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五,工作結束后,我在微涼的秋風中,從圖書館門口長長的臺階上小跑而下,坐上出租車,趕上五點零四分的地鐵,五點三十五分準時換乘,五點四十五出地鐵站,五點五十敲響蕭虹的門。我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她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我只敢快速地看一眼她的眼睛,聽她說,進來吧,請坐,稍等。
我在等候區坐下,看著她走進亮著暖黃色燈光的房間,虛掩上門。與她一墻之隔還有另一個房間,開著門,沒開燈,窗戶里透出秋天傍晚的深藍色,整個世界仿佛沉入海底,而她留出的門縫里射出了一道暖黃色的光,點亮了這片深藍。我欣賞著這強烈的美,搜尋適當的語言揭示其中可能存在的隱喻,十分鐘的等待很快就過去了。她從那個暖黃色的房間走出來。利茲,進來吧。
利茲。身邊的人都這樣叫我,無論親密的朋友或者陌生的同事,但只有特定的人會讓我心動。前男友,心上人,蕭虹。今天是她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和她聊起了學習上的不順,語帶哭腔,仿佛一只小狗在搖尾巴求關注。我在準備的考試快來了,這周沒有完成計劃,覺得自己很沒用。
就算一個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沒有可能做不到嗎。她眼帶笑意。
天災人禍就算了,任何主觀上的原因是不能容忍的,做不到就是活該。我說話時她拿起了桌邊印有Tims的紅色馬克杯,喝了口咖啡。傍晚六點多了,她晚上還能睡嗎,工作真辛苦。
你說這話時好像在嘲笑。她放下杯子看我,好像要把我看透。
是一種旁觀的感覺。我小學時成績好,老師喜歡我。有個非常不起眼的女生老喜歡和我一起玩。她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地看我臉色。有一天我打了她,在樓梯間。具體過程不記得了。留在腦海里的畫面是她靠著墻,捂著臉,看著我有點害怕又有點困惑,但我仿佛置身事外。
她笑著問,你為什么要打她呢?
不記得了,我說,我對那個地鐵男也是這樣,有天下午我很忙,晚上看手機時,未讀消息有十幾條,他說不想失去我,用了很多感嘆號,好像在哀嚎。我很煩,晾了他一周。
我想你是用冷漠來回避一些感覺。
是吧,我是個欺軟怕硬的人。但是,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和這個地鐵男差不多。
你是指哪方面?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表現得很需要別人,就會遭到惡意對待。
有人這樣對你做過嗎?
不記得了,沒有吧,可能我只是非常害怕這種情況發生。
蕭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上次和我談起過親密關系,你說你感覺到自己在親密關系中對待別人的方式就是你對待自己的方式,也是別人對待你的方式。
我不說話了,發覺自己好像不得不談起這個“別人”是誰,但我還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