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侶酒店，幾個星期之后，上杉將太郎和結城明日香的再一次對話。

同樣是封閉的空間，沒有旁人的狀況。

“交易……什么交易？”

上杉拿著三明治，嘴里呢喃著。

想問的問題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靠在門上的結城看著上杉將太郎的眉眼，稍長的黑發，看著他的唇，還有唇邊黃色的蛋黃醬。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十指，耳朵上掛著的黑色鏡框。

上杉同樣也在看她。

在內心困惑的情況下，他沒辦法隱藏自己的目光。

為什么，結城明日香的這張臉有一種奇怪的即視感？

會讓自己的內心，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像哀傷一樣的感覺。

腦袋莫名開始發痛。

在結城的目光下，上杉兩三口把最后的雞蛋三明治塞進嘴里，沒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他擺了擺頭。

“現在可以聽我講話了嗎，上杉同學？”

結城依然靠在原地，手指交叉，無意識放在筆直勻稱的大腿之間。

晚春的氣溫已經適合穿夏季制服了，學校里的女士制服就是這樣，及膝的深色百褶裙。

“啊……嗯。”

現在不是詢問其他事情的時候。

“不過，結城同學，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她微微歪頭，玫瑰金色一般的發梢在她幾乎沒有毛孔的臉頰上婆娑。

細眉微不可查地輕蹙了一下。

“你為什么知道我在這里？”

“雖然離得很遠，但這里彈鋼琴的聲音足夠傳到教學樓那邊了。”

結城明日香從講臺旁邊搬來一把鋼管椅，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捋好裙擺，坐在窗邊的位置，混著青草氣息的風裹著即將消逝的春意徐徐而來。

“他們說是音樂教室里的聲音，有可能是上杉同學。”

這所學校，應該有知道我彈鋼琴的學生吧。

上杉點了點頭，他發現結城胸口上戴的并不是蝴蝶結，而是領帶。

一般學校女生都會選擇戴蝴蝶結。

“那，結城同學來找我，就是為了你剛才說的……交易嗎？”

她輕輕點頭。

“上杉同學肯定想知道那天，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吧。”

結城明日香纖細的十指輕點她紅潤的嘴唇，上杉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醒來時口腔里隱約彌漫的水蜜桃的味道。

“真的有發生這樣那樣的事嗎？”

他不是很愿意相信。

結城沒有回答。

“交易內容就是，上杉同學重新開始參加鋼琴比賽，拿到優勝獎之后，我會告訴你，我們在酒店里發生的事情。”

上杉愣住了。

“這樣的交易并不平等吧，在那些鋼琴比賽上拿到優勝獎談何容易？用這個來換取信息，我認為并不值得，而且酒店里的事情，說到底也只是因為自身的好奇心和責任心，實際上，你明白的，我是男生，我不會吃虧。”

“還有，”

他抬起頭來，緊緊盯著結城明日香藍寶石般的眼眸。

“我去不去參加比賽，和結城同學有什么聯系嗎？”

結城看了一眼上杉，眼瞼微垂，看著他身前黑與白的琴鍵。

為什么要露出這樣落寞的表情呢？

難道我和你，真的有什么其他的……

“當然有關系。”

她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因為，上杉你，曾經是我們的憧憬啊……”

結城輕聲說著。

“你說什么？”

聲音太小，上杉只看見她的嘴唇在蠕動。

“天才少年、日本最年輕每報音樂比賽優勝獎獲得者、有望進軍海外維也納金色大廳的神童，只要是懂古典音樂的人，大概都知道上杉同學吧。”

“啊……”

他那個時候還小，也不知道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和看法。

上杉從不了解自己的名聲。

“小學和國中的時候，我啊，是拉小提琴的。”

“那個時候，上杉同學所在的補習班，就在我的斜對面。我們時常能了解到你的事跡。”

回想起來，上杉在年幼的時候，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母親有重要的海外鋼琴比賽，自己是在外面的鋼琴輔導班上課的。

但無論如何回憶，他的過去的記憶里也沒有人和現在的結城明日香長得相似。

“但我現在已經不拉小提琴了。”

長得像天使一樣的金發少女抿嘴輕笑。

“誒？”

“因為我沒有天賦，也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上杉條件反射地看向結城明日香的右手手腕。

潔白，纖細，仿佛一觸即碎。

不過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問題。

他張了張嘴，可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參加鋼琴比賽了。”

上杉很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知道，這樣的話，對一名不得不放棄曾經夢想的人而言，很諷刺，也很殘酷。

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他輕易擁有，現在卻輕易放棄。

“借口。”

上杉抬頭。

“都是借口。”

還沒有反應過來，結城明日香不知何時已經沖到他的臉上，揮起手拍在了上杉的頭上。

不疼，就是有點不知所措。

“哈啊？”

“這只是你意圖逃避，為了原諒自己而隨便找的理由。”

莫名其妙。

結城雙手環胸，雙手無意識婆娑著衣袖上的布料。

她看向窗外。

“上杉同學能打心里確定，自己不喜歡鋼琴嗎？”

“我……”

上杉沉默了下來。

“如果不喜歡，你肯定要厭惡到連琴鍵也不想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臉認真地彈奏。”

結城明日香指著琴鍵一字一句地說道。

上杉扶了一下鏡框，別過頭去。

她往后慢慢退去，背不知不覺又重新靠在了門上。

“再迷惘的時候，只要有樂器就能找到答案，不管多困難，也要繼續下去，這不是我們音樂家應該要做的事情嗎？”

結城打開門。

“重新踏上旅途吧，待你成功之后，我還會告訴上杉同學有關你母親的事情。”

上杉忽地站了起來。

“我認識上杉同學的母親，或許，對于她的消失，也會有一點消息，被蒙在鼓里，渾渾噩噩，還是繼續前行，做決定吧。”

“我想，放棄鋼琴，也不是上杉同學母親想見到的吧。”

再一次，結城即將關上門。

“等一下！結城同學。”

結城有些冰涼的手被上杉浸滿汗液的手包裹住了，上杉拉住了她。

“結城同學，你，認識我嗎？”

金發少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又抬頭看著上杉掙扎的表情。

慢慢搖頭。

“可是，你上次不是還叫我小將嗎？”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有這種事嗎？”

“我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