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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界之大,只多了一個囡囡

  • 南墻未完
  • 玻璃思
  • 2621字
  • 2025-07-22 14:23:05

桑才喜渾身濕漉漉地抱著囡囡回到了灶房門口,囡囡手里攥著一個看起來手工不是很精細的撥浪鼓,鼓把兒末端系了一小截褪色的紅布條,風吹來,布條一下下蹭著桑才喜粗糙的胳膊。布條邊緣的經緯線在日益摩擦中張開了嘴,散成細小的絨線,粘在囡囡嫩嫩的指腹上。

屋里的氣氛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響。他娘金魚坐在小馬扎上,對著墻角那個舊藤條筐發呆。放眼望去,家里里里外外被桑圓喜手工做的小孩用具填滿了,秋千藤條筐,搖搖踱步車,撥浪鼓,磨牙棒,小木床,不倒翁......囡囡蜷縮在桑才喜懷里睡得正香,金魚拿起一條洗得發白的薄毯子覆在小團子身上,只露出絨絨的頭發頂。囡囡過來一年有余,那個說著倆月就來接她的母親一個電話都沒打過,老兩口心軟,就這么將她留了下來。金魚嘆了口氣,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那些碎銀子,是你爹當年給人裝了大半年房子才換來的…你爹學了一身木工的本事沒肯要人工錢,人家老板心善勻了些銀子給咱…是留著給你娶親壓箱底的體面…”

桑才喜沒抬頭,抱著囡囡的胳膊更加用力了一些。“娘,事兒都過去了。打成鐲子在她手上,比在咱箱底生銹強。”他頓了頓,聲音發干,“娘,過兩天咱去找那村東頭的崔婆子提親吧。她若愿意,這鐲子就是定禮。若不愿意…就當給她凄寒的生活添一把柴火。我回廠里,多進工,總能掙出來。”

“進工?進工能掙幾個錢?”他爹桑圓喜蹲在門檻外頭,吧嗒著早滅了火的旱煙鍋,渾濁的眼睛望著院角那幾棵蔫頭耷腦的青菜,“崔婆子那張嘴…能頂半吊子錢使喚。讓她去試試吧。”

兩天后,崔婆子拍著胸脯進了桑家的門,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老姐姐,老哥哥,還有才喜侄子,你們就放一百二十個心!王家那邊,包在我老婆子身上!那王芹玲,模樣是出挑,家里那兩間瓦房到現在還沒從她那個沒良心的前嫂子手里薅回來,能不能傍身還是個未知數呢。況且她還是個沒爹的,多少人家瞅著那孤兒寡母提親?可咱才喜這心意,這氣派,那是實打實的!不比那些個光惦記人、錢的強百倍?”她唾沫星子橫飛,眼風掃過墻角的秋千藤條筐里安靜地攥著撥浪鼓的囡囡,壓低聲音,帶著點不容置疑的狠勁兒,“就是一樣,這小丫頭可確定不是才喜的娃?”。桑圓喜立刻接話道:“那肯定不會是呀,這是四妮兒的娃!”“那這幾日你們可得送回她父母身邊嘍!一面都不能露!露了臉,王家那頭準得黃!你們可得忍住了,天大的事,也得等新媳婦過了門,坐穩了再說!”崔婆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桑才喜的心猛地一墜。囡囡像是察覺到什么,抬起小臉,烏溜溜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一屋子神情復雜的大人。金魚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終只是垂下眼,避開了孫女的目光。

鎮上買的禮物堆在堂屋的破方桌上:牛皮紙捆著的點心匣子,幾塊色澤鮮亮的棉布衣料,還有兩瓶貼著嶄新標簽的“麥乳精”,都是桑才喜特意用省下來的工錢添置的,沉甸甸地堆著,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鄭重。崔婆子一件件清點,嘴里嘖嘖有聲:“瞧瞧,這才叫體面!才喜侄子,大事還是得看你!王家閨女見了,準保歡喜得找不著北!”

一行人提著大包小裹,踩著雨后泥濘的村路往村東頭的姜嫂子家走。桑才喜走在最后,懷里揣著個硬邦邦的小布包,里面是他昨天特意跑鎮上新買的、帶日歷的電子表,花了他小半個月工資。心口那空落落的地方,似乎被這新買的表塞滿了。

姜嫂子家那間土磚瓦房在低矮的土坯院落里顯得孤零零的。王芹玲正蹲在井臺邊洗衣服,聽見動靜抬起頭。看到桑才喜和他身后堆滿禮物的家人,尤其看到崔婆子手里那紅艷艷的搪瓷盆,她的動作僵住了。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無措地擦著,眼眶迅速泛紅,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砸在腳下的泥地上,洇開深色的印子。那神情,像是龜裂了許久、絕望地仰望著天空的旱地,終于等來了第一場透雨,帶著一種近乎疼痛的、不敢置信的貪婪。

王母是個精瘦的婦人,臉上帶著常年勞作的刻痕,眼神卻很活絡。她利落地把人迎進堂屋,目光在桑才喜身上打了個轉,又落到那些扎眼的禮物上,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崔婆子那張嘴,此刻更是抹了油加了蜜,把桑才喜夸得天上有地下無,把桑家的“誠意”渲染得感天動地。

“芹玲這孩子,性子軟和,就是…年紀還小,”王母抿了口粗茶,慢悠悠地開口,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桑才喜,“這往后過日子,操持家務,照料家里…怕是生手,笨拙些。嫁過去了,不會…受委屈吧?”她頓了頓,聲音不高,卻像根針,精準地扎在桑家人最緊繃的那根神經上。

堂屋里霎時一靜。金魚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攥著衣角的手心全是汗。桑圓喜悶頭咳嗽了兩聲。桑才喜喉結滾動,后背的肌肉繃得死緊,剛想開口,崔婆子已經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一拍大腿,尖著嗓子搶過了話頭:

“哎喲我的老姐姐!您這是聽哪個嚼舌根子的胡吣呢?”她夸張地瞪圓了眼,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委屈?天大的笑話!咱才喜可是個實誠人!光棍清清白白一條漢子,屋里屋外收拾得利利索索,哪有什么需要芹玲費心操持的?家里更是干干凈凈,連個耗子洞都找不著!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芹玲嫁過來,那是掉進福窩窩里,擎等著享福的命!”

她話說得又快又急,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王母狐疑地看了看崔婆子,又看了看桑才喜驟然發白又強作鎮定的臉,再看看旁邊金魚夫婦躲閃的眼神,最終,目光落回那些實實在在的禮物上,臉上重新堆起笑容:“崔嬸子這話說的…我就隨口一問。芹玲能得才喜看重,是她的福氣。行,這事,我看行!”

親事,竟就這樣出乎意料地順當定了下來。桑才喜的心像是被高高拋起,又被那“光棍清清白白”幾個字狠狠砸回地面,悶悶地疼。臨走,他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把那個裝著電子表的小布包塞到了王芹玲手里。她驚得一縮手,布包差點掉地上。他飛快地低聲說:“給你的…看時辰。”指尖相觸,冰涼。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雜極了,有感激,有羞澀,深處卻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和茫然,然后迅速低下頭,把那小小的布包緊緊攥在了手心。

一出王家大門,崔婆子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來,變得異常嚴肅。她把桑家三人拉到路邊一棵老槐樹下,壓著嗓子,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剛才那話茬兒,你們都聽見了!風聲早就吹過去了!這丫頭片子,”她手指用力朝桑家方向虛虛一點,“是個大禍害!下禮拜三就訂婚,眼瞅著沒幾天了!我不管你們想什么法子,是送回她親爹媽那兒,還是找個耗子洞塞進去,反正!立刻!馬上!把她給我弄走!弄干凈!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能在村里露!直到芹玲穩穩當當過了門,拜了堂,成了你們桑家的人!聽明白沒?到時候,是留是送,隨你們的便!現在,就是天塌下來,也得給我忍住了!誰露餡,誰就等著雞飛蛋打吧!”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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