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他才笑了一聲。
那雙銀白色的眼眸似是隔著一層深海里的霧氣,白霧朦朧,讓人根本就看不清那眼底的情緒。
直到他偏啞的嗓音緩緩開口,夾雜著幾分云裳予聽不懂的意思,根本就不像傳聞中的他。
“你想要達成的事情,剛好也是我想做的,不如合作如何?”
云裳予沒有第一時間就說話,只是看著他將身后的黑色背包取了下來。
謝空余單手拎著的黑色背包,在云裳予警惕的目光下放在了地面上。
因為是靠著小床鋪的緣故,所以暫時沒有倒下去,半拉著的拉鏈勉強能看見里面裝了個筆記本電腦。
“學長想要合作,不如先告訴我,是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的。”
之前他突然來敲她的門,她就很好奇了。
不過此刻看著他的微薄誠意,云裳予只好先跟著他后面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下唇,只是她說話時的語氣依舊淡淡的,沒什么變化。
“跟著外賣來的。”謝空余找了個有地毯的地方直接坐下,帶著幾分陰抑的氣息掀了掀眼皮,回了話之后迅速點明來意似的直接道:“那個人在哪?”
“在洗手間門背后。”云裳予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點,等了幾秒后才緩緩開口。
但也就是在這幾秒里,她斂眸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偏偏謝空余藏得很好,什么情緒都沒有外露,只是不動聲色輕應了一聲,然后就站起身來向洗手間走過去。
云裳予跟在后面,穿著一雙不怎么出聲的帆布鞋,路過矮桌的時候抬手拿過桌面上的玻璃水杯。
她剛一想抬手,走在前面的人就突然回了頭,那雙毫無波瀾銀白色的眼眸劃過一絲波動,但也只是在瞬間就被收斂起來了。
他盯著她有些慌張的眼眸笑了一下,嗓音暗啞,“這么不相信我啊?嗯?”
“什么?”云裳予皺了一下眉頭,順其自然的將捏在手里的杯子放在電水壺旁邊,微低著頭倒了杯水,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不如還是我先提交一點誠意好了。”謝空余唇角上勾的弧度被漸漸拉大,充斥著一股莫名歡喜情緒的眼眸泛起霧意,“明天見,麻煩將人留著好嗎?不然可就沒有好戲看了呢。”
云裳予剛一開始眼眸里劃過不太確定的情緒,但后來卻慢慢趨向于同意,默默抬起頭來,嗓音淡淡的問了一句,“誰和誰?”
“自然是顧家……”謝空余說話時頓了一下,而后在唇角扭曲的弧度到達最大的緩緩說出那幾個字,“與崗城傅家。”
……
幾個小時后,不遠處的網吧里。
掛在門后邊的掛件隨著門被推開的動作而發出聲音,趴在網吧柜臺上打盹的戴眼鏡小伙抬了頭起來,卻是還沒睡醒的樣子。
“幾個小時?通不通宵?”
一時沒個聲音回答,那小伙抬頭一望,是個戴著灰色老式帽子瘦高的男人,胡子都沒刮,看起來就一副陰沉沉不能惹的樣子。
坐在角落里的謝空余抬手壓低了一下黑色棒球帽,只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柜臺那邊。
過了一會之后,那個灰色帽子下面藏著板頭的男人走了過來,就坐在他側前方。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個人還在搗鼓瀏覽器,握著鼠標點擊的動作有些透著茫然,帶著一種很奇怪的遲鈍感。
謝空余起身離開的時候經過那張電腦桌,原本就皺著眉頭的蕭照猛的一抬頭。
結果只看見一個黑色衛衣的身影打開網吧門走了,但刻意留給下的東西還在他手腕內側放著,是張折疊過的紙條。
上面只粘貼了四個從什么地方剪下來的印刷字——蕭璨小叔。
蕭照在看見那排字的一瞬間就將紙條攥到了手心里,然后將手從桌面上抽下來,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一時微顫的手死死捏著那張紙條,隱隱之中能感覺已經被指甲有劃破的跡象。
反觀面無表情的謝空余此刻正半蹲在某個小巷子里,指尖夾著煙的樣子里透出幾分厭倦感,眼眸也是淡淡的帶著一種無神的感覺。
“找不到路子了才來找我?你可真有意思。”
他將最后一點煙頭碾碎在腳底下,毫無感情可言的嗓音依舊夾雜著一股沙啞感,即使是對著筆記本電腦發語音,也是壓迫感十足。
那頭接收語音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他不關心,因為云裳予剛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裳裳】能帶……
他還沒看完,但是信息就立馬被撤回去了,換成了一句不好意思發錯人了。
謝空余不自覺的笑了一下,心里語調繾鐫的念了一聲小傻瓜。
不過盡管是這樣,他還是起身往超市走了過去。
瞬間收拾好的筆記本電腦被匆忙塞進背包里,單肩背著背包的人不動聲色的走進超市。
戴著黑色口罩的臉讓收銀員看不太清楚相貌,但那雙消瘦白皙的手里翻出來的東西卻讓旁觀者有了幾分波動。
謝空余從褲袋里拿了現金,沉默不語的收了零錢,從超市走出去,彎彎繞繞一圈,還是回到了云裳予出租屋門前。
依舊是敲了三聲門,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人給他開門,站在原地拎著塑料袋的人歪頭思考了一下,暗下去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租屋里面,那個西裝男已經被綁在了放著電水壺的矮桌旁,不僅之前不在這個位置,而且臉上身上還比之前要狼狽許多。
云裳予踉蹌著走到門邊上的時候,只覺得連打開門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出于本能的將手向下摁了一下,然后將門一開。
門口戴著黑色口罩的人呼吸明顯有些凌亂,額頭上沁出來的薄汗一時沾濕了碎發,嗓音是從未有過的啞到極致,“怎么了?裳裳?”
被喚到名字的人感覺就像是要倒下去一樣,只是依靠單手撐在玄關處才勉強站著,就連說話時的感覺也很不對勁,“要抱抱。”
塑料袋里的東西被暫時隔在地上,謝空余伸手將她攬進懷里的那一瞬間才感受到她手里的一股奇怪的感覺。
偏頭一看,是鮮紅色的血,而抬眼看過去的時候,被人捅進她腹部的美工刀被拔出來摔在了地上,也染了好多鮮血。
他一時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但即使是他心里慌成了一片,有千萬種血腥的念頭要報復對方,也沒有表現出來。
謝空余緊緊抱住那身虛弱的身體,只是將所有的話語都去給了她最大的積極暗示,溫柔而又動人,只是音線是極其不穩的,始終也藏不住慌張。
“裳裳,不怕……沒事的,要堅持住,馬上就沒事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