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酉正。

神侯府。

“這小丫頭片子出息了，分明是孩大不由爹，還給我來這套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的把戲。”

書房里，諸葛正我看著手中司婭兒傳回的密信臉上哭笑不得。

花半夏的玄鐵輪椅無風自動，原來這玄鐵輪椅卻是神道司送的靈器，不需要人力只憑主人意念就可以隨心所欲做到進退自如，湊近書案便看到那張密信洋洋灑灑寫了一行字。

“狼跡漸露，所圖非小，恕錦衣衛小旗官不能聽命?！?

花半夏也被司婭兒那半較真半調皮的密信逗笑：

“婭兒妹妹真聰明，知道用錦衣衛的身份來壓你。”

諸葛正我臉上有些尷尬，六扇門和錦衣衛之間表面上一片太平，內地里卻是明爭暗斗，尤其是老頭子上了年紀之后更加依賴錦衣衛，六扇門的地位遠不如幾十年前那般。

“婭兒妹妹不是任性的人，既然她堅持追查應該是有了很重要的線索?！?

花半夏正色道，這里可是京城，就憑小股突厥細作應該對一個錦衣衛小旗官構成不了什么威脅。

諸葛正我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道：“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突厥細作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在這個時候鬧出動靜，來者不善啊?！?

花半夏看到諸葛正我一只手按在密信上，一只手食指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額頭，這是他只有遇到棘手的事才會做的動作。

“白京墨回來了嗎？”

諸葛正我突然問道。

“昨晚才從應天府回來，你也知道那個小公子天性愛玩?！?

花半夏回道。

諸葛正我神色稍緩道：“你叫上白京墨替我走一趟，暗中保護婭兒。”

花半夏退出書房，諸葛正我沉思片刻也走出了書房。

前廳里，張司獄和換上常服的陶七焦急等待著。

一個想著戴罪立功，一個想著升官發財，至于這件所謂天大陰謀會造成如何恐怖的結局對他們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

伴隨著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陶七看到諸葛正我走了進來。

“諸葛大人，你可算來了，下官……”

陶七又想拿出官場那套，諸葛正我擺擺手有些不耐煩道：“別廢話，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趕緊說?！?

陶七微微愣神，神侯諸葛正我在朝中的風評還算不錯，屬于忠良老好人那種，此時表現的如此不耐煩應該是出現了什么讓他焦頭爛額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讓堂堂六扇門掌事人覺得煩心，陶七不得而知，但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和自己將要說的事情有一定關聯。

“咱們京城中有突厥細作?！?

陶七不敢再打官腔，開門見山的說道。

一旁的張司獄滿臉震駭，京城里來了突厥細作，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但他看到諸葛正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想來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張司獄暗道一聲晦氣，人家知道的秘密還能算秘密嗎？

眼見諸葛正我沒有動靜，陶七有些著急道：

“諸葛大人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受到冤枉被關入地牢根本就不是因為奉賢寺的事，而是因為我發現工部尚書張富浩和突厥細作有所往來。”

諸葛正我眼神一縮，陶七終于說到了點子上。

隨后陶七竹筒倒豆子一般講了下去……

原來一個月前為了敷衍三年一次的京察，工部主事陶七獨自在工部文案府查閱這三年的工程圖紙。

要知道京察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出了點什么岔子必然會成為政敵攻訐自己的理由。

雖然官場表面上風平浪靜，但陶七深知工部主事是個肥缺，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這塊肥肉。

好在這三年戶部銀子多用在北方的戰爭中，工部主持的大工程沒有幾個，陶七一一審查，文書數據被抄手做的那叫一個漂亮，他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就在陶七以為萬事大吉之時，卻發現有一張圖紙不太對勁，工程尺寸有所修改，用料供應也與以往有所不同。

可是問題來了，他陶七才是工部主事，這樣的大差別的修改怎么可能越過他呢？

最讓陶七覺得不對勁的是，這張圖紙不是用在修葺或者其他什么小工程，而是用于千佛堂。

陶七當下不敢怠慢，當即備車去了尚書府。

好巧不巧等陶七趕到尚書府門前的時候，他便看到工部尚書張富浩送出一個突厥人，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堂堂大明的工部尚書對一個異族點頭哈腰，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諂媚。

等突厥人走遠，陶七這才敢湊過去，張富浩對千佛堂圖紙的事很是上心還不忘叮囑陶七千萬不要傳出去影響了京察。

陶七滿心歡喜打道回府，官道上若想往上爬就得送人情，這下攀上工部尚書這棵大樹還怕不能官場亨通？

然而還沒等過兩天，奉賢寺事發，陶七就吃上了牢飯……

陶七講完還不忘抱怨道：“起初張富浩還讓我稍安勿躁，過兩天便尋個路子把我撈出去，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八成啊送我進來的就是他?！?

諸葛正我聽完眉頭緊鎖，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緩緩落下，而對突厥人的計劃他們卻一無所知。

“你還能不能畫出那張千佛堂的圖紙？”

諸葛正我沉聲道。

陶七有些為難：“千佛堂工程量巨大，圖紙何止百千，實在難以畫出其中一張，不過我記得那是個獨特的房室，不同于其他安置佛龕的方寸小房。”

“是佛頭！”

諸葛正我腦海中電光火石之間閃過這兩個字，一陣沉思之后有些倦意的閉上眼睛。

……

曹想猛的睜開雙眼，一雙眸子兇狠的如草原上坡腳的獨狼隨時準備將面前的一切撕碎。

片刻之后，曹想的眼神恢復沉靜。

“鐺！鏗！鐺！”

天六貨棧中不停傳出聲響，好在這里比較偏僻，沒人能聽到貨棧內的異響。

曹想走入后面的貨倉，十數個突厥工匠用鑿子將那塊不遠千里運來的奇石分成十二塊，每一塊都掏空雕刻成形，有兩塊是佛祖髻發，其他各有形狀。

“都加緊些，今晚必須裝車送走?！?

曹想的語氣冰冷，絲毫不容辯駁。

工匠沒有答話，手里的鑿子明顯加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