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清霄道長自下山以來也到了江南之地。茅山是華國的一座道教名山，是道教上清派的發源地，被道家稱為“上清宗壇”，有“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之美譽。

陽春三月，萬物復蘇。蔥蘢的林木、盤旋的飛鳥……

在這遠離塵囂的世外之地，在霧霾肆虐的日子里，洞天福地的茅山是上蒼的恩賜。

行走在茅山大茅峰各個宮殿中的茅山道士們，做完早課之后，乘著春風，端坐于千年古樹之下，或交流道藏心得或暢言道教傳說……

茅山古院之中，潔白的梨花散落一地。雪白的花朵，在陽光下被春風浮起，顯得愈發玲瓏剔透，靜美、清香，讓人恍若置身幽夢之中。

“這滿地梨花，要打掃到什么時候啊。”一個身軀體壯的道士對著左右師兄弟，小聲嘀咕著。

言語之中頗為幽怨，繼而看向深陷于古樹之上的掌印，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一同打掃的一名青年道士卻是向往地說道：“今天早上來找師父的那位道長可真厲害啊，據說這顆梨樹乃是昔年祖師所種下的，那樹皮可有鐵皮般硬了，那位道長只是一抬手的功夫竟然將掌印烙于其上……不知道我們那時候能到那種境界……”

身軀壯實的道長悄聲道，略顯清秀的臉上滿是崇敬之色：“那人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如今的武當掌教清霄真人，據說其昔年拳掃神州大地，打遍了天下無敵手，自孫祿堂等一眾武道宗師之后最強者便是那位了……昔年更被人稱為‘清霄真人’，其中清本為其俗家本名，然而其霄字據說是那位太祖所提之字，蓋因其當年神拳無敵，蕩清了天下妖氛，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

青年道士聞聽后立即嘶了一口氣，道：“居然是這位道爺！”

即便是他們這些在山上苦修的道士們，也都聽到師叔輩的長輩說起過清霄道長的事跡，對其大名可謂如雷貫耳！不想今天見得真神卻是不識！

據傳那位清霄道長出身武當，軍閥亂戰之時更是下山除魔，縱橫天下，從太極、形意、八卦、三大內家拳派，學到了內家拳所有的精妙，游歷天下之時與人交手無數，卻是從無敗績，這才有了“清霄真人”的稱號……

武林之中早有傳聞，這人恐是近百年來的武學第一人了。

“那這次他來……不會是找咱們師父交手的吧！”

……

茅山的元符殿中，殿內有香火裊裊。

清霄道長負手而立，雙眸淡漠如水，眸光卻如烈日般炎炎灼心，盯著頭頂的那三茅祖師像。

其來到了這祖師殿之后，當代茅山掌教空冥道長心中震撼難言，只覺清霄道長身上散發出的無形氣場，竟將元符殿中供奉的三清神像的無形神威都奪了去。

令這祖師殿中好似清霄道長才是人世間駐世的神魔，眾生該拜的在世真神！

“道兄來此不知何意？”這時，沉寂許久的空冥道人開口了，雖然面容枯槁，臉上布滿了皺紋和點點老人斑，可那雙眼睛卻無比明亮，似乎蘊含著無窮的智慧。

“道兄客氣了，武當將于九月初九于紫霄宮中召開萬法大會，屆時還請道兄賞臉到場！”清霄道長的聲音悠遠清揚，如暮鼓晨鐘，似能蕩滌人心。

“道兄如今白發換青絲，卻是已經降了白虎，成就了傳說中的見神之境，卻又何必為難我茅山這種小地方！”老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清霄道長，只見其風華內斂，鶴發童顏，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顯然是踏入了傳說中的境界，不然絕無此等威勢。

而后又聽懂得其弦外之音，不由得苦笑連連。

清霄道長轉頭看向空冥道長，露出微笑：“道兄無需緊張，我武當無有強求之意，實是貧道的師弟想見見各位道兄……”

他語氣到這里陡然轉為某種莫名的情緒，似乎隱隱藏著一種期待：“若是道兄不來，說不得貧道的師弟就有親自拜訪貴派了……”

“這……”對于入了武當門墻的謝淵，空冥道長自然不會一無所知，相比眼前的道門老友，那位可是雷霆手段，在世殺神了，其殺性之大比之年輕之時的清霄道人還要大。

若是其親自茅山，自己豈非要坐蠟？怎么武當盡是出一些殺才……空冥道長心中默然無語。

力不如人，如之奈何？對此空冥道長只得低嘆一聲，道：“老道明白了！卻不知此次道兄召開此次萬法大會是為何？

清霄道長灑然一笑，卻也未曾明言，打了個機鋒：道經有言，無上道寶，當愿眾生，常侍天尊，永脫輪回；無上經寶，當愿眾生，生生世世，得聞正法；無上師寶，當愿眾生，學最上乘，不落邪見……

“無量天尊！”空冥道長一甩拂塵，面皮一陣抽動，神色幽幽，自顧念了一聲道號。

“早聞道兄玄冥散手妙絕天下，此番功行大進，不知又有何種變化……”泥人尚有三分火，更何況是能夠與清霄道長為友之人。

“哦！道兄有興趣過上幾招？”清霄道長求之不得。

……

“老雜毛，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空冥道長怒不可遏。

“無量天尊，得罪得罪……”

“老牛鼻子，太陰了了吧，這是拆祠堂啊……”

“呵呵呵……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空蕩的大殿之中回蕩著超凡脫俗之音

嘎吱吱——

清霄道長踩著落葉，發出脆響，隨著空冥道長一路走到了茅山的一間單房。

吱呀——

開門的同時，一臉紫青之色空冥道長轉身咬牙說道：“弊處簡陋，委屈道兄在此先住上一晚明天再啟程吧。”

清霄道長看著空冥道長在隨行道童訝異的目光深究下怪異的模樣心中好笑，卻也是笑著著搖了搖頭，旋即轉身對著空冥道長拱手道：“如此多謝道兄了，是貧道叨嘮了。”

“師傅，您臉上怎么了？”隨行道童疑惑問道。

“為師走得急，摔了一跤……”

“可您臉上的淤青好像不是摔傷的啊！”

“嗯？去三清大殿抄錄上清度人真訣一千遍。”空冥道長腳步停頓，語氣幽幽。

“啊！……”隨行道童當場石化。

……

目送空冥道長離開，清霄道長臉上笑意消失不見，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月夜，古觀，清霄道長盤膝而坐，呼了一口氣，看向了天空，心中自語：“祖師所傳果真是匪夷所思，不過三月光景，竟是讓我斬了白虎，希望此次道門聚合，師弟可以一力鎮壓吧……”

道門統合非是整合，雖說三清是一家，但自古以來便存在道爭一說，這既是困境，也是考驗。

在這絕靈之地，仙神遠遁，各大道門自古傳承下來的煉炁之法，在上個世紀，太祖伐山破廟之時早已被焚燒一空，即便是如今還要孤本傳下也無法煉出真氣來了。

建國后，斷天路，封酆都。仙不入世，魔不擾人，獸不成精怪，人不見妖鬼！

天帝踏英招，日出東方一片紅，橫掃一切牛鬼蛇神，什么諸子百家，什么仙佛魔鬼，什么上古先賢，在那位天帝的面前，統統被殺掉，掀起神仙末法劫，消滅了所有神仙和練氣士。

天地間充滿了永恒的紅，時間長河都染紅了永恒的赤色。

以人道壓天道，欲與天公試比高！豈是說說而已的！

作為經歷過那個時代紅流泛起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親歷者，清霄道長自然是知道如今乃是真正的末法時代。

而祖師所傳之《太極拳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法乃是真正的末法之光。

方才在空冥道長的追問下，他之所以未曾說出自然是因為此事過于重大。

傳道傳道，不是說說而已的，一想到，那些傳承比武當還要久遠的道門，清霄道長心中就沉重不已。

雖是與God一戰之后其踏入了見神之境，但面對天下道門卻還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若是此事未盡全功，他萬死難辭其咎。

清霄道長盤膝打坐誦念清心咒訣，漸漸平復內心的激蕩。

夜晚的清風帶著些許涼意拍打著其臉龐，撫去了其心中的焦躁。

呼——

吐出一口濁氣。

他眸光遠眺東方天穹：“不知師弟到了沒有……”

自下山之后，其一路南下，途中不知拜訪了多少名山道統。如今行程近半，卻是不知自家師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