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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九章

羅長生派管家帶了家丁阿才去張家橋收租,趕到佃戶張守仁家里,卻見張守仁新娶了兒媳。管家羅仁見新娘貌若仙子,雖然衣著粗劣。但青春魅力情竇初開。羅仁見了便被其容顏迷住了,他坐在張守仁家里只顧與新媳婦搭話。根本忘了是來收租谷的,家丁阿才站在一邊提醒說:“羅管家,你拿出字據向張佃戶說說要交多少租谷吧。”

“你急什么呀,張老兄這點租谷你怕他交不起?我說阿才呀,你當個下人也不配呀。”管家訓斥說。

佃戶張守仁說:“實在不瞞羅管家所說,我真的交不起今年的租谷。”

“看看、張老兄,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哭起窮來了,這不你才娶了如花似玉的兒媳婦。難道幾百斤租谷也交不起。”管家轉著一對小眼珠子冷笑說。

佃戶張守仁求說:“管家,今年我娶媳婦確實花了一些錢,日子比較緊,這租谷我交一半,剩下的等年后再交吧?”

“好吧,看在你新娶兒媳的面子上,我就答應你吧。”管家爽快地回答。說完,他拉了張守仁的兒媳進了內房,并關上了房門。

張守仁見狀急傻了眼,說:“羅管家你要干什么?”

“我跟你兒媳說兩句話。”管家在房里說。

一會兒功夫,張守仁的兒媳婦哭哭啼啼出了房門,張守仁問:“出啥事啦?”

“他要非禮我,被我打死了。”

“啊?”家丁阿才和張守仁同時驚呼,并當即沖進了房門。

“管家!”阿才見管家倒在地上當即彎腰用手去探了探鼻孔沒有呼吸,急切地說:“張守仁,這可真的出人命啦!”

“天啦!我這是遭什么孽喲!張守仁一身顫抖不止。他見自己的兒媳衣服被管家撕爛正抱頭痛哭著。埋怨說:”你咋這么下得了手呀,人命關天,這下咋辦啦!”

張守仁膽小怕事,家丁阿才要拉著張守仁及新媳婦去告官,新媳婦掙脫出來,說:“你不要拉我的公公去,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一人抵一命,我這就死給你們看。”新媳說完,一頭撞到墻上,當即自絕身亡了。

張守仁見兒媳死了,當即昏倒地上了。這時阿才見一連死了幾個人,也慌了手腳,大聲喊著:“出人命啦!”

張守仁的兒子正在山地里干活,聽到叫聲,趕回家里,見父親倒在地上,新娘子頭破血流死了,恨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拉住阿才就是一陣猛打,阿才被打得告饒不止:“這不關我事呀!你饒了我吧。”

張守仁蘇醒過來,見兒子抱起自己的媳婦在痛不欲生的呼喚:“我的娘子,你不能死呀!——天啦!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呀!”

阿才上前勸說:“你這位兄弟,現在你家兩條人命案,這事你說咋辦?”

“你說什么?!”

“我們管家是被你娘子打死的呀!”阿才見張守仁的兒子還不知道管家死在他家里,告訴說。

“兒子,羅管家他是想糟塌你媳婦,才被打死的,現在一命抵一命,我的好兒媳也撞墻死了,難道你還要抓我們去見官嗎?”張守仁懼怕阿才還要抓他去告官。

這時,管家在房里說:“阿才,你趕快給我抓住張守仁和新娘子去告官。”

阿才聽到管家的聲音,進房一看,卻見管家起死回生了,他納悶地說:“你活過來啦?”

“你是想我死呀?!他娘的,這妞真夠狠心的,我羊肉沒吃著,倒背了一身臊。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

“管家,那新娘子可撞墻死啦。”阿才告訴說。

管家瞪著兩只眼睛,吃驚道:“啊?!”他當即站起身來,卻又感到力不從心,頭昏腦脹,阿才上前扶住他出了房門,張守仁見管家沒死,上前拉住管家的衣襟憤恨地說:“管家,你賠我的兒媳婦!”

張守仁的兒子見狀,他放下新娘子,順手背了一把鋤頭沖上去就是一鋤,管家側身一躲,這一鋤卻將阿才的頭給鏟去了半邊。阿才當即倒地身亡。

管家嚇得喪魂落魄,沒命地逃出了張家橋,并去告衙門。官府把張守仁的兒子抓去關進了大牢。

入秋以后,羅長生的身體便一直鬧著病兒,幾位太太忙著為他請郎中開方子、抓藥、煎藥。這天,翠云為羅長生煎了一碗中藥要羅長生喝下,羅長生一聞見藥味就頭昏,嘆息:“我成天喝著藥湯藥水,一看就煩,你這藥又煎得這么濃,叫我怎么喝得下呀。”

“良藥苦口利于病,你的病又不是落下一天兩天,不吃藥怎么治得好呢?”翠云誠懇說。

“我那有什么病呢?家里這些年總是背時倒運,管家死了妻子叫他續娶他又說沒有合適的,現在害得家丁阿才又死于非命,我們和張守仁打官司又花去了不少銀錢,安葬阿才本不該是我們的事,可張守仁那窮佃戶,蚊子身上哪擠得出什么油水呀,人不在時中,喝口水也塞牙。”羅長生一口喝下藥湯,擦了一把口角說:“我這病都是氣出來的呀!”

“老爺,這都是天意呀!”翠云撲撲落下淚水。

羅長生問翠云:“這幾天怎么不見家旺過來?”

“老爺,我這不是帶家旺看你來了嗎?”巧云和芳云剛好來到羅長生的廂房外,家旺匆匆來到床邊:“爹爹,你的病好了嗎?”

“好兒子,爹爹見了你就好大半了。”

芳云上前說道:“老爺,兒子也這么大了,你就讓家旺去念書吧。要不請個先生到家里來教也可以的。”

“兒子是要上學啦,你們看著辦吧。”羅長生吩咐太太們說:“這近,家里出了不少麻煩事,我們與佃戶張守仁的人命官司還沒完,你們在家里就忍著點,可別讓我添麻煩。”

“老爺,我們這不都是和和氣氣的嘛?”巧云討好地說。

羅長生商討說:“阿才死了,家里要請個家丁打下手,你們看是否叫德生家的茍子來行么?”

“老爺,你說行把他叫來就是了,這還用跟我們商量嗎?”巧云提醒說:“聽說茍子在為別人挑腳,已經去了好些時日了。”

“累死挑腳漢,苦死窮光蛋。他去挑腳哪有到我們家當家丁強呀,我看他會求之不得呢!”芳云說。

“那你去跟德生說說吧,這事就這么定了。”羅長生吩咐說。

翠云離開羅長生廂房獨自走了。這時管家匆匆跑來向羅長生說:“老爺,縣衙來人傳報說明天審理案子。”

“那你去準備吧,到時看我能不能去。”羅長生說。

管家轉身準備去了,二太太巧云和四太太芳云也先后辭別羅長生走了。

羅四姐跟著茍子、羅富幾位挑腳的伙計們早起夜宿,現在離潮州還有一半行程。

斜陽西下,眾挑腳漢子們為了趕到鎮上落宿,他們加快了步伐,前面是一條山林小路,越過山林,再走兩三里路便是小鎮了。羅四姐跟在后面緊走快趕。使出全身力氣也無法跟上這些男子漢們,因此,她揭下頭上的相公帽子,并脫下兩件男裝,全部露出了小姐裝束,汗水打濕了她身上的衣服,要不是為了遮住自己最敏感的女性部位,她真的想像茍子他們只穿一條短褲衩,赤背光胸的趕路。然而,她不敢這么做的,這些挑腳的大哥們,他們會說自己不守婦道的,禮儀廉恥也不允許呀,因此,她只好任由汗水在身上流淌。夜幕就要降臨。羅四姐與茍子他們已逐步拉開了距離,茍子挑著擔子時不時回頭催促:“四弟,加油呀!天就要黑了。”

“茍子哥,你盡管走吧,我會跟上你們的。”羅四姐邁著沉重的步子回答說。

當羅富與茍子他們走到山彎處時,林中突然沖出一伙蒙面強人,攔住了眾挑腳漢們的路,說:“要命的留下擔子,不要命的就過來受死!”

眾挑腳漢子放下擔子,羅富冷靜地說:“各位好漢,我們都是為人挑腳的窮漢,與你們無冤無仇,請各位英雄好漢放過我們。”

“你們哪里是挑腳的人?我們已經跟了你們好百十里了,你們一路唱一路笑的,還帶了一個姻花女子,弟兄們給我上!”蒙面人沖上來搶了他們的擔子。

茍子顧不了那么多了,東張西望卻不見羅四姐的影子,他以為四小姐被強人搶走了,當即吩咐挑腳的伙計們說:“羅大哥,四小姐被他們搶走了,我跟他們拼了!”說時遲那時快,羅富、寧榮、秋發、旺才、茍子各人操上扁擔立即與蒙面強人打起來。

茍子以一當十,羅富來兩頂三,一個個奮力拼搏,蒙面強人一個個招架不住,丟下財物四處逃散了。

茍子與羅富等眾挑腳漢子打走了強人,仍然不見羅四姐,他大聲呼喚著:“四弟!——四弟你在哪!”

羅四姐因趕路疲勞,落下了一大段路程,她根本不知道茍子與羅富他們與強人打拼的情景。現在卻聽茍子的叫喊聲,她一邊跑著一邊應道:“茍子哥我來啦!”

茍子往回尋找了一段路程。終于見羅四姐脫下了男裝匆匆趕來。

“四小姐,好在剛才你不在場呀,好險啦。”茍子告訴羅四姐剛才他們與強人打斗的情景,羅四姐聽了都心驚肉跳的,她再也不敢掉隊了,

“四小姐,我還以為你被他們搶去了呢。”茍子說。

四小姐愧疚地說:“茍子哥,我讓你們擔憂了,以后我一定趕上你們。”

羅富說:“今天也怪我沒有把路程安排好,現在天黑得已經看不清路了,今晚我們只好在山里過夜了。唉,全怪這伙強人,害得我們前不巴村后不著店。”

秋發和旺才也走近他們,寧榮說:“羅大哥,這山里蚊蟲多,我們露宿都不打緊,可四小姐她一個千金之身怎么辦?”

“各位大哥,不要管我,更何況這么多天的行程,我也磨煉得差不多了,苦點累點算不了什么的。”羅四姐堅強地說。

羅富歉疚地說:“四小姐,跟著我們讓你遭罪了。”

“羅富大哥,別說見外話了,你們不說我拖累,我就感激不盡了。今生今世,我羅四姐能夠結識你們各位大哥,我心足了。”羅四姐感慨地說。

茍子見天已黑透,趁著天上星星隱約的光,說:“羅大哥,我們還是選一塊平坦地方折些樹枝柴草墊上坐下來說吧。跑了一天的路大伙也累了。”

“對對,茍子說得對,大家分頭去折一些樹枝來吧。”

羅富選了一塊平坦地,茍子、寧榮、旺才他們各人折了一大把樹枝墊在地上,大家坐下歇息。

秋天的蚊子特別歷害,眾挑腳漢子們跑了一天的路,他們都赤膊露胸,人一坐下,蚊子嗡嗡便向他們襲來,每叮一口,便是一團瘋皮。羅四姐雖然穿著一層薄薄的衣裳,隔著皮肉,但蚊子的針尖居然可以扎過衣裳叮入人的皮膚。她“哎喲”一聲,順手拍了一掌,蚊子打死了,手上卻沾了一層血漿。面對嗡嗡襲來的蚊子,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她折了一枝樹杈朝自己身上摔打著蚊蟲,這也真奏效,蚊子趕跑了許多。羅富、茍子他們也學著羅四姐的方法折了樹枝趕打蚊子。

坐了好一陣,也不知是什么時辰了,羅富提議說:“大家這樣坐著等天亮,蚊子又毒,實在難受,我看大家還是講講故事來聽吧。”

“好呀,茍子哥,你先講吧。你肯定有很多故事的。”羅四姐興喜地稱贊說。

茍子說:“那我就講一個《害人害己》的故事吧。”

茍子敘說:“從前,有一年的夏天,兩個多月沒有下過一滴雨,窮苦人家叫苦連天,只好四處逃荒要飯,有個挑腳漢到廣東連縣買米,回家時走到半路,天色已晚,她在一個木匠家里借宿,木匠是衡州人,生有一個兒子不務正業,經常賭錢打牌,這時正好不在家里,因此,木匠便把挑腳漢安排在他兒子的廂房里睡下。挑腳漢因一路勞頓,為了早點休息,便打水洗澡。不料這時,他卻聽到木匠對老婆說:把這挑腳漢殺了,人不知鬼不覺,這擔米夠我們吃上兩個月。”

木匠老婆說:“殺不得的,害人害己呢!”

挑腳漢聽了木匠的話,心里嚇得發抖,后來又聽到了磨刀聲,更加膽顫心驚,他為了活命,沒有辦法,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

挑腳漢沒有洗完澡便趕緊吹滅了燈。假裝睡覺,而后偷偷挑起米離開了木匠的家。

挑腳漢走后不久,木匠的兒子回來了,因為幾天幾夜賭博,他一進門便上床睡下了。

大約到了三更時分,木匠手持利斧,摸到了廂房,他走近床邊,朝睡在床上的人砍去,快刀斬亂麻,木匠兒子的腦殼與身體當即分了家。木匠趕緊去對老婆說:“挑腳漢殺了,你去提腦殼,我拖身體,我們把他埋了。”

木匠的老婆聽丈夫這么講,便點了燈到床邊去照看。原來殺死的卻是自己的兒子,木匠和老婆眼前一黑,急得在房里亂竄。燈掉在床上,屋子也著了火,最后,木匠夫妻雙雙被大火活活燒死了。”

“茍子哥,這故事聽了真叫人寒心呀。”羅四姐聽了故事,顫抖地說。

“四小姐,你也講一個來聽吧。”羅富提議說。

羅四姐推辭說:“羅大哥,講故事我不會,你講完了我就唱個長歌給你們聽吧。”

秋發說:“那我講一個笑話給大伙聽吧。”

秋發咳了兩聲,說道:“從前,有個道師老夸自己的道法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的靈。有一次,他出去做道場,回家時,天色已晚,走了一陣,突然發現前面有個又大又胖的黑影擋在路上,道師想:不好!遇上鬼了。”

道師趕緊停下腳步,當即拿起銅鈸:慶慶慶-----銅鈸敲得山響,慶了不知多久,鬼卻還是沒有退.

道師震怒了,便用銅鈸向鬼打去。兩面銅鈸全打出去了,鬼還是一動不動,道師慌了,便拔出斬妖銅劍來向鬼猛投過去,只聽得“嗦”的一聲,他想這下鬼總該嚇跑了吧。可是睜眼一看,鬼還擋在那里,道師怕起來了,趕緊轉回做道場的家里。

第二天,天剛亮,道師麻起膽子,向有鬼的地方去看究竟,卻原來那鬼是一座泥人,是人們故意嚇唬道師的。

“四小姐,這下該唱歌了吧?”旺才說。

羅四姐說:“我唱首長歌給大哥們聽吧,這首長歌說的是一段愛情故事”

“那好呀,快唱吧!”羅富拍手稱贊說。

羅四姐清了清嗓子唱道:

日頭出來曬高樓,照見情妹早起頭。

一手打開紅羅帳,十指尖尖抽褲頭。

油壺掛在金鉤上,口咬紅繩水沾油。

大鏡照了小鏡照,照見情哥在后頭。

兩邊梳起盤龍髻,中間梳起插花頭。

哥一行來妹一行,帶起情哥進茶房。

一杯濃茶漱干口,二杯濃茶止口干。

三杯濃茶吃完了,帶起情哥進衣房。

你要帽子蘇州買,你要衣服開籠箱。

長長短短隨你要,青布鞋子隨哥穿。

哥一行來妹一行,帶起情哥進繡房。

心里有事心在驚,心想戀哥又怕難。

帶起情哥繡房躲,恐怕婆婆早燒香。

帶起情哥豬欄躲,又怕嫂嫂喂豬羊。

帶起情哥書房躲,又怕弟弟寫文章。

帶起情哥樓上躲,腳踩樓板響叮當。

哥哥話說有強盜,嫂嫂說有野男人。

堂堂大村來傳令,麻繩捆住野男人。

后生說話要打死,老人說話送官廳。

送官送到五里亭,情哥眼里黑沉沉。

情哥眼睛不要黑,大小事情妹擔承。

哥十八來不討親,妹十八來不嫁人。

如果妹妹嫁了人,產前產后產本身。

送官送到大堂上,捆在大堂打一輪。

棍棍打在哥身上,陣陣痛在妹的心。

妹咬牙關割心痛,麻起膽子闖衙門。

雙腳跪在大堂上,要與大人說分明。

哪條塍頭不漏水,哪條大路不過人?

哪座深山沒野村?哪個女兒冒男人?

皇帝養女招附馬,千金小姐要嫁人。

我今說話說得硬,請你老爺做媒人。

若還媒人做成了,養出娃子報你恩。

羅四姐哀怨激奮悠揚清麗的歌聲,唱得如泣如訴,聽得眾挑腳漢子們忘了蚊叮蟲咬,忘了疲憊瞌睡,一個個都夸四小姐不愧為女中豪杰。

縣衙大堂上,官府兵丁排立兩邊,正堂上懸掛著明鏡高懸金匾。張家橋村張守仁父子捆綁著跪在大堂中央。羅長生及管家站在側旁邊,知縣坐在正堂叫聲:“升堂!——”

兵丁們呼叫:“威武!——”

知縣一拍驚堂木,說:“張大為,你目無律法,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挖死人命。現在本案已經報經刑部批準,即日將你押赴刑場監斬,張大為,你服罪嗎?”

“大人,小人服罪。”

張守仁申辯說:“大人,管家羅仁調戲我兒媳婦,我兒媳強力自衛反抗,管家被我兒媳打昏,誤認已死,她為了家人不受牽連,一命抵一命而撞墻身亡,難道管家就沒有罪嗎。”

“你問得好!管家羅寧調戲良家婦女,罪不可恕,罰銀五百兩,退堂!”

張守仁的兒子被押赴刑場監斬去了,羅長生帶了一千兩銀票,他以為知縣吃了他五百銀兩會從輕處罰羅寧。不料,這知縣還是向著佃戶那邊。為了結案,管家與羅長生商討后,派人回家又取二千五百兩銀子,這起命案就這樣了結了。

羅長生回到家里,對管家狠狠訓了一頓,最后告誡說:“從今往后,你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你自己卷被蓋走人,你不要以為我們是叔侄關系,我創下這番家業我可不能讓它毀在你的手上!”

羅寧低頭認錯,像雞啄米似的,這次收租引發的人命案對他震動太大了。自己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出了兩條人命,要不是銀錢引路,這后半生就不知怎么過了。

而張守仁收了兒子的尸首后運回家里與兒媳埋在一起了。他自認自己背時倒運,有陰陽先生說他兒子的結婚日子是天狗吃月,因此釀下如此大禍。張守仁安葬兒了子媳婦后,羅家支付他的五百銀兩也花光了,家徒四壁。從此,他便流落他鄉,走上了逃荒要飯之路。

卻說翠云她領了羅長生吩咐,吃過晚飯便來到了羅德生家,進了屋卻見德生一家正吃晚飯,英子趕緊讓了座,說:“三太太來了你坐吧。”

“英子別這么叫,我們是宗親嘛。”

德生見翠云慈善溫和,他便和善地問道:“她伯母,你來有什么事?”

“他叔,是這樣的,前些時候阿才被人打死,現在案子雖然結了,但家里卻缺了一個打下手的家丁,老爺吩咐我過來和你們說一聲,看茍子兄弟能否過去當這個差,至于餉銀嘛,老爺說按每月五兩拔付。”

“這個當然好,只是眼下茍子挑腳下潮州去了,又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家里。”德生妻子說。

德生皺了皺眉頭拒絕說:“他伯母,你們還是另請別人吧,我家茍子怕吃不了這飯。”

“他叔,你還是仔細掂量掂量吧,過些天你再回話也不遲的。”翠云說完便告辭走了。

德生妻子責怨丈夫:“這么好的差事,你怎么去拒絕人家呢?茍子為人挑腳一個月能有幾吊銅錢?何況當家丁又是松快活兒,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你哪里知道羅長生這人,你以為給他當家丁這差事輕松?一年四季常年東奔西走收租,盡是一些得罪人的事,你不知道這次阿才被鋤頭挖死,羅長生給了他多少安家費嗎?”德生反問妻子。

妻子問:“多少?”

“一分都沒有給!”德生氣憤地說。

德生妻子和女兒同時吃驚道:“啊?!羅長生也太心狠了吧!”

德生說:“阿才的妻子找羅長生給些撫恤銀兩,羅長生卻叫阿才的妻子去找張守仁的兒子要,你們說張守仁一個窮佃戶,兒子死了媳婦不打緊,挖死阿才又關進了大牢,阿才的妻子她怎么去找他要銀子呢?”

“爹爹,你辭得好,我哥就是坐在家里也不去他家當差。”英子憤恨地說。

“所以說,我還不如趁早辭了三太太。”德生老成地說。

一時,他們都沒有說什么。德生惦記著茍子的行程,思忖說:“也不知茍子他們到了哪里了,雖然天氣已經立秋好些時日了,可這天就是涼爽不下來,也不知哪天才有雨下。”

“都說大旱不過七月半,像這樣子,過中秋節也不會有雨下。”妻子附和說。

天上繁星閃閃,月牙兒掛在西天。英子出了房門見有涼風吹來,便招呼說:“爹、娘、門外有風呀,屋里倒是熱得慌。”德生拿了一把草扇,背上一只條凳,出門擺在空坪上坐了乘涼。

風呼呼地吹來,雖然到了夜間,但因白天烈日烤著熱土,風仍然含著熱氣。德生還時不時的搖著草扇趕蚊子并兼顧扇風一舉兩得。英子望著天空問:“爹,潮洲在天的哪一邊?”“爹咋知道呀,這路雖然是從后龍山上去的,但是七彎八拐的,誰知道潮洲轉哪方去了?”德生沒有出過遠門,連縣城也沒有去過,一年四季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他一個窮莊稼人活著又能奢求什么呢?他企望的就是風調雨順,每年年初干到年尾能夠吃上粗茶淡飯就算是交了好運了。窮人怪的總是自己的命。

卻說羅四姐與茍子、羅富等各位挑腳漢子們遭遇強人打劫在山上過了一夜。雖然羅四姐的一首長歌把各位挑腳漢帶進了如癡如醉的境界。但到天色微明時,各人身上吃飽了肚子的蚊蟲叮滿了全身,蚊子吃飽了血,根本飛不動了。這一夜,他們不知給蚊子吃掉多少血。

羅富聽完了羅四姐的歌,沉浸了好一陣。茍子見天空現出了魚肚白,提議說:“大家上路吧。”

他們便各人挑起擔子向三元鎮趕去。當他們到了鎮里,經過店鋪時,一位認識羅富的老板娘拉住了擔子,說:“哎喲,羅大哥,快到屋里歇息吃了茶再走吧,我還準備了上好的飯菜呢!”

羅富挑著擔跟老板娘進了店鋪。老板娘又熱情地問:“羅大哥,你昨夜是哪里投宿的呀,怎么不到我這里來投宿呀,是不是嫌我的伙房錢貴呀?”

羅富、茍子、旺才、寧榮、秋發放了擔子。羅富嘆息說:“唉,昨夜我們弟兄們可吃虧了。”

“怎么啦?是不是伙房老板敲你們竹桿啦?”老板娘問。

羅富解釋說:“我們遭遇上強人啦。”

“啊啊!”老板娘驚訝地問:“財物損失了多少?”

“我們幾個人都身手不凡,財物沒有搶去,只是害得我們在山上喂了一夜蚊子。”茍子回答說。

老板娘說:“這好險啦,你們真不錯,要是別人膽都會嚇破,哪還保得住財物。”

老板娘吩咐店小二擦桌擺凳,她見了羅四姐詢問:“這位小姐是?”

“是我的妹妹。”茍子上前應道。

老板娘見羅四姐細皮嫩肉的對茍子說:“這位兄弟,她真是你妹妹?”

“難道有假?”

老板娘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一個姑娘家跑這么遠的路程,這受得了嗎?”

“唉,老板娘這也是命呀!”羅富為難地說。

老板娘沒再追問,說:“看來這其中也有難言之隱啊!”

“我這妹妹確是個苦命人兒,昨天夜里還差點被強人劫走了。”茍子說。

“哥,你就別說了吧。”羅四姐淚水盈眶。

他們正在議論之中,店小二卻已經為他們端來了酒菜。眾挑腳漢子和羅四姐圍坐一桌,四姐不喝酒,店小二為她打來一碗飯。

茍子勸四姐:“喝點酒可以提神的。你就喝少點吧。”

羅四姐應道:“我不會,喝了好醉人的。”

茍子與各位挑腳兄弟一人一杯干著酒。大家酒興正濃,秋發已有三分醉意,他問羅富:“大哥,今天我們趕不趕路呀?”

“今天不走了,昨夜一夜沒睡,今天大家吃了飯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再起程了。”羅富告訴大家說。

大家齊聲說:“好,今天我們一醉方休吧!”

旺才向寧榮提議:“我們兩個猜拳喝酒好嗎?”

“行呀,我還怕猜你不贏嗎?”寧榮說著握拳拉開了架式。旺才說了規矩后,他們便猜起拳來。

羅四姐吃過飯后,大白天的一時不想睡,便向茍子請示說:“茍子哥,我不困,想到街上去看看行嗎?”

“你可別太走遠了。”茍子吩咐說。

羅四姐粗粗打扮一下,便獨自走上街頭游覽。小鎮不大卻熱鬧非凡。各地的買賣商人都有。她流連于各種形形色色的貨物間,各種各樣的叫賣聲不絕于耳。羅四姐無心觀賞,最后她來到一賣唱姑娘前面駐足細聽。賣唱的姑娘大約十來歲的樣子,旁邊一個拉胡琴的老漢,四姐仔細聽著,唱的是‘孟姜女尋夫’:

正月尋夫正月正,辭別爹娘好起身。

包袱雨傘拿在手,一路溜溜把夫尋。

二月尋夫是春風,燕子銜泥登高門。

燕子銜泥空費力,長大毛衣各自飛。

三月尋夫是清明,家家打紙掛新墳。

別人掛紙敬父母,姜女外邊把夫尋。

、、、、、、

羅四姐正聽得入神,茍子從后面拉了她一把說:“四小姐,你怎么在這里,我找你很久了,這沒什么好看的。”

羅四姐跟茍子回了店鋪,各位挑腳兄弟均已上床呼呼大睡。四姐進了自己的單間房里。她拴了房門,躺倒床上,便進入了夢鄉。

羅四姐睡了不到一個時辰,被惡夢驚醒后,便再也睡不下了。于是,她起床開了門,拿起各位挑腳兄弟換下沒有洗的褂子到小鎮的河邊去洗。

河邊,一群洗衣的廣東村婦對著四姐笑個不停。一個中年洗衣婦問:“請問妹子是哪里來的?”

“我是湖南來的。”四姐回答說。

一個年輕的洗衣女吃驚道:“你是湖南來?好遠的喲,走了幾天了?”

“走了二十天了呢。”四姐一邊洗著褂子一邊回答。

中年洗衣婦好奇地問:“你來干嘛呢?”

“我來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四姐正經地回答。

一個年紀大些的婦人譏笑說:“不是吧,看你這人,十有八九是吃水飯的。(吃水飯意為賣淫)”

羅四姐生氣地說:“大嫂說話可不要亂下結論呀,做女人出門難道就是吃水飯的嗎?”四姐悲傷地唱道:青石板,響叮當,爹娘嫁我不商量。

拿了錢,收了禮,不管女兒進牢房。

風吹李花飛滿天,女兒離家淚漣漣。

“我看這位妹子一定有難言之隱呀,我們可不能亂說呀。”中年洗衣婦同情地說。

羅四姐又唱道:

手拿芒杵捶衣裳,芒杵捶下水花濺。

綾羅洗了萬萬千,綢緞洗了千千萬。

東家衣服洗不盡,洗衣之人沒衣穿。

芒杵捶斷好幾根,河邊洗衣年數年。

河面結冰河心暖,洗衣妹子透心寒。

河水照我孤凄影,汗水濕透我衣裳。

風吹頭發雨要背,腰骨勾斷淚不斷。

淚水掉進河水里,仇恨刻進芒杵棒。

狠心東家哪年死,洗衣妹子日日盼。

“好妹子,你這是唱給當差女人的歌吧。“中年洗衣婦說。

“你唱得好呀,你唱出了我的心聲,我給東家當下人,洗衣做飯,不知受了多少冤屈呀。”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流淚說,“妹子,你到我家去喝杯茶吧,我有話對你說的。”

這時茍子來到河邊叫羅四姐:“四小姐,要上路了。”

“不是說明天再走了嗎?”四姐擰干褂子說。

茍子回答:“鹽漲價了,大家還是剛聽到消息,聽說還要漲。所以顧不上休息了。”

“哪我趕緊收拾就走。”羅四姐匆匆跟著茍子回店鋪打點去了。

日頭過午,羅富、寧榮、旺才、秋發各自挑上苧麻出了店鋪房門,茍子和羅四姐跟隨后面出了小鎮。不料一群村婦卻攔住了羅四姐不讓她走,茍子叫住羅富等眾位挑腳兄弟放下擔子理論。

羅富問:“四小姐,你惹了什么禍?”

“我沒有呀。”羅四姐回答。

幾個村婦攔了羅四姐簇擁著便進村里去了。茍子和羅富眾伙一時急傻了眼。

第十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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