣和剛才四具幾乎一模一樣，想來是被野狗叼走的。

寧伯言臉色蒼白，硬著頭皮陪賢弟查驗尸體，正欲找借口離開，突然看到從小鎮的方向走來一隊人，領頭的是老師和鎮長。當即如獲救星，意正言辭地對李落棠道：“愚兄去接應老師，賢弟稍等。”說完不待對方回答，頭也不回地跑了。

李落棠繼續檢驗尸體，片刻后馮忠明和鎮長走來。先是寒暄幾句，接著李落棠把檢驗的大概情況告訴了他們。眼見一時半會也查不出結果，帶來的五副棺材分別將幾具干尸抬上，眾人也一同向鎮內走去。

烈日當空，鄉民們卻惶恐不安。

一行人由鎮中幾位權威打頭，排著長隊，稀稀拉拉的來到了官府。

眾人由鎮長指揮分頭行事，李落棠和馮忠明兩人在涼亭中談話。

石河鎮鎮長姓吳，是個中年人，身形不高，肥頭大耳，稀疏的頭頂上，隱隱約約能看到冷汗。

先將干尸送到殮房，又加強了鎮上巡邏的人手，吳鎮長才跑到馮忠明身旁，準備和馮忠明商量對策。

看到李落棠也在場，吳鎮長欲言又止。

馮忠明介紹起師弟，道：“這位是李仙師，吳老弟但說無妨。”

吳鎮長聽罷一愣，趕忙向李落棠施了個大禮，臉上仍是憂心忡忡，神態恭敬地道：“兩位仙師，鄉民們接二連三遇害，該如何是好？”

馮忠明沒有答話，看向李落棠。

李落棠略一沉吟，向鎮長詢問：“先前遇害的幾具尸體呢？”

“為防止瘟疫，小人擅作主張，已將干尸全部焚毀。”吳鎮長畢恭畢敬。

李落棠又問了幾個相關的問題，吳鎮長照實回答。

聽了鎮長的描述，李落棠低頭沉思。涼亭中一片沉默。

馮忠明見李落棠已大概了解情況，便吩咐鎮長先行離去。

“師弟有何發現？”馮忠明打破了沉默。

李落棠微微搖頭，道：“目前可以確定，肯定不是凡人所為。”當下又把干尸頭頂，發現小孔的事告訴師兄，“只是還不確定，到底是妖獸所為，還是魔道中人。”

馮忠明憂心忡忡，道：“妖獸尚且好說，如果是魔道中人...我們還是趕緊上報宗門吧。”

李落棠見對方如此謹慎，笑道：“師兄不必驚慌，這兇手如此東躲西藏，想必修為不會太高。再者此地距宗門僅四百余里，門中長老很快就能趕到。我們還是先調查清楚再做匯報。”

李落棠又說，自己最近會在鎮上親自巡邏，定不會讓對方得逞。

馮忠明這才稍稍放心，嘆息道：“那就辛苦師弟了。”

涼亭外腳步聲驟響，是寧伯言，臉色有些蒼白。

馮忠明吩咐道：“李公子是學院貴客，最近會在鎮中小住一段時間，伯言你最近且聽李公子的吩咐。”

寧伯言趕忙稱是。

此后數日，李落棠的蹤跡訪遍了小鎮各處。

白日李落棠走街串巷，踏遍大大小小店鋪，有時候還施展法力，偷偷潛入他人住宅，企圖發現蛛絲馬跡。

傍晚便同寧伯言把酒言歡。

寧伯言天真爛漫，想法天馬行空，李落棠兩世為人，見識不凡。所聊之事，除案情外，大都五花八門。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雖都不是嗜酒之人，但每晚必小酌幾杯，以增情趣。

大多數時，寧伯言來悅來客棧，兩人在客房中擺上酒杯，要幾味菜，望著窗外美景，高談闊論。

偶爾李落棠也會到河邊的肉鋪，割兩斤豬頭肉，前去寧伯言家中拜訪。

四月初三，今日是休沐日，寧伯言邀請李落棠來家中小聚。

寧伯言居住的是座小四合院，進了大門，繞過影壁，小院中間是一口圓井。盛夏炎熱，兩人在井旁擺了張小桌，上面幾樣小菜，一壺燒酒。

“那老六厲害嗎？”寧伯言問。

“這六弟生來便會隱身，就是可以讓別人看不見他。而且此子聰明異常，悄悄地潛進了敵人洞穴...”

兩人無所不談，李落棠正在給對方講葫蘆娃的故事，只是背景稍作改編。

將至關鍵處，廚房的門突然打開。小倩從里面端出一盤燒雞，李落棠趕緊起身，道：“打擾了，打擾了”。

小倩抿嘴一下，回了個禮，轉身走向臥房。

李落棠悄聲對寧伯言說：“嫂夫人可真賢惠。”

寧伯言嘿嘿傻笑。

李落棠繼續問：“嫂夫人是外鄉人？”

寧伯言嗯了一聲，嘆氣道：“小倩也是個苦命人。”接著將他倆相識的經過。

三年前的一個傍晚，寧伯言去城北辦事。返鄉途中，暴雨驟降，幸好尋得一處破廟。天色越來越黑，雨卻越下越大。廟門突然被輕輕推開，寧伯言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一名白衣女子，正是小倩。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小倩身感風寒，寧伯言便照顧了她一夜。當得知對方是難逃于此，無依無靠后，寧伯言便將其帶回家中。不久后兩人便喜結連理。

寧伯言講完，抄起酒杯干了，感慨道：“感謝老天爺下了那場雨。”

李落棠贊同：“改日我也去那破廟碰碰運氣。”

兩人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