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瑟提供另一些信息:“從那些死去刺客的面容,竟然有一部分是來自冷家的人。他們在沒有法術干擾的死亡之后被另一種血肉奪取,成為尸行的傀儡。就這點而言我很難不認同大小姐你的觀點。”
阿道爾遠比想象中的邪惡,他不惜以自己的家族中的人來實驗意志傳播的效果,肆意讓惡意在人類中流淌而無視執教會。
“所以叔父他,很該死是吧?你認同嗎?”
她沒有笑容卻令韋瑟知道在笑,令自己不寒而栗,明白重櫻殺意已決。
那其余的三族隊伍也不再猶豫,轟鳴的響聲與爆破拆除了沿途所見的一切水藍盟約的建筑。
直到她們來到了那處有雕像拿著陶土罐傾覆水流的神明面前。
“庇護王國的意志……我想我又再次回來,來到你的跟前。即便不再依賴你的庇護,也請你守衛著這方王國之人……她,直到永遠。”
默念著的男人,懷有無限的延展向雕像許愿。
“如果可以回應我的請求……”重櫻看著不動的雕像,注視著那澄澈流淌的水流:怎么樣才能隨意志一樣,永恒在他身邊……
走過那哀悼的雕像,同時將內心的想法對著水的意志完成訴說。
主仆兩人竟是同等默契地睜開眼睛,在彼此默契的無言表情中表達了各自分別的無奈與喜悅。
冷冽的水源自上突兀地停止了落下,最后一刻像是遠處回蕩的某種意志與意識回到此處,飄然盤旋地落下。
“奇怪……”韋瑟記得在設計上水流是不會停息的。
“重櫻你用了法術嗎?”
“我才沒有!我像玩弄這種手段的人嗎?!”她瞪了下眼睛,哼聲表達了不滿:“而且這不是神明的雕像?我還是敬畏著的!”
“是……是嗎!”韋瑟可不覺得她有所畏懼,也許只是些許敬意而已。
用法術來小小地欺騙自己,也并非是這名少女不會做的事情。
或是遠在審議桌上的意志……將注視投下到了此處。
而哪怕是有著注視也暫時沒有什么變化,也許只是觀測到了另一個意志的選中者在附近而有所感應。
“韋瑟,向前走。在這里沒有什么用……”
她的催告和躊躇仿佛是為了自己也能獲得勇氣前行,身后的三族陣列等候多時。
在重櫻手中暈過去出盡丑態的王族被拖到精靈面前接受了救治,私下在周圍高塔與缺口溜進來的民眾悄悄地看到這一過程。
很快那些事跡就將口口相傳與茶話飲水之間,成為民間一種添油加醋的聊天談話。
重櫻自然有方法令那些流言蜚語傳遍王國內外,成為堵都堵不住的缺漏。
“準備好了嗎?”
“嗯。”
往水藍盟約深處走去,依舊是熟悉不變的那些畫像,重櫻無心于看那一幅幅與歷史有關的事物。
她只知道自己尋仇的目標就在深處等待著她。
暗影一圈圈往里掠動,刺客將獲得的信息閃爍在低暗的祟語之中返回給大小姐。
而殺心恨意壓制在心中,卻燃燒于她手中的法術刃尖之上。
藏于其中的暗殺者,只看到兩尊暗霧繚繞的影子,閃爍……再閃爍的下一瞬間已經來到身前,又即刻遠去!
匆忙地準備出手,以刀刃殺死敵人的準備。意識忽然飄渺起來,視線盯梢著遠去的薄霧之影轟然倒地。
金屬刀刃與石制板面敲出啷鏘響聲。
突顯隱沒的位移過后,留下一地無名而死去的尸體,他們死法不一卻有著同樣的凄慘下場——被奪走性命。
道路走到盡頭,已是寂靜無聲。
法術沒有破壞,人也不曾喧叫。
但一男一女的身影卻帶著凌厲不滅的殺意,推開了深處的大門。
“我就奇怪,為什么沒有任何消息。”
話語自看到陰影與發絲闖入那一刻。
“因為是……死期已至。”
寒冷死寂的回應。
桌上坐著的人隨意地攤開雙腳,背部倚在可調整的椅子上,隨意又稍顯警惕地看向進來的人。
“原來是侄女,哈哈。侄女婿也是來一起來殺我的?”
阿道爾站起身來,隔著寬對桌面向著會議室內的大門走動踱步:“你看看,王國之內哪一個依附于我們冷家的人聽命于你?”
他譏諷道:“你又怎么會懂我的規劃與野望?哪一個旁系可以重用,哪些墻頭草是要堅決拔掉,你完全不了解他們,冷重櫻!你從不了解……我的侄女。”
“死了,就不再需要謀劃了。”毫無情感的女子,本能地對叔父的話語厭惡至極。
“我死了?我死了你們能有什么好處?”他平心靜氣道:“毒蛇與惡狼般的人,會化為一片片無盡的浪潮,將整個冷家吞食殆盡。他們將不斷站起來挑戰你!”
他指著自己,只有他才是真正將主家從泥潭中拯救出來的人!
他的大義無比崇高,他的選擇必將正確。
雷魯夫靜坐著用手指婆娑下巴,似笑非笑看著眼前叔侄兩人的對話。
移動目光到曾經的盟約第一殺手頭上:“真是優秀的年輕人,不僅是這位冷家大小姐的未婚夫,還有著不俗的武藝。”
“少說話,我的耐心還可以允許你呼吸多兩次。”
“我將邀請你再次加入盟約。”
“還是嫌命長了。”一抹狹長的影子攀附上雷魯夫的脖子,下一刻血液飛濺。
但韋瑟閃避開那可能會滴在刀上的鮮血,因為那已死之人臉上慘白無血的笑容,以及血肉膨脹無序的險惡都令韋瑟在瞬間保持最高的警惕。
血肉的顫音瞬間飆向四方,整座會議室成為血絲黏膩的牢籠。
一直隱藏在暗中,蓋抹白布的腐敗肉尊之像,撕破了潛藏的帷幕沖到面前。
融化剩余骸骨的頭顱被鑲嵌在血肉中隨移動涌起,保留著舌頭的它們正舔舐空氣中活物的味道。
死去多時,被邪異之法所籠罩殺死的刺客們,聚集在雷魯夫的周圍。
受到他本尊影響,它們齊出拳爪,或刺或咬,自無窮無盡的恨意與籠罩彌漫的血腥膨脹之霧中狂化撕毀一切。
韋瑟憑借本能運刀相抵,下一刻便不得不舍棄掉自己的刀刃。
長柄匕首上的刃口被皆數腐蝕,血肉穿過橫面刀刃而來,如血泉氣泡往上,連綴成絲往人臉上籠住。
“同化!”
吞食金屬的個體于表面浮現尖刺,來源正是韋瑟手中原本的刀劍。
“倒還有那么些本事。”
后退數步,站在會議桌上的韋瑟,注意到周圍的絲線開始無序移動。
近乎于邪惡。
涌動血氣令他感到不適,其中有股聲音沙啞嘶吼,像吞食著咳出來的痰與黏合唾液:“你拒絕邀請,那便無用了!”
突進的血肉之法從底下撞碎厚重的會議桌,正面如鋸子般快速盤旋地切割所有的‘非生物質’,不被需要的物質全部將其排除在外,連絲毫的粉末都不能沾上涌動的血肉之中。
“你毫無對抗意志的方法!”
那確切地聽到韋瑟耳中是雷魯夫的聲音,他藏于血肉之中,在虛無的空氣里存在著。
“真是自信。”韋瑟食指抹過刀面,涂上無光暗影,直視走動奔涌的血液:“連法術本源都不曾知曉的你,又如何能夠斷定我毫無對抗意志之法?”
持刀相沖,下一刻韋瑟的刃尖便劃傷凝血的厚層,果凍皮質的血脂在尖刀之下毫無抵抗之力,被剜除出它們身體外!
“你以為你……呃啊?!是什么……”雷魯夫化作的血發現不能再順利地回歸到自己身上,被剝奪的鮮血喪失再次回歸的能力……
“你手中的刀……不對!是你的法術……藏著了……”
無限無垠的虛線所鑄血囚牢在拂斷旋飛的刀刃中全數破碎。
整個會議室內席卷了一場波及到周圍墻壁與天花板血滴飛濺的猩狂屠戮。
數尊凝血的實體被破壞殆盡,雷魯夫的虛幻實體再也承受不住在血液中游蕩化為不可消除的液態而顯出實形。
韋瑟在原地不動分毫,只是暗影在他手中已然放長,穿透了每一寸血液的可怕帶給了被傷害者最直觀的感受。
“你以為,以為這樣就可以?!制衡我!”
他森然語氣,怒極鼓動著所有的‘己身’。
“血肉,來引我身!”
祭上部分邪異,引來某個意志存在的投視,下一刻韋瑟曾經熟悉的離開感蔓延向全身!
肢體被拆卸出身體外,先是神經而來的生物‘麻痹’傳導到身體的每一處位置,很快他感受到不屬于自己的‘異常協調’。
雙腿站立變為單腿、手握的匕刃在拿捏不住下掉到地面上。
“同樣的伎倆還能再威脅我兩次嗎!”
平靜地凝聚起暗影,韋瑟在自信的譏諷中以法術編織殘缺的軀體,迅速地為自己凝造出’原本‘的人形。
如同銀瀉般的暗影在他身周環繞而聚,另一邊重櫻悄然靠近些許低聲道:“需要幫忙?”
“不,大小姐你去應付阿道爾,我與雷魯夫做一個了斷。”
回應了大小姐的話語,他凝視似乎招數已盡的水藍盟約副會長,伸手再度輕彈刀刃。
“你能用法術壓制殘軀又怎么樣!”
大喝道的雷魯夫,將所有散去的血肉合而為一,化作交叉的絲網絞殺深陷在其中的韋瑟!
腐異的肉芽在死者身上開始增生,利用自然的一切開始繁殖出嶄新的個體,企圖感染被觸碰上的不幸者。
“又怎么樣……?我看你一點都不理解,真正意志的跨世威能。”
匕首刃口橫平,平靜無波卻迅猛如疾斬出一刀!
暗影卻略過房間全部可以供藏身的位置以及‘人影’之后,它們突兀地冒顯出來,所有影子與光的暗面,皆成為了他——韋瑟,能夠借助力量之處。
寸寸血影被撕碎,悉數被另一種與之完全對等的意志抗衡包裹起來。
每一尊活著的血肉背后,都被奇異地刺穿了一刀,刃口平凡無奇卻穿透胸膛,自兩肋中間穿出。
血液先是凝滯,最后在顫抖與混亂里尋求最終唯一的解答,它們喪失掉自己被控制的物質之人。
全數歸化為不可逆轉的死物。
其中雷魯夫的身影漸漸成型,他缺失臉龐,血管被燒得一片焦黑,神經損壞造成了全身的溶血現象的終局。
“為……什……么!”
站在被毀壞桌板前的刺客,告訴他最后真相:“意志?只要被同等力量破壞、吞蝕、耗盡,那么就會消失。”
而雷魯夫早已經是容器,被血肉豐滿后所撐破壁隙。
他早已經分離不開,破壞意志殘留的力量,就相當于將他一起碾碎。
“你說的力量……你!”他最后森白的牙齒到死都不信這個結果——同等級的力量,這個刺客完勝于他。
一具尸體躺在地上,宣告無聲威脅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