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不得無禮。”程相公自然也知道“佳人笑”之所以叫“佳人笑”，是因?yàn)橹挥心蠞h王族的女子才配的出。“現(xiàn)成的藥粉，不知要用多少時(shí)日？”

“藥粉不全，若是全的，只須一夜。”玉華也知道一個(gè)多月前在寄浮生查驗(yàn)香料那回，白籬拿走了一份藥粉。

“不全？”程相公問，“這是什么意思？”

“程相公以為我為何要?dú)壑葜荩俊庇袢A心里又有了算計(jì)，“一個(gè)月前，寄浮生里出過人命，我那里被搜查過一回。搜查過后就丟了一包藥粉，想來是有人順手牽羊了。”

“誰？”程四知道，接下來是他的活計(jì)。

“那次來的人主要有三個(gè)：其一，湘陰秦家的秦雪枝，這孩子不大聰明，應(yīng)該不是她。其二，姓白，是個(gè)江湖上的人。此人精通香料，想來也通醫(yī)理，在他手里的可能性極大。其三，姑臧林家的林歸晚。”說到這里，玉華意味深刻的看了程相公一眼，“你和他似乎更熟悉。”

“琴賞？”程四向來佩服林歸晚，他可不想對(duì)林歸晚下手。

“四哥，”程相公說，“你還不知道，琴賞已經(jīng)死了。”

“什么！”程四并未見悲痛，只是驚訝，驚訝之余，是難以相信。“琴賞怎么可能會(huì)死？他……”

這時(shí)，程四意識(shí)到有些話不能明著說出來。

“我方才說的這三個(gè)人，還和另一個(gè)人交好：刑部尚書之子、壽州知州的外甥遲別音。在他手里，也不是沒有可能。”玉華接著說。

“四哥，那你就先從這白姓的人入手吧，查出來他是誰，抓活的。”程相公叮囑程四，“順便讓大哥在潭州的探子去秦家探一探，看看這秦雪枝近來有沒有什么異常。”

“是，父親。”程四應(yīng)答著。

“我倒是好奇，林歸晚怎么悄無生氣的死了？”玉華起身，將余茶潑在地上，“可惜了。”

“你做什么！”程四朝玉華大吼。

“四哥，出去。”程相公低聲對(duì)程四說。

“是。”程四瞪了玉華一眼，出了程家的密室。

“可惜了，你這四個(gè)兒子，沒有一個(gè)比得上他。”玉華故意這樣說。

“我的兒子，我心里有數(shù)。”程相公說，“程大面善心狠，程二反倒事事聽程三的，程三能力不足，爭強(qiáng)好勝。至于程四，年少無知。”

“所以我說，你這四個(gè)兒子，沒有一個(gè)比得上他。”玉華走近程相公，“林歸晚面冷心熱，外能鎮(zhèn)得住人，內(nèi)可收攏人心。本事嘛，他也是有些的，雖不多也不精，但勝在夠用。而且他知收斂，穩(wěn)重可靠，知道自己身在何位，該做什么。遇事，該躲的時(shí)候他也知道躲，能屈能伸。”

“哼，”程相公冷哼一聲，“若不是看在她娘的面子上，他早死八百回了。我讓人殺他也是迫不得已，他是不會(huì)上這條船的。”

“上不上，什么時(shí)候輪到他說了算？”玉華紅唇微勾，用袖掩面，“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潭州·湘陰

湘陰秦家辦喜事，潭州但凡和秦家沾親帶故的都來了。別人嫁女兒，是欣喜里透著不舍，秦員外嫁女兒，是心里一塊大石頭落地，如釋重負(fù)。

秦員外平生就兩件心事，一是膝下無子，二是大姐嫁不出去。倒也不是嫁不出去，婚約是自小定了的，就是那秦雪枝死活不嫁。那寧家的寧六哥一表人才，配她，秦員外都替寧六委屈。

況且，她這個(gè)大姐不嫁，底下的二姐、三姐、四姐……總不能一直等著她吧？如今，嫁了就好，秦員外此時(shí)心想，了卻了一樁心事。

“鴻兒拜見外舅。”南鴻是南家派來給秦家道喜的。

“鴻兒，你爹呢？”秦員外問道，“可是身體又抱恙了？”

“這倒不是，”南鴻心想：我爹不來，還不是因?yàn)椴幌肟匆妼幖胰恕！笆羌抑杏形贿h(yuǎn)客，家父正在招待他。”

“原來是這樣，”秦員外到底有些不悅，“什么遠(yuǎn)客，你爹那般孤僻的人，也能聊到一起？”

南鴻口中的遠(yuǎn)客自然不是林歸晚，是惠安郡主李夷然。

“鴻兒也是十分的困惑，”南鴻湊近秦員外，在他耳邊悄聲說到，“我爹稱她‘然娘’，她稱呼我爹‘阿善’，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秦員外平日里是粗疏了些，可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叫南宴秋“阿善”的人，除了南宴秋的爹娘，就只能是那位。

“咳，”秦員外裝作方才什么也沒聽到，“鴻兒，為舅聽聞你年紀(jì)輕輕，就把金曜樓打理的井井有條，當(dāng)真是讓為舅刮目相看。”

“外舅，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南鴻是個(gè)不會(huì)編瞎話的，“我爹整日不是瘋癲就是昏睡，要是沒有我，估計(jì)他也不敢如此。”

南鴻的話一出口，四周的人都沉默了。

先不說當(dāng)兒子的這樣在外面說自己爹，“要是沒有我”這半句話，不就硬生生戳在秦員外心口上了嗎？誰不知道秦員外家里是七位千金，都一把年紀(jì)了，還整日操勞，連個(gè)搭把手的都沒有。

旁邊兒的廝兒正青也是在心里暗想：好好的小郎君，怎么這般口不擇言。

“快去看啊，新娘子上花轎了！”這一聲是秦四姐喊的，不得不說，喊的真好。

潭州·宜城

寧家上一任家主是寧玦，十四年前死了。說起死因，也是令人唏噓。十四年前，官家大赦天下，要求寧家把軟禁了三年的惠安郡主放出。可打開牢門一看，哪里還有什么人影。

寧玦彼時(shí)任武官，本就有心疾，又是個(gè)脾氣暴躁的。見寒水牢中無人，寧玦急火攻心，心疾發(fā)作，死了。因?yàn)橄ハ聼o子，他的六弟寧槐成了這任家主。

正房里，一對(duì)新人說起了話。

“寧六，你不是結(jié)巴嗎？怎么如今不結(jié)巴了。”秦雪枝其人，說她沒心沒肺也不過分，倒是寧六顯得有些靦腆。

“先前是因?yàn)橐娏搜┲δ憔o張，才結(jié)巴的。”寧六磕磕絆絆的解釋。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秦雪枝滿懷希冀地說。

“你我如今已經(jīng)是夫妻了，有什么話不能說。”寧六答道。

“我想游遍天下，順便一路行俠仗義，劫富濟(jì)貧。”秦雪枝試探著說，“想家的時(shí)候，你就陪我去看看我爹。”

“這有何難？”不想，寧六竟爽快答應(yīng)了，“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你要游歷，我便陪你一起。”

“好哎！”秦雪枝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