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過三，牟志夔已經很確定，朱五是鐵了心要對付整個山西官場了，一旁隨行的蔚州知州不敢說話。

大同知府卻出聲道：“大人，這些人頭明明是我大明百姓的，請巡撫調兵剿匪?！?

牟志夔看著依舊默不作聲的朱五，心里很猶豫，除非萬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調兵。

他清楚，大同知府之所以敢這么說，是因為殺了朱五后，最大的罪名要他去背，大同知府完全可以說是聽他吩咐行事，或者干脆不知情。

所以他還是嘗試道：“現在本官還可以當沒看到這些人頭，請公子莫要自誤。”

朱五裝作賭徒一般，咬牙道：“這些人頭是誰的？”

牟志夔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道：“是我大明百姓的?！?

然后又沖隨行的官員看了一眼，那些官員知道這時候逃不過去了，一人一句是大明百姓的，挨個說了一遍。

朱五眼眶泛紅，他的演技沒那么好，他是真的感覺大明爛透了，感覺自己這個王爺要茍到老死很有難度。

牟志夔幾乎把所有山西省省內的高官都帶來了，可這些人說起謊話來，那是真的臉不紅心不跳，半分慚愧都沒有。

朱五指著那些腦袋上曬黑的頭皮，悲憤道：“看看這些腦袋的頭皮，他們能是我蓄發的大明百姓嗎？”

牟志夔隨口就回道：“說不定是這些時日被曬黑了，或許是閣下為了栽贓陷害，提前逼我大明百姓剃發，曬黑頭皮?！?

好家伙，尸體被曬黑，簡直可以媲美水太涼，頭皮癢。

朱五真的怒了，瞪著其他官員道：“你們呢，就沒有一個人敢說真話嗎？”

這些官員其實在跟著牟志夔過來，愿意幫牟志夔壯大聲勢時，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如果朱五問那些被排擠，或者說不愿意同流合污，沒過來的官員，或許還會有人說真話。

可現在這些官員只會稱贊牟志夔目光如炬。

朱五沉默了良久。

牟志夔出聲勸道：“現在只要閣下愿意認罪，本官之前說的承諾依舊有效，且禍不及家人，認罪吧，不然，閣下死了也白死?！?

朱五一拍桌子道：“我就不相信整個山西就沒有一個官敢說真話，有本事你就讓所有山西官員過來指鹿為馬?！?

牟志夔見朱五情緒頗為激蕩，猶豫良久后，他覺得調兵平賊風險太大。

還是盡可能多喊來一些官員過來，用這些官員行成的大勢徹底壓死朱五，讓朱五絕望后自己認罪。

也就帶著那些官員回去，去聯絡其他人了。

等牟志夔走后，崔文茹見朱五的情緒不好，就湊過去坐到朱五懷里。

嗅著崔文茹的發香，朱五心情好了不少，嘆口氣道：“那可是私通建奴啊，他們竟然還敢這樣，山西這么爛，其他省再好，又能好到哪去？”

“相公讓牟志夔把地方官都喊過來，不就是想抓住地方沒有主官的機會，把山西洗一遍嗎？

現在就快成功了，怎么還覺得不舒服呢？”

朱五想到整個山西馬上要到自己手里，心里高興了一些，緊緊摟住崔文茹道：“答應我，無論到時候你有沒有猜到我的真實身份，一定要表現得足夠意外，足夠震驚?！?

見過花襲人，也知道朱五有正妻的崔文茹開玩笑道：“妾身到時候一定會后悔不當相公之妾，只讓相公用假身份陪著妾身的?！?

不過此時開玩笑的她，絕不會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讖。

朱五頓時高興極了，感慨一句封建社會的權貴生活真腐敗后，就和崔文茹說起了情話。

完事后，神清氣爽的朱五對魏二吩咐道：“想辦法給牟志夔或者其他官員提醒一句，本王有可能是皇族，把計劃的時間往前提一提，等他們到時候再去找宗人府的人沒意思。”

魏二猶豫了一下道：“老奴明白，只是今日那些官員中，有幾位是老奴暗中授意的暗子，此事可以讓他們操辦，今日他們……”

“恕他們無罪，只是他們能找到宗人府內的高官嗎？如果找來的人地位不高，不方便本王到時候對其施恩控制宗人府。

那本王就陪著牟志夔多演幾天，讓牟志夔去請?！?

朱五很清楚明朝王爺有多富，喜歡走一步看三步的他連山西的事都沒辦妥，現在已經打上了宗人府，和那些王爺的注意。

魏二聞言，猶豫再三后提醒道：“王爺日理萬機，可能是忘了宗人府如今只?？彰?，各類職務都已被禮部接手，那些人有晉商之財，請一位主管禮部主客司的郎中卻是可以做到的?！?

朱五聞言心里先是一驚，然后又有些后怕，他這些天日子過的太順，有些飄了，竟然鬧了這么大的紕漏。

見魏二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后，他才心里松了口氣，回道：“那就好，就這么辦吧?！?

至于別多嘴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朱五吩咐。

兩天后，整個山西四府二十州七十七縣，其中知縣以上的大半官員都到了蔚州，這些人在朱五面前，挨個把建奴腦袋指認為大明百姓的人頭。

牟志夔看著將崔文茹帶出來看戲，滿臉淡漠的朱五。

心里突然感覺有些不妙，這么多官員都覺得那是大明百姓的腦袋，如此聲勢，他為什么不怕。

于是質問道：“到了這時候，閣下還不死心嗎？”

朱五搖了搖頭道：“我乃皇族，誰敢擒我？”

剛說完，他就發現自己這句話和魏延那句誰敢殺我很像，就連忙看了看自己四周，沒發現有誰會當馬岱后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牟志夔聞言眉頭深皺，現在皇族那么多，早就不是必須要皇帝才能定罪的年代了。

可現在，他要是不認這事，麻煩還是很大啊。

這時，一個官員出聲道：“大人，下官覺得情況不對，請了主客司郎中蘭從革來此，只要蘭郎中認定此人不是皇子，此事就好解決多了?！?

大喜的牟志夔沒有留意到那官員在看向朱五時，眼中的別扭，連忙道：“快去請蘭郎中?！?

剛說完，他又連忙道：“等等。”

接著對朱五道：“現在只要閣下愿意認罪，本官說的話依舊有效，不僅會給魏廠公籌措銀兩，還會庇佑崔家。

現在蘭郎中愿意來，就足以說明他是何意了。

閣下非要把事做絕，讓這位崔姑娘入教坊司，世代為奴嗎？”

“把蘭從革喊過來吧?！?

“好，本官這就讓你徹底死心?！?

過了一會，一個中年文官走了過來，他就是蘭從革，身為禮部郎中，可以上朝的他在見到朱五后，揉了揉眼睛，愣住了。

不都說朱由檢親自封賞九邊去遼東了嗎？

山西，什么時候在東邊了？

等著蘭從革否認朱五身份的牟志夔清咳一聲，見沒用，又推了推蘭從革。

然后他就看見蘭從革好像要把自己撞死一樣，一頭扎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后，趴在地上開始打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