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那一笑，確實足夠持久，而且傳遍了整個兩界村。

阿公的笑聲中透著一絲久違的放松。

他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

這段時間，他的內心實在是太壓抑了。

墮落者在北境城的慘敗，令他心里承受了太大的壓力。

身為作戰指揮官，這段時間以來，他無數次的自責不應該把陳翠娥與酆都大帝之間的情劫告知墮落王。

如果不是他多了一句嘴，或許墮落王就不會死，阿福也不會死，三十萬墮落者也不會面臨如今這樣悲慘的結局。

可是從他開始放聲大笑的那一刻開始，過往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笑出來，所以他鉚足了勁，非要笑個盡興，笑個痛快，笑個昏天黑地。

所以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豪邁，整個兩界村都能聽見他豪邁而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

陳翠娥也一樣。

自從北境城一戰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這樣大聲的笑過，也再也沒有聽到過阿公這樣縱情的笑聲。

此刻，她見阿公笑得那般痛快，她的內心似乎也跟著松開了一道枷鎖。

那道枷鎖是三十萬墮落者的亡魂賦予她的。

也是她身為墮落女王肩上的責任賦予她的。

此間她終于找到一個空隙松開那道枷鎖。

于是，她同樣沒有收斂，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淚直流。

從她的笑聲中，可以感受到一種豁達和痛快。

似乎通過這一笑，她已經忘了自己還身處在噬魔陣之中。

然而，她看似在笑，實則是在宣泄內心中壓抑而沉痛的情緒。

她要把心里所有的壓抑和不痛快全都笑出來。

她要讓兩界村里所有人都聽到她的笑聲。

不僅是那些活著的人，還有那些葬在墓園里，只有墓碑卻沒有尸體的已故的族人。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處境，也沒有忘記每一個墮落者的處境。

甚至她始終無法忘記平安即將舍她而去。

可是她就是要笑。

她不僅要笑，而且要放肆的笑，縱情的笑。

她笑人生的悲涼，笑世界的不公，笑愛與恨的癡纏，笑所有她想笑的一切。

“哈哈哈...”

平安的笑則是略有不同。

他的笑透著釋然，透著爽快，透著輕松，透著一種旁人閱讀不了的深情。

他為什么笑？

因為陳翠娥笑了。

他喜歡陳翠娥的笑聲。

在臨死之前，能夠聽到陳翠娥的笑聲，他心里高興，所以他笑了。

可是他的笑聲并沒有特別的盡興。

在他的笑聲中，透著一絲深深的遺憾。

因為他看不到陳翠娥的笑臉。

從他認識陳翠娥至今，從未見過陳翠娥此間這樣的笑臉。

他不知道陳翠娥笑著笑著就流淚了。

他也不知道陳翠娥笑著笑著就紅了眼，而且一直用不舍的目光凝望著自己的臉。

可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有關陳翠娥的一切。

可是時間不等人。

他已經沒有機會去了解這一切。

所以他的笑聲中還帶著一點點的心痛。

所以他看似在笑，其實他的心里在滴血。

當然了，他知道陳翠娥的焦點一定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心痛，也不能讓陳翠娥看出自己心里的遺憾。

所以他要大聲的笑，笑得爽快，笑得釋然，笑得輕松，笑得沒心沒肺。

那么他做到了嗎？

他以為自己做到了。

可是他沒有做到。

陳翠娥可以看出他的心痛，也可以看出他心里的遺憾。

因為他的痛，就是陳翠娥的痛。

因為他的遺憾，就是陳翠娥的遺憾。

自從陳翠娥放下對平安的恨，便已深知平安內心中一切的所思所想。

可陳翠娥不想讓平安以為自己已經看出了他心里的痛與遺憾。

所以陳翠娥笑得更大聲。

她笑的更豁達，更痛快。

她希望自己的笑聲能讓平安的心里少一些痛和遺憾。

可是，他們彼此之間的想法，都沒有達到最理想的效果，反而加深了彼此心里的痛與遺憾。

他們更加渴望長相廝守，更加渴望永恒的陪伴。

可是這樣的渴望，注定了沒有結局。

為什么！

為什么相愛的人一定要分開！

為什么有情的人結局注定悲慘！

是天道！

一切都是天道！

那該死的天道，它不想看到世間的真情。

當年，天帝將墮落者囚入無盡海，正是因為墮落者修煉了以人間道為基礎的詭術！

而如今，陳翠娥身為墮落女王，月老將她的紅線與酆都大帝緊密相連，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居心叵測。

他不就是為了讓世間有情人感受到情之所痛么！

“悟了！”

“我悟了！”

“我終于悟了！”

最后，陳翠娥停止了落淚，停止了笑聲。

她用雙手抹去臉上的淚痕，用手帕擦去鼻尖的晶瑩。

她臉色恢復嚴肅，極盡所能恢復冷靜，聲音平靜的道：“阿公，平安，你們一定還有很多話要說吧。”

“開始吧，時間不等人?！?

“把你們想說的一切都說出來?！?

“現在要是不說，等時間一到，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聞言，阿公的笑聲也是戛然而止。

“是啊，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

“平安大帝，你說你有一幅畫要送給我，請問是怎樣的一幅畫？”

平安本來就是因為陳翠娥的笑而笑。

陳翠娥的笑聲停下了，他自然就沒有繼續笑下去的理由了。

瞬間，平安的笑聲也停了下來。

“是的，是有一幅畫?！?

說著，平安從懷里取出畫卷，平放在桌上，緩緩推到阿公面前。

“這是光明大帝在羅酆山感悟光明真諦時以念力所畫?！?

“它的名字叫天地六界均為棋。”

“阿公，請過目。”

阿公擦了擦眼睛里的淚光，盯著那副畫，眼睛里瞬間飛過一抹炙熱的光芒。

“天地六界均為棋？”

他迫不及待的展開畫卷。

那是一副內容豐富，氣勢恢宏的畫卷。

畫卷里的內容展現出了隱藏在天地六界之間最為深奧，最為隱秘的驚天之謎。

尋常人見了此畫，只能感知到它的神韻與氣魄，卻無法閱讀出其中真正的精要所在。

然而，阿公看了此畫，瞬間就沉迷其中。

“妙哉！”

“妙哉！”

他連連稱妙，連連點頭。

“此畫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光明大帝竟有此等智慧與格局，竟能以一副畫卷堪破六界之間最丑陋與最黑暗和最光明的奧義所在，其智慧之高，怕是已經比肩圣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