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咱們掌門,”勞山峒哭喪著臉分辨:“真的從來沒有,我也是失了手,我也是很后悔啊,真的很后悔——”
黃森搖頭:“算了吧,人都殺了,還在這里喊后悔,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然后,他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兀自說道:“這個人兩年前包庇連城逃獄,兩年后包庇連城殺人,然后還殺了我玄天門掌門,幾重重罪啊,讓我想想,該怎么判呢。”
勞山峒一邊哭喊道:“副掌門,我知道我罪惡深重,我不求別的,只求你剛才說過,給我個痛快——”
黃森雙眼一張,用力一瞪勞山峒:“我剛才說的時候,是只知道你勾結連城之事,現在你還多出刺殺掌門,給你個痛快豈不是便宜了你?”
“副掌門!”勞山峒不甘心的喊:“我和連城勾結的事是被逼的,殺死掌門,我也是一時沖動,我真的很后悔,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副掌門饒了我吧——”
黃森再不理勞山峒,繼續想了一會兒,又回頭問季堂道:“三師弟,你聽見了,這家伙簡直太可惡,不但包庇連城,還殺了大師兄,簡直比當年的連城還要壞,咱們如何處置這罪大惡極的混蛋好呢?”
卻見季堂看了看勞山峒,然后,他面無表情,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千刀萬剮。”
這四個字似乎太出人意料,勞山峒和黃森同時一愣。
季堂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想親自執行。”他回頭看黃森:“二師兄,你看如何?”
“千刀萬剮?這……”黃森意外的伸手摸了摸椅子扶手,似乎有些局促:“可——咱們門沒有如此刑罰——”
季堂微微一笑,道:“規矩是人定的,可以改的嘛。何況你也說了,這家伙背負幾重大罪,比連城還可惡,一般的刑罰我認為實在配不上他,非得要刮了才行。也只有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勞山峒瞪著一雙牛一樣大的眼睛,看向黃森。
黃森卻依然搖頭:“三師弟,咱們玄天門自草創以來,雖說有不少刑罰,可是像凌遲這樣的酷刑,卻是世代掌門一向排斥的。因為我們雖是江湖門派,卻一向重以德服人,而非暴君酷政一般使用濫刑重罰。當然,我不是說不可以,只是——”他看著勞山峒,頓了頓:“還是要顧及到江湖上的影響——”
季堂斜瞥了一眼黃森,似乎有些失望:“二師兄問我想要如何處置,我便說我的心里話,既然二師兄不同意,那便算了。”
聽到這句話,勞山峒微微吐了一口氣。
“二師弟不要擔心,”黃森依然分辨:“我雖覺得刮刑不妥,但也不會便宜了這廝,他該領的責罰,還是要領。”
“二師兄究竟想如何懲罰他?”
黃森摸著胡須斟酌:“我看——不如將他如連城一般,廢掉武功,關入地牢?”
季堂聽此,笑笑:“原來和連城是一樣的。”又道:“當然,二師兄既然都這么說了,師弟我也沒有意見。不過——”他卻蹙眉:“我卻擔心——他若如連城一般,還沒進牢房就跑了,咱們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黃森聽到這話,脫口:“三師弟,你說什么?”
季堂對著二師兄:“我說我怕他像連城一般,還沒牢房,就先跑了,我們豈不白費了功夫?”
黃森似乎沒聽清楚,愣了好一會兒,方笑道:“三師弟你忘了,連城雖然越獄,卻是兩年前的事,怎么會還沒進牢房就跑了?何況咱們有了連城這個先例,對犯人定更嚴加管理,越獄那是再不可能發生的。”
季堂點頭道:“但愿如此吧。”又轉頭對勞山峒道:“二師兄要廢了你的武功,將你關入地牢,你可愿意?”
勞山峒愣巴巴的點了一下頭:“我愿意。”
季堂又笑:“勞山峒,為了維護真正的兇手,你還真的舍身忘我啊,你就不怕人家真將你廢掉武功,關進一輩子出不來?”
黃森正低頭喝水,聽到此言,立時抬頭道:“三師弟,你說什么?什么維護真正的兇手?”
季堂指著勞山峒,對著黃森:“這個人為了維護背后的謀劃者,讓另外的人和自己去頂罪,我看他多半以為就算頂了罪也會有人將他偷偷放出去,像連城一樣逍遙自在。殊不知他知道的太多,那謀劃者只要有點腦子,不將他殺人滅口,也會讓他實打實的在牢房里一輩子出不來,你說,他難道不是舍身忘我?”
黃森表情有些木訥,一副沒明白的樣子:“三師弟,你說什么謀劃者?我聽不懂。”
“二師兄,你真聽不懂?”
“我真聽不懂。”
“好吧,”季堂吐出一口氣:“既然如此,我也不兜圈子,就直接一點。”他坐直了身子,對著黃森平靜而清朗的說道:“監獄案我查過,已經可以確認兇手就是王展。七年前,他看似和大師兄爭吵而離開玄天門,事實上他從未離開鹿鳴山,而是代替越獄的連城被關入了地牢。也就是因為這件事,他認為自己被連城和大師兄聯手陷害了。不過他也實在厲害,在地牢里關了僅僅五年,他就成功越獄,而后為了繼續掩人耳目,他也做了和害他的人一樣的事——將獄卒孫服安弄進監獄代替自己。”
季堂一邊說,黃森卻一邊搖頭,似乎并不相信。
“當然,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比如王展怎么可能被關進牢房,而他又是如何得知是連城和大師兄害的他。其實這個問題想想也很容易,比如——”他頓了頓:“咱們門內有一個位高權重之人,他要將此人關入牢房,豈不是輕而易舉?至于他是如何得知是連城和大師兄害的他,也很容易,只需買通一名獄卒,比如孫服安,或者梁安化也可,裝作不在意的時候透露一點信息給他,要他相信這一切是大師兄并不難。”
黃森卻依舊搖頭:“怎么可能呢?王展當年分明是離開鹿鳴山了,全玄天門都知道。至于他被關進地牢五年,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我說,這件事后面另有高人謀劃呢。”季堂篤定道。
黃森抬眼瞥著季堂:“那你查出這個高人是誰了嗎?”
“還沒有。”季堂答:“不過很快就會了。”
黃森摸著胡須,半晌笑了起來:“三師弟,你的確有你的一套,你說的師兄我都沒法反駁了。那么,既然如此——”他指著勞山峒:“這個人就在撒謊了。”
“對,而且,他不僅在這件事上撒謊,還在大師兄的案子上也撒了謊。”
“哦?”
“殺死大師兄的人,不是他,也是王展。”
黃森又搖頭:“三師弟,你剛才說監獄案的始末,我沒有反駁,那是因為那是你親自調查的結果。可是刺殺大師兄之事,乃是我身臨其境調查經歷,更是我親手取證,你如何說這件事也是王展做的?”
季堂對著黃森微微一笑,道:“因為我親眼看見,殺死大師兄的人,不是勞山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