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衛二兄，你沒有招惹他們吧？”
衛青微微一愣，隨即立馬搖頭：“沒，我只是在遠處看了一陣而已……”
“這樣應該還不至于招惹到他們吧……”
曹酩扶額，而后就無奈地笑了。
“希望吧。”
諸子百家遠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說句不怎么好聽的話，那就是他們沒有一家不是刺頭的。
這一點，也是他在這些年中的親身體會。
不像后世的文人，這年頭的諸子百家還秉承著從先秦時代繼承下來的傳統：習得文武藝，組建小軍團。
如果還是處在春秋戰國那樣的亂世，他們這種做法倒也沒什么大錯。
然而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大漢從前秦手里接下來的基本盤就是個統一的國家。
再加上外部還有匈奴這個大威脅在……
在這種內外部的綜合環境下，諸子百家這種現有依憑武力存在的方式，就是妥妥的刺頭！
而魯儒更是刺頭中的刺頭。
因為這一批人，基本上就是見誰懟誰，始皇帝當年都被魯儒懟過。
甚至于……儒家內部，魯儒跟公羊儒都互相看不順眼，雙方從口頭爭端發展到械斗的次數可從來不少。
只不過在長安這個地界上，即便諸子百家有再大爭端，也沒有什么機會發展成大型械斗。
因為在那之前，他們就已經被送進了長安獄中。
“不提這個了，衛二兄，最近你書讀到哪兒了？”
“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一面說著，他就從衛青手上接過了那一整筐的青茶，掀開蓋在上面的綢緞后，又伸手大致翻了幾下。
而后曹酩臉上就浮現了些許滿意之色。
這年頭的農人確實很不錯了，都是他之前要求的整芽……而且應該是晨間剛采下來的，畢竟葉芽上面還存著不少露水。
“回二公子，暫時還沒有問題……”
衛青當即搖頭：“這幾日看的那基礎理論軍事，雖然耗時很長，但上面的東西確實都很詳細。”
“對比之前看的那一卷書來說倒是簡單了不少。”
“這樣啊……”
曹酩重新將青茶蓋好，伸手在竹筐側面輕輕一拍：“行，既然這樣，今天咱就不去書房看書了，你背上這個跟我來，咱們今天把炒茶給弄出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讓衛青出府去買青茶了，只不過之前那些買來的青茶無一例外全部都被炒廢了，不是火候太大糊了，就是火候太小沒能斷掉青澀氣……
只能說這玩意兒還是技術活。
“炒茶？”
衛青喃喃一句，而后便直接背上竹筐跟上了曹酩。
“二公子，茶還要炒？”
這年頭也不是沒有人喝茶，只不過由于炒茶這工序確實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大多數的茶都是要搭配上其它香料一起去煮才能遮住茶葉的那股子植物枝葉的青澀……
這就是所謂的煮茶，只不過喝起來的話，只能說那就是純粹的香料水了。
“對！”
“要炒！不然不好喝！”
言簡意賅一句，曹酩就轉身進了院子，里面仆人已經點好的爐子，所有工具更是一應俱全。
其實這個季節最適合弄的，應該是發酵茶，也就是熟茶。
但是那種發酵茶的制作工藝實在太過復雜了，就算他記得都未必能復刻出來，更何況曹酩一點都不清楚那種東西的發酵流程。
就連炒茶斷青這個制作簡單綠茶的手藝，也是在一群仆人的配合下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一點點探索出來的。
也不能說這時代的人笨……
畢竟曹酩也只清楚一個方向，剩下的所有事情都是要一點點去探索的。
進到院子里，衛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院子角落里已經堆成了座小山的廢茶，當即下意識咂嘴。
“好多茶……”
“那些都是廢茶。”曹酩頭也不抬，直接走過去看爐火的燃燒情況：“衛二兄，你把那些青茶拿過來，咱先來試試手！”
隨后抬頭看向面前站著的仆人：“上次炒出來那最后一小罐茶葉的過程還記得吧？”
“今天先試試手，看能不能再炒出來一罐那樣的。”
仆人滿臉凝重地點頭：“二公子，我知道了！”
“行！”
曹酩點頭：“架鍋，上火，看好了火勢。”
衛青則是已經在一旁揭開了蓋住青茶的綢緞。
很快，隨著鍋里青煙裊裊而起，曹酩就伸手在竹筐里抓了兩把青茶丟進鍋里。
一直負責炒茶的仆人立即跟上，手藝顯得嫻熟無比。
曹酩盯著看了一陣后便松了口氣。
火候啥的都沒大問題……現在就只等茶葉斷青了，過后還有揉青、烘干兩個步驟，對比最難把握的炒茶，后面兩個步驟基本沒啥難度。
“衛二兄，你應該還沒喝過炒茶吧？”
“沒有。”衛青老老實實地回答，這段時間他也只知道曹酩在忙著什么，但是說到炒茶……別說喝了，之前他連聽都沒怎么聽過。
這是第一次。
聞言，曹酩這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是了，我忘記了……”
這段時間他實在是太忙了，本來被禁足在家，他是很閑的，若非之前在衛青問他什么是經濟戰，他甚至都想不起來這種后世最常見的軟戰爭。
畢竟經濟戰這個東西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經濟水準足夠發達，最起碼要能夠串聯起來相當量的國家，然后還得滿足經濟戰的前置條件。
現在的大漢朝……還不夠格！
但也正是那天衛青問完，他才想起了茶葉這種跨大陸貿易的硬通貨。
對于后世人來說，茶葉最多就是諸多飲品其中之一。
但對于現如今那些基礎營養素、膳食纖維攝入嚴重不足的人群來說，茶葉就是救命的玩意兒。
也就是后世常說的‘生活必需品’。
當然，也不是說曹酩現在就想把這個茶葉搞出來去跟別人玩交易，畢竟大漢朝跟匈奴也沒什么可交易的。
但不去搞國際貿易也并不代表他不能把這個玩意兒搞出來，然后自己享受。
而且也可以順帶先玩玩奢侈品的路子去收割一下高門大戶嘛！
短時間可以做到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得，你先在這兒等等，我去拿炒茶過來！”
作為眼下唯一成功產出的一小罐茶葉，自然是被曹酩給暫時藏了起來，就連他自己都還沒怎么舍得喝，畢竟那一小罐是要作為炒茶生產標準的。
后面等工藝徹底穩定下來，自然就不再需要這種實物對比標準了。
等衛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只是還沒走出去多元，一道略顯慌張的聲音就從身后響了起來。
“二……二公子……”
“二公子，等等我……”
曹酩一愣，下意識轉頭。
“沈姨？你這是？”
“二公子，出事了，公主殿下讓你趕緊去一趟前廳……”
“？？？”
而后，曹酩一臉的疑惑：“出事了？什么事？”
自從被禁足，他可是連平陽侯府大門都沒出過……什么事還能找到他頭上來？
但下一刻他眼底就閃過了一抹驚疑。
淦！
莫不是劉小豬事發？然后把他給老太太供出來吧？
真要這樣……
容不得他去多想，沈姨就急忙道：“二公子，你還是趕緊跟著我去前廳吧！府外來了一群人……”
不是老太太？
頓時，曹酩心下一定。
只要不是劉小豬把他給供了就行！
至于別人？不管他是誰，敢上門找茬，那他們妥妥就是找死了……
“沈姨，別急，我這就跟你過去。”
兩人一前一后，很快就闖入了前廳。
“阿母，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這么急著找我？”
陽信公主看著也并沒有沈姨那么急，只是她在聽到曹酩的聲音之后也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酩兒，你今天可是出門了？”
“出門？沒有！”
曹酩滿臉義正詞嚴：“阿母你這是污蔑！別說今天，就是往上繼續翻我也絕對沒有出門過！”
隨即他臉上就浮現了些許詫異：“阿母你問我這個干嘛？”
陽信公主繡眉微顰。
“你真沒出門？”
“沒有！絕對沒有！”
“那就奇怪了……”
默念了一陣后，她就重新抬頭，目光聚焦到曹酩臉上：“酩兒既然你都沒出門，為何那些今天才到長安的魯儒會直接來府上堵門？”
陽信公主一臉‘他們好像有那什么大病’的表情。
其實也不怪她會懷疑曹酩。
畢竟整個平陽侯府，除去曹酩這個極端崇尚荀子的人，其他人是絕對不會跟儒家出現矛盾的。
而長安現有的公羊儒一般也會選擇繞開曹酩。
畢竟他們都清楚在曹酩的身后有著一個公主、一個皇帝，現在還得再加一個太皇太后。
就算雙方發生了沖突，誰會輸也是一目了然……公羊儒審時度勢的能力都還不錯。
可魯儒不同啊！
那群家伙……誰的面子也不會給，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一樣。
若非這樣，他們之前也不會被從長安給趕回去魯地了……
“？？？”
曹酩直接就瞪大了眼睛。
“阿母，你說啥？外面堵了府門的是一群魯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