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眉頭緊皺，他是真的覺得現在不是造反的好時候，可之前兼濟天下的逼都裝了，現在怎么好意思說，現在餓死的百姓還不夠，不是造反的好時候吧。

猶豫良久后，他吐出一口濁氣道：“劉兄，小弟是舉人，身負皇恩，就算現在的大明弊病重重，小弟也只會想著怎么改變大明，而不是行反賊之舉。

還請劉兄體諒小弟。之前為了勸劉兄回頭，聽了不少劉兄的機密，現在小弟就在此立誓。

若我李信將劉兄的計劃泄露半句，就讓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紅娘子聞言，眼里滿是失望，卻依舊沒有說什么。

朱五搖了搖頭，好像認了這個結果一樣，十分失望地嘆口氣道：“好吧，愚兄明日黃昏就會想辦法攻杞縣縣城，開倉放糧，賢弟你在城中還有家業，給家里人說一聲，免得誤傷。”

李信聞言，當場瞪大雙眼，有些失態地大怒道：“劉兄為何還要苦苦相逼，就一定要拉小弟下水嗎？”

朱五故作疑惑地急道：“我怎么就對你苦苦相逼了？”

“你非要在杞縣舉事，還把時間說出來，只要往外面放出一點消息，我不當反賊也要當了。

換個地方不信嗎？別忘了，我是個舉人。”

“你信不過我，覺得我會把消息故意放出去？”

“你我相識才多長時間，我連劉武這個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怎么相信你？

若是劉兄非要在杞縣舉事，就不要怪小弟當大明的忠臣孝子。”

朱五仿佛這時候才看清李信一樣，楞了良久道：“好，那我也就不難為李舉人了，不在杞縣舉事便是。”

然后扭頭看向紅娘子道：“請紅姑娘放心，答應給紅姑娘你的兩千石糧食，用不了幾天就會送到。

只是……”

說到這，朱五又搖了搖頭，悲切道：“只是早一天有糧食送到，就能少餓死不知多少人，我才急著明天就舉事，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發覺被勾起傷心事的紅娘子眼眶有些發紅，擔心她沖動的李信沉著臉對朱五道：“請劉兄放心，在下家里還有些許存糧，在劉兄糧食送到之前，杞縣就算有人餓死，那一定是小弟先餓死。”

他這么說，其實主要目的還是安撫紅娘子，根本不會想到自己中計。

朱五見李信終于入了套，強忍著內心的竊喜，感慨道：“破家賑災，希望賢弟以后為官時，也能記得這份初心，也希望你們再次見面時，不是敵人。”

李信也裝作情緒激蕩的樣子道：“劉兄，大明真的還有救，給陛下，給朝中諸位大員，也給你自己，再給一點時間吧。”

朱五搖了搖頭道：“大明沒救的，我等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早等夠了，賢弟，這是愚兄最后一次叫你賢弟了。

且就此別過，以后我是反賊，你是官，再稱兄道弟，不合適。”

說完，滿臉悲色地起身離開。

有意思的是，這兩人，說大明有救的，連官都不去當，一心結交下層豪杰。

說大明沒救的，卻在四處奔波，給大明這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當裱糊匠。

等朱五離開，李信見紅娘子心情十分失落，安慰道：“紅姑娘，我們最好還是別太指望他真的能調來兩千石糧，我思來想去，都覺得那兩千石糧只是個托辭。”

紅娘子嘆了口氣道：“希望他真的能運來兩千石糧，不過，就算有了兩千石糧又能如何呢？還是會有人餓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時機實在是不成熟。”

“非要等到餓殍遍地的時候才能起事嗎，這樣等下去，我感覺，我快要變成我恨的人了。”

紅娘子說話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失落，然后又盯著李信道：“如果那劉武真的言而有信，把兩千石糧送過來了，我們……”

李信打斷道：“不行，那個人我實在是看不透，總感覺他要利用我們去做什么。

我家就在杞縣，我賭不起。”

“那他要是把糧食送過來，還在其他地方起事，我們還要袖手旁觀？”

“就看他手中的大誥能不能像他說的那樣，給他撐一個月了，要是事情有起色，我們到時候在杞縣響應他也不晚。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紅姑娘，你身手好，麻煩你盯住他，我擔心他不死心，非要在杞縣起事，強行拉我們下水。”

“好，聽你的。”

朱五確實依舊打算在杞縣其實，不過他的手段沒有李信想的那么低級，他離開李信的莊園后，太陽已經完全下山。

心情很好的朱五也不在乎自己要在馬車上過夜了，直接對魏二吩咐道：“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杞縣去運糧，留在這，估計有些人覺都睡不好。

對了，今晚要是發現哪里有動靜，別直接動手，先警告。”

說完，他又向魏二問道：“李信的爹李精白能力怎么樣，不會和周道登一樣，是個故意裝糊涂的老狐貍吧？”

對于李精白，魏二還算熟悉，連忙答道：“應該不會，李精白乃諂媚之人，不像周道登，明明誰都覺得他無能，卻照樣升官。

唯一能說得上的政績，也不過是慷朝廷之慨，給百姓免稅而已。”

朱五覺得魏二說得有道理，在知道李精白看不穿自己的計劃后，放心了不少，點頭笑道：“確實，一個能給魏忠賢立生祠的人，能有什么本事，對了，生祠之事是真是假？”

魏二臉色瞬間變得異常蒼白，他不知道朱五是從哪得知此事的，知情不報，事情的性質很嚴重啊。

不過他見朱五語氣還算和善，也就沒有當即下跪求饒，只是回道：“老奴的手下沒有見到生祠，只聽到傳言，故，不知真假。”

說完，他見朱五應了一聲后沒了下文，就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然后才發現自己后背濕透了。

第二天，知道朱五離開杞縣后，李信就按照約定，拿出家中的存糧賑濟災民。

第四天，就在李信賑濟災民的稀粥和清水越來越像的時候，朱五帶著兩千石回到了杞縣，將其送到了李信的莊園。

不過卻沒有見到李信，朱五也不以為意，直接帶著人離開了，路上卻讓他的手下走慢點。

果然，磨蹭的朱五還沒出杞縣，就得到了一個消息。

李信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