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菊聽得出來，冷玲瓏已經(jīng)很不喜歡她就這樣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的了。

院子里擺的亂七八糟的，雞糞和羊糞疙瘩滿院子都是，樹上的葉子一片一片地落了下來，本來就不大的院子，如果不收拾干凈的話，顯得更加的小了。

楊李氏在灶房里拉著風箱，一下一下的，發(fā)出咣當咣當?shù)捻懧暎还衫滹L用手心直竄上來，使得整個手臂都涼颼颼的。

灶火里的火苗猩紅而柔弱，因為家里窮，灶火里燒的也就是曬干的牛糞，一塊一塊的，地上放著一個籮筐，籮筐里是曬干的牛糞，隨著風箱的一來一去，牛糞慢慢的燃燒，接著發(fā)出呼啦呼啦的響聲。

鍋里燉著一些可以看得見米粒的米湯，楊李氏揭開鍋，滿屋子就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米香味。

冷玲瓏捂著嘴巴咳了幾聲，就貓著腰走了進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熱氣騰騰的鍋說道：“您，您做什么呢？整個院子里都飄著一股香味。”

“沒什么，我給小菊燉一點小米湯，她那個瘦弱的身子經(jīng)不起折騰，鬼門關走了一趟，不容易啊，這苦命的孩子。”

冷玲瓏見楊李氏這么說，心里雖然很窩火，但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楊李氏很疼楊小菊的，如果惹怒了楊李氏的話，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這一點，冷玲瓏自然很清楚。

“哦，這樣啊，那好的，娘，您趕緊給小菊端過去吧，這邊我?guī)湍瓤粗〉迷罨鹄锏幕鹦亲用俺鰜碇鹆恕！崩淞岘嚧蟾攀强匆姉罾钍襄伬锇镜闹嗔耍圆胚@么說。

楊李氏用勺子將鍋里的小黃米都舀了出來，剛好一碗，黃澄澄的，還冒著熱氣，冷玲瓏的那雙眼珠子不住地盯著楊李氏手中的黃米粥。

隨后，楊李氏順手舀了一勺子水倒進了鍋里，端著黃米粥一邊往出走，一邊說道：“對了，我的手指割破了，你幫忙把鍋碗刷洗一下吧，我先給小菊把這碗黃米粥端去。”

冷玲瓏沒有想到楊李氏只熬了一碗，就為楊小菊熬了一碗，她本想趁機進來蹭一碗粥給小牛，小牛這孩子是冷玲瓏的兒子，身體看起來不差，可冷玲瓏還是想給小牛討一碗黃米粥喝。

想到這里，冷玲瓏不禁拿起勺子敲了敲鍋臺，氣憤的罵道：“還真以為我就是進來為你刷鍋的嗎？都是你的孫子，咋的就這么偏心眼啊，哼，傻妞，你咋的就是死不了呢，活著簡直就是對我和小牛最大的威脅。”

聽到灶房里發(fā)出敲打的聲音，還伴隨著咒罵聲，楊正祥好奇地走了進來，煙霧籠罩的灶房里，看見冷玲瓏一邊摔打著鍋臺上的東西，一邊咒罵著。

“你這是咋的了？誰招惹你了？怎么，怎么就在灶房里又是摔打又是罵人的呢？你，你是不是在罵俺娘？”楊正祥的一雙眼睛呆呆地望著冷玲瓏，審視著冷凌亂剛才那種丑惡的嘴臉。

冷玲瓏看見楊正祥大聲地喊叫開了，急忙一把捂住楊正祥的嘴，一把將楊正祥扯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楊正祥一激動起來，他的嘴巴就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尤其是缺口的那部分，顫抖的更加厲害，每當這個時候，冷玲瓏就捂著肚子一陣大笑。

這一回，冷玲瓏沒有笑，她板著臉，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楊正祥說道：“你，你瞎嚷嚷什么呢？還怕別人聽不見嗎？”

“別人？這，這個家里有別人嗎？都是自己人，要說別人的話，就你是個別人。”楊正祥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冷玲瓏坐在炕上，氣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指著楊正祥說道：“好，我是別人，那小牛呢？小牛也是別人嗎？你看看你媽，燉一點小米湯，只給那個傻妞，小牛呢？小牛也是她的孫子啊。一碗水端不平，能怪誰咧，你倒是說說，誰才是別人？”

冷玲瓏的這一陣喊叫，一下子就讓本來一直理直氣壯的楊正祥顯得沒有底氣了起來。

“可是，小牛不是好好的嗎？我娘那升小黃米也是找鄰居借來的，以后，不許你說小菊是傻妞，她不傻，是我的女兒！”楊正祥的這句話，一下子使冷玲瓏氣冒三丈，她雙手叉在腰間，大聲罵道：“好，姓楊的，你有種，明明是你娘一碗水端不平，你還跑來說我，好，我走，我?guī)е∨Ｗ撸　?

冷玲瓏一邊說著，一邊從門后扯出自己的包袱，胡亂地塞進了一些衣服，一把拽起小牛就往外走去。

看到冷玲瓏怒氣沖沖地拽著小牛出去了，楊正祥的心里不免一陣擔憂，自己的婆娘是什么樣子，他能不清楚嗎？只是眼前的這種境況不能屈服，一旦屈服的話，這婆娘不是反了天了嗎？

楊正祥不但沒有挽回，反而還沖著冷玲瓏離開的方向喊叫了一句：“有種就永遠別回來！”

冷玲瓏走了，整個屋子里空蕩蕩的，他躺在炕上，看著炕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禁抓起一個蕎麥皮枕頭，狠狠地朝著墻上砸了過去，氣憤地罵道：“臭娘們，一天也不知道把家里打理打理，凈知道給我惹事！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找了這么個女人，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光著呢。”

楊李氏走進灶房里，發(fā)現(xiàn)灶房里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冷玲瓏早已經(jīng)不知道去向，楊李氏一邊收拾著，一邊念叨著：“這個媳婦，一天不知道忙忙碌碌地干啥呢？院子里臟得跟豬圈似的，刷個鍋都靠不上。”

楊小菊喝了楊李氏端來的粥，感覺渾身熱乎乎的，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燦爛的陽光和樹上金黃色的葉子在一片一片地掉落。

“奇怪了，平時的話可以看見小牛在院子里喊叫，今兒個怎么就靜悄悄的呢？”楊小菊感到奇怪，就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楊李氏解下圍裙，從灶房里走了出來，剛拿起掃帚準備掃院子，就看見楊小菊走了過來，腳步有些凌亂，但精神頭還是不錯。

“怎么了？小菊，你不在炕上歇著，外面秋涼了，不要再弄感冒了就不好了。”

“沒事的，奶奶，天氣不錯，我出來走走也好。今天奇怪了，怎么都看不見小牛呢？平時都會在窗口附近看到他玩呢，我去看看小牛去。”賽雅琪簡單地跟楊李氏說了幾句就朝著前面不遠處的小泥屋走去。

楊李氏看了看幼小的楊小菊，不禁感嘆一句：“可憐的小菊，三歲就遭了后娘，遇上冷玲瓏這么個后娘，不管不顧的，好不容易熬過鬼門關了，眼看著家里的米糧盡光，真不知道這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楊小菊來到小泥屋面前，發(fā)現(xiàn)門開著，門口立著一個瓦盆和一把掃帚，好半天還是看不見小牛的影子。

“爹，您哪里不舒服嗎？怎么不見小牛弟弟呢？”楊小菊用一雙驚愕的眼睛望著躺在炕上的楊正祥。

楊正祥好像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似的，一轱轆從炕上爬了起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地問道：“小，小菊，你，你沒事吧。”

楊小菊又朝前走了兩步，說道：“爹，您這是怎么了？我是小菊啊，我問您哪里不舒服嗎？怎么看不見小牛弟弟啊。”

楊正祥這才想起來，前幾日聽見楊李氏說過楊小菊恢復正常的事，當時他也沒怎么在意，他覺得一定是楊李氏太擔心楊小菊了才變得說話不理智的，如此看來，楊李氏說的全是真的，并沒有造謠亂說。

“哦，沒什么，爹干活干乏了，就進來歇歇。小牛跟著你娘回跛子溝去了。”楊正祥的眼神里掠過一陣微微的不悅。

楊小菊還是個孩子，但她對楊正祥臉上的表現(xiàn)還是觀察得很仔細的，他眉腳的糾結以及眼神中的那一絲絲莫名的憤怒，這些都來源于她前生對一個有意向前來購房的客戶的觀察。

“哦，爹爹，是不是你跟娘吵架了呢？”楊小菊的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認真，像是在審訊一個犯人似的。

楊正祥看到楊小菊恢復了正常，不再是以前那個瘋瘋癲癲的傻丫頭了，心里一陣喜悅，剛才和冷玲瓏吵架的那不悅，一下子煙消云散了，隨之而來的是他一臉的喜氣洋洋。

“小菊，真是長大了，不過，爹爹給你說了，你可不能告訴你奶奶去，不然爹爹可就慘了。”楊正祥蹲在楊小菊的面前，說著一些讓楊小菊噗之以鼻的話。

“爹爹，不會是真的吧？您真的跟我娘吵架了？我說呢？怎么看不見小牛在后院玩了呢？”楊小菊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攤出雙手。

楊正祥看了看楊小菊，雙手端著她的小腦袋說道：“小菊，說話要算話的哦，不許告訴你奶奶，就說你娘帶著小牛弟弟去浪去了。”

“哦，知道了，爹爹。”楊小菊看了看楊正祥的那只殘缺的嘴，不禁一陣遺憾，要是換成現(xiàn)代的話，楊正祥的那嘴就不能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了，要知道，那可是個科技發(fā)達的生活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