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日七號
- 地航員
- 惞小楠
- 2858字
- 2022-10-03 04:53:24
滾動的車輪又回到原點,只是常常會在夢中響起那空靈般的旋律,很奇怪夢應該是無聲的但我卻能清晰的記起。那之后整日心不在焉仿佛有什么事被遠遠的拋棄,深夜閉眼時一雙淚眼盈盈的眼睛出現黑暗穹頂,宛如太陽與月亮共存于星空中。
那只鉛筆上特有的圖案讓我聯想到一件事:‘落日六號’事件,在落日計劃中失事的地航船,自從‘落日六號’墜入烈焰深淵后該計劃也不了了之。第二天我找到計劃相關負責人并從中得知她確實在里面。現在她所在的艙室應該已抵達迄今為止最深處‘地心’,按目前的技術手段救援的希望十分渺茫可以說幾乎沒有可能。
以前的生活是像云層后的太陽時隱時現,而現在仿佛太陽暗淡下來直至消失,天空也下著灼熱的雨滴。那顆朝著深空飛去的探測器也淡出我的思緒取而代之的是跳動著的藍色星球,從太空城看去它是那樣的孤獨無助。
這天塔克拉瑪干的清晨下著蒙蒙細雨,由沙海化成的綠色國度沐浴在其中,偶爾有鳥鳴聲。前方一個人帶著‘眼睛’在與另一位攜帶者交談,這讓我想起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個畫面總是出現在腦海深處像是刻印上去一般。天漸晴像是開始停止哭泣的小姑娘,幾束光芒突破稀薄的云層投向花田,走在其中沁人心脾。
一塊寬大的空地赫然出現,黑禿的外表輪廓鮮明。這是‘落日六號’的潛入點,即使時過境遷仍能感到當時的震撼,燒熔發動機全功率運行時產生的巨大火球堪比太陽,當時處于黑夜,火球的光芒在外太空也格外顯眼像是黑暗穹頂下點燃的巨型火炬。巖漿湖泊形成的同時推進發動機啟動了,赤紅的火球中泛出一縷藍光高空看去形似荒漠睜開的巨眼。‘落日六號’潛入的速度很快如魚入江河,抵達軟流層時地表再次出現壯觀的景象,巖漿湖泊翻涌剎那間噴出百米高的熔巖噴泉,這些巖漿在飛向最高點時凝固成半流體狀態四散落地如暴雨般在地面砸出大小不一的坑洞。這時埋在地層中的冷卻彈被引爆,缺口以極快的速度冷卻,噴柱因壓力不足停止噴射湖泊也隨之平靜下來。后來‘落日六號’因誤闖地核延伸出的一條裂縫而無法返回。
這時天空中最后一片云飄出視野只剩下弧形藍海它看上去更像是撈撈扣在地面的藍水晶罩,有幾只鳥兒翱翔在其中,真正的自由。我躺下感受著太陽的炙熱,陣陣花香變得愈加濃烈。
黑暗取締原先刺眼的陽光,這黑色世界并不寒冷相反灼熱無比,它沒有界限四周都是空蕩蕩的卻能托起腳掌使其行走,方向感在這里是無效的,一走動感覺是在上階梯或垂直下降。視線盡頭一個亮光出現了,它區別于星光似乎是被什么給照亮,一個人影顯現出來……。回憶夢的時候我們總是以第三人稱可夢境卻是親身經歷般。
太陽升至最高點,影子與身形融為一體,暗黑的巖塊上只剩下我獨自站立其中。一個念頭把我的思維反復纏繞,那個夢中如雪花球般的存在深深的觸動著我。“等著,我帶你回來。”我趴著黑巖試圖讓聲音穿過六千多米深的地層。
雖然知道宇航局高層不會提供半點資源但我還是同相關負責人講述這件事,結果和預料到的一樣,我的言論引起哄堂大笑每一個人都帶著一雙譏嘲的目光,我平靜的離開了像晚風般細微無聲。透過外面的穹頂‘黃河太空城’占據半片星空,在斷面上不時閃爍著星光般的亮點那是工人在作業,在宇航時代前這是不可想象的。
我去尋求父親的幫助,以‘星城集團’強大的經濟實力完全能夠滿足救援需求。父親表示愿意幫助我并為我提供了一個團隊,在我眼里父親總是像巨人一樣擎天立地為我為這個時代帶來些許光亮。
抵達地心的難點在于‘地航船’的承壓能力,現有的中子材料僅能滿足控制單元部件需求這也是‘落日六號’那種設計的原因,要解決這一點十分困難如果等新型材料研制并投入使用估計要花半個甚至一個世紀的時間。我開始嘗試用超前的結構設計試圖達到目的,模擬數據像冰雪天的一盆冷水潑在身上,或許這一切只不過是癡人說夢但用原始的手段達到理想結果的情況是存在的。人類第一次登陸火星時一名宇航員意外的被困在那荒涼的星球……后來那個人割破宇航服利用溢出的空氣推進最終返回飛船。
光有信念這遠遠不夠,當嘗試過所有設想時才能明白這確實不是這個時代能做到的。我常常站在陽臺向地面眺望,那里被整個世界包裹卻又是那樣的渺小,每想到這無力感和遺憾都牢牢的將我抓住。一只寬大而溫暖的手掌放在我右肩,父親不知何時在旁邊,他看出我想要放棄的念頭。
“孩子當我們被四周的壓力壓到時就應該學會由心生出一種抵抗外界的力。”
這句話像黑暗平原上的一道迅猛閃電般瞬間照亮我的思緒,我告別父親徑直奔向研究所。
‘落日七號’開始組建,它的大部分構造延續六號船,不同的是它裝配了兩臺強力場發生器,當發生器啟動時會給地航船附加上強有力的保護罩而模擬數據證實足以抵抗那液態外核恐怖的壓力。
啟航那天晴空萬里星空格外明亮,寧靜的沙海上掀起一陣熱浪。‘落日七號’用了一個半小時越過莫霍不連續面并持續下潛。執行救援的有三人,兩人是前落日計劃的地航員另一個是技術指導,就像那位地航員說的這和回家沒太大區,航程中他的臉上沒透露一絲恐懼不安,一直是一種安然自若的狀態。比起浩瀚無際的太空航行地航則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卻又是那樣的奇妙,另一位地航員粗劣的描述:“我們待在一條垂直下潛中的鯨魚肚子里,外面不在是灼熱而是柔軟的海水。”
一天的航程‘落日七號’相續穿越上地幔和下地幔到達古登堡不連續斷面。這時力場發生器啟動了,轟隆聲不斷從控制單元艙下方傳來。如果能從橫切面觀測就可以看到‘落日七號’此時被一個橢圓形空泡包裹,這個過程還在繼續像一個不斷充氣擴大的精美氣球,‘落日七號’在其中如同放置的彩燈綻放著耀眼的白光。
考驗降臨了這也是整個過程的最重要一環,力場開啟的同時燒熔發動機就停止了,船體頭部艱難向前推進,液態外核恐怖的密度作用于船體,在控制艙內顯示著數值的屏幕開始瘋狂顫動其中顯示力場狀況的屏幕位于主屏右側,那是兩條藍色的細線,線的旁邊標有數字這兩條線分別是力場距船體的距離以及外部受到的力。其中一條線瘋狂下墜像是拴著重物并斷掉的繩子,這時船頭部分的力場范圍急劇減小減到幾乎緊貼船體外殼部分。三個人同時筋骨瑟縮冰涼的汗水凝聚在手心,不同的心跳聲仿佛彼此間構成回聲此起彼伏,連微弱的呼吸都清晰的驚人。一陣震動過后數值開始穩定,推進發動機也停止了運作,液態地核里常規推進器即使開至最大功率其速度也低得可憐。
由于‘落日六號’無法再發出中微子通訊探測工作幾乎沒有可能開展,這意味著沒有辦法鎖定控制單元艙的位置。現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那名技術指導員和他那高超的計算能力。
“大海撈針都比這簡單的多。”他對著右手邊的船長說,眼睛紋絲不動的盯著手里的計算機。“記得幾年前近地軌道衛星的數據匣脫落知道最后在哪里找到的嗎?”
“只聽說過一些邊緣的事,對于這些倒是沒太關注。”船長若有所思的回答。
“哦,我記得好像是在海里找到的。”另一名地航員說。
“馬里亞納海溝,相比之下那件事是那樣的簡單。”指導員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試圖掩蓋內心的不安。
三人心里都明白就算能鎖定位置,救援的可能性也十分微小,地航船的位置航線只要偏離一點就會錯過,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后面的過程我不得而知,我并不想知道因為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