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她抱著柔弱的少年，沉默無語。
遠去的車燈，象征一次勝利。
以往的勝利，她都會在新宿夜店買醉。
但今天不同。
她用身體保護了這個少年。
這份喜悅，她將用身體銘記。
哭聲回蕩在耳邊。
原本的欣喜，逐漸變成慚愧。
她忽然意識到，如果自己早些出聲，少年就不會被黑道欺辱。
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
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補償這個少年。
……
……
“債務。”
“什么？”
“聊聊你的債務。”
藤和真紀想起了自己律師的身份，開始報恩。
少年被人追債，她就幫少年還債。
她十分擅長經濟官司，尤其是高利貸。
半年前，自打她精神不正常后，弄出過十幾個空中飛人。
其中幾個就是某組的大姐頭。
還有一個是國家銀行的高官。
這些人都無法依靠程序正義得到嚴懲，便只能采取迂回的方法，進行結果正義。
她想看到，剛才那個黑道，從東京第三高的代代木大廈跳下去的樣子。
想看，想看，想看到迫不及待。
更想邀請少年和她一起在直升機上看。
……
……
“我的債務，不要你還。”
少年將她推開。
力道適中，手法專業，她竟有些喜歡。
她不許少年拒絕。
“答應了替你還債，我說到做到，有恩必償。”
“可是……”
“沒有可是，有恩必償，有恨必報……”
少年快窒息了。對方只穿了一件緊繃繃的白色T恤，還是自己的。
那件T恤衫，根本容不下一個最佳生育年齡的女青年。
回來了。
自信的感覺回來了。
她感到缺口被填滿。
喜歡。
喜歡這種感覺。
……
……
“氏名。”
“春日山和人。”
“出生地。”
“奈良，春日山。”
“年齡。”
“十六歲。”
“性別。”
“這個也要問？”
“當然。”
“已經生活了三個月，你應該確認過了，我是男孩子。”
“想看。”
“真紀小姐，你這樣，我會報警的。”
“想看。”
“你到底怎么回事，剛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想看。”
“……”
“真紀小姐，請冷靜一下。”
“好吧，我知道了。”
……
……
自稱“春日山和人”的少年，脫掉濕漉漉的衣服，在浴室里洗澡。
她點了點頭，如愿以償的看到了。
盡管這是一個長相清秀，身體柔軟，不亞于美少女的家伙。
但春日山和人確實是個男孩子，而且發育極好，比她認識的所有男性都要好。
怎么也看不夠。
她真的很喜歡。
但她絕不會動手動腳，美麗的事物總要小心地觸碰，不好好珍惜的話……自己大概也不能原諒粗魯的自己吧。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少年還是躺在地上。
“冷嗎？”
“什么？”
“我說你躺在地上冷嗎？”
“有些冷。”
“上來吧。”
“今天的你……”
“怎么？”
“有些奇怪。”
……
……
“債務聊完了，想上學嗎？
“怎么突然聊到上學？”
“沒什么，只是覺得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應該去上學，而不是全職在便利店打工。”
“學校的知識，我都懂。”
“我出一道數學題。”
“還是我出吧。”
“為什么？”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沒學過高等數學。”
“好啊，來啊。”
……
……
天亮了。
少年起床，穿好衣服。
藤和真紀很累，她學了一整夜的微積分。
“我去上班了，早飯放在微波爐里，你自己來取。”
“好的，一路順風。”
少年留下了一份賬單。
“二十億債務，拜托你了。”
藤和真紀點點頭。
“嗯，我等你回來。”
“哦，還有一件事情。”
“什么？”
“我不喜歡看空中飛人。”
“為什么？”
“為什么非要到那一步不可呢？”
……
……
久違的穿上西裝。
久違的打起領帶。
久違的穿上皮鞋。
久違的坐下吃飯。
藤和真紀拿起那份借款單。
【五零會】的高利貸。
年化利率100000%以上，還是貸給學生，毫無疑問，是違法犯罪。
【五零會】是暴力組織神戶組的高利貸部門。
直接利用法律的武器是不行的，因為【五零會】背后就是法律的編織者，但是啊，利用神戶組內部的規矩，就沒有問題了。
不想看空中飛人嗎？那今晚，請他看電影吧。
殺人電影，專殺惡人。
藤和真紀，開啟手機。
已經三個月不曾使用。
她有些緊張。
可想了想少年，她再次硬氣起來。
“法務局上班時間是八點半，那么，八點四十分，準時開始工作。”
“專線肯定是打不通的，直接打私人電話吧。”
……
……
8:40
“老師……不，白鳥法官，好久不見，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情，關于【五零會】和神戶組，最近的案件……”
她聯系熟人與合作伙伴。
當然，她們只會合法地討論“已經結案”且“公開審理”的案件。
這些公開信息，可能就具備高價值的“線索”。
8:56
“是金田事務所的藤村前輩嗎？這里想咨詢您兩個案子，看在都是白鳥老師的學生，咨詢費會兩倍付給你的……”
她與同門，合法交換商業信息。
9:03
“摩西摩西，小松警部，許久不曾拜見，藤村前輩看到您好像在為神戶組的案子煩惱，所以就讓我這個不成器的家伙，為您出謀劃策，您妻子的食品廠好像也需要一筆投資……”
她與警察互惠互利，協助破案，偶爾也會幫忙做些財務。
10:11
“啊啊，千早姐姐，最近在神戶投資銀行，做的還好嗎？我這里可以給你提供幾個良性債務的信息，數額大，風險低，很安全，話說你知道佐藤太太的號碼嗎？不是大阪府的那位企業家，是神戶組的那位大姐頭……”
她與大學時的好朋友交換信息，相互介紹顧客。
10:31
“您就是神戶組的佐藤太太嗎？我啊，我是您在慈善晚會上見過的，就是那個很會喝酒的藤和，對對對，就是那個藤和，最近我也在關心您女兒的案件，畢竟東京那邊，還是我比較熟悉情況……”
她擅長以有用的信息交換權益，讓對方以為自己是朋友。
11:21
“摩西摩西，是【五零會】的西川嗎？我是受到上面的佐藤太太委托，調查【五零會】組內高利貸業務的藤和律師，你的號碼是佐藤太太給我。”
她得到對方上司的授權。
12:04
“是嗎？你就是【五零會】衫并店的總店長，齋藤，是你們組的搞出這筆壞賬的？不切手指謝罪嗎？為什么還敢理直氣壯地和我頂嘴？”
她開始利用授權，稍微滿足一些私心。
13:03
“區區一個分店長，按照咱們神戶組【五零會】的規矩，應該怎么處罰這種人。是嗎？雨天的時候，扔進下水道，讓東京的過濾網，把那家伙變成不存在人嗎？
太過分了吧，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誒？有水下錄像啊。”
她也會嚇唬人。
惡人比善人更害怕惡人。
14:00
“就是你這混蛋，把款貸出去的，對吧？會切掉一只手，送給我嗎？好惡心，你的手，我才不要呢。
會把【春日山和人】的帳消掉的，對吧。
三十萬欠款，對方已經還了二百六十萬，竟然還要對方繼續還，你也真是夠厲害的啊，現在連警察都知道了。不怕把【五零會】的名聲搞臭嗎？
那么請出具銷賬證明，放在我說的保管箱的位置，密碼的話，也按照我說的設定。
都說了，不會要你一根手指頭的。
請不要自殘。”
她心想，這個人應該付出些代價。
想毀掉一個人，她有的是合法的傷害手段。
只是，這么做，其實并不會真的令她高興。
簡直就像是被本能驅動的野獸。
……
……
九次通話，
一切都解決了。
完美，無缺。
沒有得罪任何人，十個人中，九人得到她們想要的東西，只有一人付出代價。
人脈廣闊、資源豐富的律師，并不總是需要對簿公堂。
律師在法庭上的作用，是作為訴訟人與代理人，替委托人尋找證據，據理力爭。
律師在法庭下的作用，可以是顧問，可以是商人，也可以是偵探。
所謂律師——我一個人就是一家公司也。
……
……
16:00
“好慢。出具的銷賬單已經拿到，那家伙怎么還沒回來。”
她躺在床上打開電視機。
16:31
“該下班了吧，明明拿文件的時候，還準備好了蛋糕和玫瑰花。”
她脫下西裝，換上那件緊梆梆的體恤衫。
17:00
“前輩嗎？我知錯了，想回事務所。不得有一份讓男友刮目相看的工作？我男朋友可是美少年，要給他體面一點。”
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
盡管，所謂的事務所，就只是一張桌子。
她長期不呆在事務所里，甚至八面玲瓏到，不需要自己的團隊。
17:21
“青山男子高中嗎？我想咨詢一下入學的事情，不，不是孩子，是為一個朋友。”
她覺得還是要讓少年去上學。
18:00
“怎么回事，好慢啊，還想約去看電影。”
她呆呆盯著窗外。
18:01
“手機打不通，沒電了嗎。”
她來回踱步。
18:02
“這個時候應該回到家了才對。”
她太過擔心。
18:03
“被綁架了嗎？被通路魔劫持？難道遇到了可愛的女孩子？”
她開始胡思亂想。
18:04
“一定被綁架了吧。”
她握緊拳頭，如此判斷。
18:05
“肯定是被綁架了吧。”
她其實很膽小。
色厲內荏。
18:06
“被綁架了，沒被綁架，被綁架了，沒被綁架……”
她使用了花瓣占卜。
18:07
“是被綁架了，這時候應該給誰打最好，不，應該全部打一遍！”
她很激動。
18:08
“小松警官，我要報案，我男朋友可能被人綁架了。”
她很茫然地回答。
“名叫，春日山和人。”
……
……
21:00
“你在說什么？春日山和人，他竟然……”
她有點憤怒。
22:00
藤和真紀來到一家肉鋪。
肉鋪正準備打烊。
她盯著一個老人家看。
老人正在擦洗案板。
“你就是春日山和人……？”
老人點點頭。
二層樓傳來女人的聲音。
“親愛的，有客人嗎？”
一個滿臉橫肉的屠婦走出來。
她沒有認出藤和真紀。
因為現在的真紀，身穿西裝，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
“我是春日山和人的妻子，春日山熏，剛才我收到了【五零會】的電話，帳已經銷掉，你找我丈夫到底是干什么的？”
像黑道，但其實并不是黑道的女人。
原來是這樣啊。
看到屠婦的瞬間，藤和真紀逐漸理解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