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安南土司黎灝擁兵幾十萬，兵強馬壯常有逾制之舉，還妄想稱王?”

“何只想稱王還想稱王稱霸，按制要年年上貢，他倒好想上就上，不想上三五年不露個頭；送點土貨三瓜兩棗，賞賜少了還上書發牢騷。

作為太祖十五個不征之國之一，安南土司黎灝現在勢力很大，在整個中南半島所有土司中屬他勢力最大，暹羅國、占城國等都唯命是從。”

“所以他派出軍隊假扮成土匪四處鬧事？連我家的田莊都敢燒敢搶，真是膽邊生毛。”

“還有一個月過年，年后我們就要派出去大展伸手了。”

“聽說明天錢太監請聚遠樓的賓客中有安南的使者，到時廷芳可可和他們聊聊。”

“聊聊也好，不過我們無憑無據的說出來恐怕沒多大用處。”

“敲山震虎也好。”

“三錢明天宴請賓客還請了誰？”

“除了云南三司官場外，士紳、士子、貢院的學生，還有各土司在昆明的質子，當然昆明城各大樓的頭牌們少不了。”

“我和他同時來昆明，除了文武官員誰也不認識，他倒有兩下子，長袖善舞啊！”

“他這次來東廠番子帶了不少，按慣例都是一明一暗兩條線；不用管他，只要我坐得正走得直，他能奈我何。”

昆明冬天的氣溫低不了，大概十八度左右，王竑感慨道：“看這河岸兩邊青草嫩綠毫無衰敗，不愧有春城之稱。我這老腿當年鎮三邊的時候被凍壞了，往年一到冬天就痛得站不直，到昆明來既然很少發作，也算喜事。”

“云南卻實是人杰地靈的人間福地，來這里一遭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十二初一，早上有霧大晴，適嫁娶、動土、開光和宴請。

聚遠樓座落在太華山第二高峰之巔，第一高峰是太華寺，第三峰是俞道姑的紫宵觀；元咸陽王平章政事賽典赤防大理聚遠樓所建，有宴客、觀光、登高、郊游等功效；

這天昆明縣衙派衙役把整個聚遠樓圍了起來，在峰下山底牌坊下高了防，嚴禁沒有請柬的游客入內。

冬天登太華山別有一番情趣，沐琮作為主人之一早早帶著王竑、承影、徐八、張翎鷥、衛彰、房產，叫了唐河，這娃有交往恐懼癥，寧愿在家擼鐵也不來。

錢能帶著鎮守太監王舉、錦衣衛千戶錢寧及一眾小監，也在門口迎客。

來的客人不少，官員：按察使賀炳忠、副按察使新來的神醫談復、布政司右參議張蘊、提學、原翰林學士章益，都司僉事威遠伯方炬、昆明五衛各都指揮使，昆明縣令爨縣令，以級九品以上的官員；

云南貢院的士子也來不了，當報名官唱名：“安寧舉人楊一清。”

沐琮聽得一愣：這小子不是在京城國子監讀書嗎？怎么跑回云南來了？楊一清和李東陽一樣自小就是神童，被賜金派師助學，和沐琮在京城見過面，交往過很熟。

楊一清和李東陽一樣，人聰明就是貌陋，老天果然公平；李東陽丑是五觀長成一團，還被拍了一板一樣平個矮，楊一清今年十四歲個挺高，說丑算不上，就是長著一張很圓的臉，小眼睛小嘴天生的笑臉福氣臉。

見到沐琮，很是高興拱拱手后，還來個時髦的擁抱禮，整得門口一幫人側目：這兩人不會是兔子吧？

“應寧，回來老家安寧過春節？”

“這是其一，其二家父來信祖母身體不預，想我想得緊叫我提前告假回來見一面。”

兩人寒暄幾句，問李東陽到京沒有？走了可是有一個月了。

“已經回京了，請了我們幾位好友吃也了餐飯，被丟進翰林院熬資歷去了。”

“就憑他年少輕狂早登魁首，這資歷沒有一二十年熬不出來；與其在翰林院浪費才情，找機會我給皇上上書，讓他放出來到云南府來幫我做做事也好。”

“賓之兄有輔閣之才，不會坐那么久冷板凳吧？”楊一清不信道。

沐琮信心十足：“對于圣上是你熟還是我熟？要不賭個東道。”

“才不和你賭，和你賭逢賭必輸，我又不是傻子。說說原因。”

“皇上是顏值控，就李東陽那被門板拍了平扁的臉，皇上說：看久會吃不下膳。”

楊一清聽得傻眼：原來真有以貌取人，還以為那是歷史傳說。

“曲靖舉人張璁、秀才張濂。”唱名打斷兩人的私語。這兩兄弟是云南府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名聲很大。

“和光道人、楊林小圣蘭茂神醫。”

沐琮頭暈：又是道人，又是小圣、神醫，這人是什么來頭？

身邊的按察副使談復啊的一聲：“和光道人蘭廷秀是老朽多年醫道益師，我七天前下了請柬以為他不會來，想不到既然來了老朽要迎迎。”趨步到樓前臺階下恭敬站好。

沐琮好奇的跟了下去，自己認識的會醫術的挺多，比如伯祖母俞道姑、阿蠻、比如眼前的談復醫術都很高明，現在又來了位有小圣手之稱的。

蘭茂看樣貌年過七旬，身材適中渾身上下都白，頭發、眉毛、胡子都白了，衣服是披著白麻布外套，拄著一根竹藤龍頭拐杖，腳上穿著白布襪套著一雙白柚木高跟木屐，精神頭充足，好似一個神仙中人。

談神醫恭敬請他上樓入坐。

“彩云公子攜大陽宮十八學士到宴。”

果然風度翩翩、帥氣過人不似于人的馬承坤與男裝束的大陽宮花魁十八學士相攜而來。

王竑滿目欣賞道：“想不到滇中有如何出色的人物，真是地靈水秀。”

馬承坤給錢能太監寒暄兩句后找上沐琮，收起手中淡黃玉扇，行了個無可挑剔的士子禮后，用那把清朗有磁性的男中恭敬道：“學生聞國公爺在聚遠樓設宴款待云南諸賢達，于是厚顏找錢公公要了張請柬，前來叨擾了。”

沐琮微笑頷首：“云南有彩云之南的名稱，馬公子號稱彩云公子名動滇中，今日一見名副其實，歡迎歡迎。”轉頭向乖巧呆在一邊男士子打扮的大陽宮花魁十八學士：“想必這位就是文能琴棋書畫，武會戟鉤刀劍，艷名播四方的十八學士了。”

這個以云南著名茶花為名的花魁，斂容屏氣給沐琮行了個淑女禮，用那鏗鏘而又婉轉的獨特的聲音回道：“國公爺，有禮了。奴不過青樓一女子，擔不得如此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