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顧未曦這個名字入本高，其實本來就是云裳予大學結束后的安排，但是因為一直拖沓才留到了現在。
當天顧未潭得知她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的時候臉色說不上是有多好，他讓她回去，她便順著他答應了。
只是云裳予沒有想到他開車帶她去的根本就不是哪一家燒烤店，坐在車內的人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致知道線路不對勁，但是沒有在表面上顯露出來。
而不遠處的拐角，穿著黑色衛衣的人攔了個出租車進去，對著出租車司機說話時的嗓音沙啞到了極致，只是語調還是毫無感情的模樣，“去北辰路217號。”
那司機很奇怪的沒有什么反應，那人捏著黑色鴨舌帽的手緊了幾分，緩緩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伸手扣了個鴨舌帽在頭上。
往這個方向走過來的警察離他已經只有幾米距離了，于是乎便拿著手里的折疊刀直接威脅：“不想死就照辦。”
酒吧外的兩道警察制服的身影與跑了的出租車擦肩而過，被挾持出租車司機反反復復不安地眼了好幾眼卡在那身側的折疊刀，臉上害怕的神情里不知道還夾雜著什么意料之外的情緒。
后排戴著黑色口罩的人單手掰了一下被鎖住的出租車門保險，掰不動，是壞的。
銀白色的眼眸底積壓著一點狠厲的神色，尤其是在抬眸與那出租車司機對視上時，周身壓抑的氣場更是充斥滿整個狹小黑暗的空間。
車外的光透不過貼了黑窗膜紙的車，偏離了預計航線的車內氣氛很是緊張。
槍指在前排人的腦后勺上，將出租車開上高速公路又從高速下來拐進小道的司機被迫停了車，周遭到處都是田梗麥稈。
當爆炸聲響起的時候穿著黑色衛衣的人已經從矮坡田埂上頭滾了下去，麥稈里頭夾雜雜草扎著滿身微疼，大腦短暫空白后抬頭望了眼上面，一片慘象。
果然是被人陰了。
踉蹌著站起身子，他花了點時間找了下同樣是從上面滾下來的司機，受了傷的手帶著好幾道刮痕拎起出租車司機的衣領子，毫無情感可言的嗓音黯啞費力，“誰派你來的？”
“我……不知道……”那司機不說，但很快卻因而感受到了折疊刀被捅進肩頭的疼痛，血滲透了肩頭的衣服，被死亡支配的恐懼感一點點折磨著他。
偏偏那拿著折疊刀的人面上還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狠手快速又將折疊刀拔了出來，那司機疼得高喊了一聲，隨即帶著點罵人的臟話。
警笛隱隱從遠處傳來，從褲袋里重新掏了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口罩戴上的人消失在麥稈堆里頭，而因受傷昏迷的司機還躺在原地。
他一路走了很久，費勁抬起手臂來摁了下耳邊的通訊設備，喉嚨里的鮮血隱隱在往上冒，但是根本就忍不住，當時就嘔了出來。
謝空余嗓音干澀到難受，倒在麥稈田里的時候傳來一聲沙沙響，“重新派人去找她，這邊有人攔我。”
“你支撐住啊！你在哪？！我派人去找你！”那天差點就紅了眼睛的小警察關心他的傷勢。
謝空余耳邊壓著通訊設備，整個人耳朵都不好受，漸漸迷糊了的意識反反復復只有這么一句話，偏執而又讓人心疼，“我的裳裳還在那，重新派人去北辰路217號找她。”
……
北辰路217號，我用盡一生去陪伴的女孩在那里，求你去救她。
……
那個小警察喊了再多句話，可是通訊設備里面已經沒有辦法再傳來任何聲音了，就連呼吸聲也是前所未有的微薄。
坐在中間位置上的那個人低頭看了眼另外一邊傳過來的信息，開口：“救援任務一組目標云裳予，地點北辰路217號；突擊任務二組目標顧得鋆和顧未潭，組長劉青鋒；三隊注意和謝空余接頭，全力配合捉拿李貍。”
李貍，也就是那個心理醫生的名字。
首批接收到任務的幾個人開始行動，在通知到自己組里的人之后進行了詳細的部署和安排。
一場兵分三路的計劃在不同的地點迅速執行著，拿槍上陣，就像是幾個月前捉拿崗城傅家拐賣案一樣，每一個人都在緊繃著弦，汗漬落在衣領上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直到這件事情過了之后，穿著一身白色衛衣的女孩從舊海報旁邊走過去，一路緘默無聲。
偏西的太陽將人影拉得老長，行李箱的底輪在灰白磚板上發出一陣轱轆聲，手上微沁著點長途奔波的汗。
事情還沒有結束，棋局之中，挪棋吃子，沒有人會愚蠢地停留在原地等待著被吃掉，計劃仍在繼續。
云裳予知道顧未潭不會在那一天害她，但是她卻仍然中途找了借口帶他去了尋河家的餐館。
“五哥就不想來看看我一直都很喜歡的地方是哪里嗎？五哥你很小的時候還帶我來過的。”
顧未潭本來就只是想兜個圈子看她反應的，但是對方絲毫沒有異常的面容讓他放輕松笑了一下，只是圓謊時的動作絲毫沒有半點泄露。
“那便去那邊吧，之前我聽說有家燒烤店新開張的口碑不錯，看來只好下次帶你去了。”
“謝謝五哥還惦記著我。”云裳予像極了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有些意外地帶著一點感動，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很好看，沖淡了那股對陌生人的清冷。
……
十八歲的禮物，我的自由。
謝謝我的小啞子。
……
但也就是這樣一個笑意讓顧未潭錯了神，無意中踏入了警察提前策劃好的計劃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底只剩下了瘋狂。
“我就搞不懂了，沈知他算個什么玩意能霸占你的心里，而我就不能，你們倆一個兩個跟警察合起伙來騙我，憑什么啊！去死吧！”
云裳予被他甩在地上的時候背部一陣火辣辣的疼，胳膊肘連著手心里也都蹭破了皮，但即使是這樣她也依舊面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費了些氣力企圖去重新站起身來。
“說話啊！”
餐館里面被嚇跑了的人大多都跑到外面去了，很快顧未潭身邊常跟著的那個刀疤男也來了，手里頭還帶著槍。
云裳予原本毫無感情可言的臉上顯露出一種極其濃烈的譏誚意，抬手隨意擦了下順著下顎線淌下來的鮮血，嗓音冰冷，“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可能明白，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失去任何理智的顧未潭根本就不可能跟她好好說話，吼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震怒，幾乎是一句句都離不開一直想要掌控她的意思。
渾身是傷的女孩唇角的笑弧漸漸咧開，扭曲而又嘲諷的意味滿是心酸與極力容忍，但在那一刻似乎她是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要不是因為你想拿豪昆的藥來控制我，我至于在精神病院遭受折磨嗎？為我好？你只是想將我控制得死死的，只聽你干嘛干嘛而已，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提沈知？
當我被孤兒院的人欺負的時候，是他在天臺拉住了想要跳樓自殺的我，也是他為我擋下了槍，說起家人，你不配提他，說起愛，麻煩你收起你那虛偽惡心的愛，讓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男的，你和顧得鋆一樣惡心人。”
云裳予的笑聲沒有半分溫度，只有摻雜著絕望的毀滅感充斥在整個餐館內，從袖口滑落的美工刀被她從地上撿起，瞬息間就挾持了顧未潭。
“你！”
所有的僵持不過幾秒鐘，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刀疤男才剛舉起槍，兩批人目光對視上的那一刻只響起了警方一句鏗鏘有力的話。
“經核查屬實，涉及人口拐賣案和513案件，批準逮捕歸案。”
穿著一身深藍色制服的人逆光而來，站在中間的那個人手里頭拿著逮捕令，而他旁邊則是一個始終穿著黑色衣服的少年，眉目陰郁，卻總是對她說過很多積極向上的安慰。
在警方拿下顧未潭和刀疤男之后，云裳予和他第一次在十月見面，那一天剛好也是十月的第一天，一切未來可期。
她曾經說過，她不相信世俗情愛，因為喜歡是占有，而愛是虛偽。
少年站在學校的天臺上，往下看那里的血跡似乎還沒有干涸，他偏啞的嗓音沒有什么波動，只是淡淡的。
“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世俗情愛，我只知道你希望自己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傷心的時候有人疼，不傷心的時候有人陪，是悲是喜都是從容的模樣。
你不用來愛我，我沒有一輩子，但是你有，你很好，未來會更好，要相信自己可以的。”
云裳予以前沒有深究過他話里的意思，直到她在收到警方轉交給她的信，出租房里的電扇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落在床頭的頭繩也被仔細收拾起來了。
她看完整封信，大腦里頓時一片空白，只是安靜的神情什么也沒有表露出來，就像他那天忽然離開一樣，安靜得有些過于詭異。
只有坐在桌頭，拿起筆映著橘黃色的臺燈寫著寫著的時候才感覺有眼淚落在紙上的聲音，但是人沒有動靜，依舊在咬著嘴唇繼續寫回信。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再像他一樣，教會了她要去反抗，要用最理智的方法，用法律來保護好自己。
從校園欺凌到人口拐賣，他不是她的光，但卻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只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他教會了她要相信警察，相信法律，卻就這樣離開了。
他說她沒有一輩子，因為他的二十多年都是偷來的，向警方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