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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孔雀仙境

我既然答應了夏若梅要回武漢看看夏老爺子,便向單位請了幾天假。好在閣樓上的座機很方便,直接打過去給???,他聽了我說的話,只是說了一句,這是大事,你去吧,不用擔心公司,沒你照樣轉的動。當然這是希總一向關心卻帶玩笑的話,我聽著特別順耳。

在晨光中的陽臺上,我轉頭看見夏若梅正對著鏡子涂防曬霜,她今天穿了條靛藍色的筒裙,是昨天在彝人古鎮買的,裙擺上繡著銀色的彝族圖騰。

“想好沒?今天就回武漢?”我收拾著背包,把火鳳凰面具小心翼翼地放進夾層,“武漢現在熱得像蒸籠,可比不上楚雄涼快。”

夏若梅轉過身,手里還拿著支口紅:“暫時不去武漢。”她對著鏡子抿了抿唇,珊瑚色的唇膏襯得她皮膚更白,“我打聽了下,從楚雄到西雙版納有直達的大巴,七個小時就到?!彼叩轿颐媲?,眼睛亮晶晶的,“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奶奶的病嗎?”

我當然記得,夏若梅的奶奶患了嚴重的抑郁癥,常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連醫生都說只能靠藥物維持。她之前跟我說過,她們家好像是遺傳,她現在也有些莫名的自卑,但卻找不到原因,之前我們還聊過治療這方面的藥物?!澳阏f的神藥線索,靠譜嗎?”

“不好說?!彼龔陌锾统鰪埛狐S的紙條,上面是用毛筆寫的幾行傣文,“這是我在彝人古鎮的舊貨攤上淘到的,攤主說這是他爺爺年輕時從西雙版納帶回來的,上面提到‘孔雀淚,解心殤’。”她指著其中一行字,“我找懂傣文的朋友翻譯了,說在景洪附近的曼聽公園,有座廢棄的孔雀神廟,里面可能藏著能治心病的神物?!?

我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突然想起昨夜在火族部落的措巴朵旺?;蛟S這就是命運的奇妙之處,有人在時空的另一端等我,而身邊的人又帶著新的線索走向未知?!靶校蔷拖热グ婕{?!蔽野驯嘲溊?,“不過說好了,就去三天,三天后必須跟我回武漢?!?

夏若梅歡呼一聲,撲過來抱了我一下,筒裙上的銀飾叮當作響:“就知道你最好!”

從楚雄彝人古鎮出發時,天剛蒙蒙亮。大巴車穿行在哀牢山的余脈里,車窗外是連綿的橡膠林和香蕉園,晨霧像紗巾似的纏在山腰上。夏若梅靠在我肩膀上看風景,嘴里哼著不知名的調子,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神藥嗎?”她突然問,聲音輕輕的,“能讓人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我知道她大概想起了他父母離婚的這些年,還有之前吵架的生活片段等等。

我想起端王墓葬里那些殉葬的陶俑,想起火族部落里措巴朵旺眼中純粹的戰意,突然覺得人心或許比古墓更復雜?!熬退阌?,也該是讓人學會和不開心相處,而不是忘了?!蔽椅兆∷氖郑闹讣庥悬c涼,“就像你奶奶,她不是忘了那些事,是需要有人告訴她,那些事已經過去了?!?

夏若梅沒說話,只是往我肩膀上靠得更緊了些。

大巴車在普洱停下休息時,我們買了串酸多依果。青黃色的果子裹著辣椒粉,酸得人瞇眼睛,夏若梅卻吃得津津有味:“這才是云南的味道嘛,又酸又辣,像人生。”她遞給我一顆,“你嘗嘗,比武漢的糖醋排骨帶勁。”我可吃不了這玩意,并非反感,而是我個人口味不喜,但我還是表示很好吃。

到景洪時已是傍晚。瀾滄江的晚風帶著水汽吹過來,驅散了一路的燥熱。我們住在卜冒卜少雙景的客棧里,樓下就是星光夜市,五顏六色的傣家織錦掛在竹架上,像一片流動的彩虹。夏若梅拉著我鉆進人群,買了個孔雀造型的銀鐲子,又啃了塊香茅草烤雞,眼睛亮得像夜市里的燈籠。

“這就去曼聽公園?”我幫她擦了擦嘴角的油。

“不急。”她晃了晃手里的銀鐲子,“攤主說今晚有放水燈的活動,在瀾滄江邊,去不去?”

瀾滄江的夜色比白天更迷人。江面上漂浮著成千上萬的水燈,每盞燈里都點著小小的蠟燭,像撒了一河的星星。岸邊的傣族姑娘穿著筒裙,手里捧著蓮花燈,嘴里唱著溫柔的歌謠。夏若梅買了兩盞燈,遞給我一盞:“許個愿吧。”

我看著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的樣子,突然覺得這樣的時光很好。沒有古墓葬里的陰森,沒有時空的錯亂,只有晚風、燈火和身邊的人。我把燈放進水里,看著它隨著水流漂向遠處,心里想著爺爺,想著老家的爸媽,想著夏若梅爺爺的病及一些別的——原來安穩的日子,才是最該珍惜的。

第二天一早,我們去了曼聽公園。這座始建于唐代的皇家園林,比想象中更幽靜。古樹下的石凳上坐著下棋的老人,荷塘邊有穿著校服的學生在寫生,空氣里飄著緬桂花的甜香。夏若梅拿著那張紙條,對照著筆記本里的翻譯,在公園里轉來轉去。

“應該是這里?!彼钢黄艿镍P尾竹林,“紙條上說,神廟在‘百鳥朝鳳’之地,你看那竹子的形狀,像不像鳳凰展翅?”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竹林深處確實有座不起眼的石屋,屋頂長滿了青苔,門口掛著兩串隨風擺動的七百孔雀羽毛。石屋的門是虛掩著的,推開門時,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點潮濕的霉味和淡淡的檀香。

推開那扇虛掩的石屋門時,門框上懸掛的孔雀羽毛突然簌簌作響,像是被無形的風拂過。屋內比想象中更幽深,陽光透過屋頂的破洞斜斜照進來,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隱約能看見墻角立著尊半塌的孔雀石雕,尾屏上的琉璃鑲嵌早已褪色,卻仍能看出當年的華美。

夏若梅打開手電筒,光柱在石壁上游走,照亮了滿墻斑駁的壁畫。畫上是身著羽衣的古人圍著篝火起舞,頭頂有成群的孔雀展翅盤旋,最深處的壁畫里,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懸浮在云海之上,殿前的廣場上鋪滿了孔雀藍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流淌著波光?!澳憧催@里,”她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激動,“這畫里的宮殿,和我奶奶相冊里夾著的老照片幾乎一樣!她總說那是她小時候夢見過的地方?!?

我正想湊近細看,腳下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像是地底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石屋中央的地面開始泛起淡藍色的光暈,那些光暈順著地磚的縫隙蔓延,漸漸連成一個圓形的光圈,光圈里浮現出細碎的光點,像被揉碎的星子。

“這是什么?”夏若梅下意識地抓住我的胳膊,銀鐲子在慌亂中撞出急促的聲響。

沒等我回答,光圈突然劇烈地旋轉起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中心涌開,我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最后一眼看見的,是夏若梅驚恐的臉,和她被卷入光圈時飛揚的靛藍色裙角。我知道,某種時光空間又要來了,因為我并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所以倒不如順其自然。

失重感只持續了短短幾秒,再落地時,腳底傳來的不是石屋的冰冷堅硬,而是柔軟得像云朵的青草。我猛地睜開眼,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頭頂是澄凈如洗的天空,藍得像被孔雀尾羽染過,大朵大朵的白云低垂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遠處的山巒不是尋常的青灰色,而是層層疊疊的孔雀藍,山頂覆蓋著皚皚白雪,雪光反射在云海上,折射出虹彩般的光暈。

“我們……好像真的進來了嗎?”夏若梅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抬手摸了朵身邊的花,那花瓣竟像有生命般輕輕蜷縮了一下,露珠滾落,滴在她手背上,瞬間化作一道淡藍色的光痕,消散在皮膚里。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被吸力拉扯時劃破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愈合,連疤痕都沒留下??諝庵袕浡环N奇異的香氣,像是緬桂花混著檀香,又帶著點清甜的果香,吸進肺里時,連日來的疲憊竟一掃而空,連精神都變得格外清明。

“那是什么?”夏若梅突然指向天空,只見一群色彩斑斕的鳥正從宮殿方向飛來,它們的體型比尋??兹复笊显S多,尾羽展開時足有兩米多長,飛行時尾羽如彩帶般在空中劃出弧線,翅尖掠過之處,竟留下淡淡的光軌,在藍天上織成一張流動的網。

“是孔雀吧……”我喃喃道,卻又覺得不像。那些鳥的脖頸間長著雪白的翎羽,頭頂有扇形的羽冠,展開的尾屏上不僅有“眼狀斑”,還隱約能看見流轉的圖案,像是山巒,像是河流,甚至像是星辰。它們飛過我們頭頂時,發出的鳴叫不是“嘎嘎”聲,而是如同風鈴般清越的調子,聽得人心頭一顫。

“這邊有路!”夏若梅拉著我往竹林深處走,那里竟藏著一條蜿蜒的小徑,路面是用淡紫色的玉石鋪成,玉石間的縫隙里長滿了淺綠色的苔蘚,踩上去軟綿綿的,還會滲出細碎的熒光。小徑兩旁每隔幾步就立著一尊石雕,都是孔雀造型,有的昂首挺立,有的俯身飲水,雕刻得栩栩如生,連羽毛的紋路都清晰可見,更奇特的是,這些石雕的眼睛都是用紅色的寶石鑲嵌,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仿佛真的在注視著我們。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竹林漸漸稀疏,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巨大的湖泊出現在眼前,湖水是極淺的碧綠色,清澈得能看見湖底鋪著的白色細沙,沙粒間有彩色的魚兒游過,魚尾擺動時會灑下金色的粉末。湖中央有座小島,島上長著一棵參天大樹,樹干粗壯得需要十幾人合抱,樹皮是銀白色的,樹枝向四周伸展,覆蓋了小半個湖面,樹冠上開滿了粉紫色的花朵,花瓣層層疊疊,像是無數只停駐的蝴蝶。

“阿龍!你看那邊!”夏若梅的聲音帶著興奮和驚嘆,我順著她指的方向轉頭,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

只見不遠處的平原上,矗立著一座比壁畫中壯麗百倍的宮殿。宮殿的基座是用瑩白的玉石砌成,十二根雕花立柱通體金黃,柱身上纏繞著用翡翠雕琢的藤蔓,藤蔓間點綴著紅寶石鑲嵌的花朵。宮殿的穹頂是半球形的,覆蓋著數萬片孔雀尾羽形狀的琉璃瓦,陽光照在上面,變幻出從孔雀藍到翡翠綠、從緋紅到金紫的流動色彩,仿佛整座宮殿都在緩緩舒展尾屏。

更令人震撼的是宮殿周圍的景象:成片的鳳尾竹林不是尋常的綠色,而是帶著銀藍色的光澤,竹葉邊緣泛著細碎的金光,風一吹過,整片竹林就像海浪般起伏,發出清脆的“沙沙”聲,竟像是無數只孔雀在低聲鳴叫。竹林間的空地上開滿了從未見過的花朵,花瓣是半透明的羽狀物,有的潔白如月光,有的緋紅如朝霞,花蕊里滾動著晶瑩的露珠,風過時便紛紛揚揚落下,像一場彩色的雨。

這便是傳說中的孔雀王國了吧!踏入孔雀王國的剎那,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開了現實與幻境的帷幕。濕熱的風裹挾著婆羅洲檀木與野姜花的馥郁撲面而來,仰頭望去,巨樹的華蓋在百米高空交織成翡翠色穹頂,陽光只能化作碎金般的光斑,小心翼翼地在藤蔓間流轉。我下意識攥緊了夏若梅的手,她指尖微涼,卻同樣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眼前的景象,早已超越了所有關于雨林的想象。

這片土地的樹木仿佛得了天地的格外恩寵。最粗壯的娑羅雙樹需十余人合抱,灰褐色的樹干上覆蓋著層疊的苔蘚與寄生蘭,深綠、淺紫、鵝黃的花瓣像綴滿寶石的簾幕,從離地三十米處垂落,風過時便簌簌作響,抖落一地芬芳。氣根從高空的枝椏間垂下來,有的如銀鏈般纖細,有的卻長成了圓柱狀的“第二樹干”,縱橫交錯間形成天然的回廊。夏若梅伸手觸碰其中一根,指尖剛貼上濕潤的表皮,便驚起一群藍胸佛法僧,它們展開綴著鈷藍與緋紅的翅膀,像被打翻的調色盤般掠過頭頂,鳴聲清亮如銀鈴。

我們繞著湖邊的森林前行,腳下的路隱沒在及膝的蕨類植物中,葉片邊緣帶著細密的金邊,大概是常年受林間散射光滋養的緣故。偶爾有幾株蝎尾蕉探出艷紅的花苞,形狀宛如翹起的蝎尾,頂端卻墜著鵝黃的花蕊,引得通體翠綠的太陽鳥停駐其上。這些小家伙體型不過拇指大小,喙卻細如繡花針,正埋頭吮吸花蜜時,尾羽突然展開成扇形,閃爍著金屬般的虹彩,竟與遠處孔雀開屏的華彩隱隱呼應。

轉過一片密不透風的竹林,耳畔突然傳來轟然水聲。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同時屏住了呼吸:一道寬約三十米的飛瀑從斷崖上傾瀉而下,水流撞擊在深潭的青石上,激起的水霧在陽光下幻化出兩道橫跨潭面的彩虹。瀑布后方的巖壁上長滿了熒光苔蘚,即使在白日也泛著淡淡的青綠微光,幾只黑葉猴正攀在濕漉漉的巖石上,忽閃著琥珀色的眼睛打量我們,其中一只還頑皮地摘下塊拳頭大的鐘乳石,扔進潭里濺起水花,引得同伴們吱吱怪叫。

深潭的水清澈得仿佛空氣一般,能看見水底鋪著的七彩鵝卵石,一群約摸巴掌長的小魚正圍著石頭打轉。它們的鱗片像是用碎琉璃拼綴而成,游動時尾鰭擺動,竟在水中劃出細碎的光軌,宛如流動的星河。夏若梅蹲下身,剛將手指浸入水中,這些小精靈便好奇地圍攏過來,輕輕啄著她的指尖,觸感微涼又帶著點癢意。潭邊的淺灘上,幾只背著螺殼的小蝦正在爬行,螺殼上布滿了螺旋狀的金線,陽光照過時,竟折射出類似孔雀尾羽的眼狀斑紋,原來連這里的水族都帶著“孔雀”的印記。

往前走時,我們不得不穿過一片“蝴蝶?!?。不知是何種奇花吸引了它們,數不清的蝴蝶聚集在這片不足百平方米的谷地中。最大的鳳蝶展開翅膀足有臉盆大小,翅面是深邃的寶藍色,邊緣鑲著一圈月牙形的金斑,翅尾還拖著兩根細長的尾突,上面點綴著朱紅色的圓點,飛起來時像提著兩盞小燈籠。也有小巧玲瓏的粉蝶,翅膀是半透明的櫻粉色,停在白色的野薔薇上時,幾乎與花瓣融為一體。夏若梅忍不住張開雙臂,立刻有幾只黃黑相間的虎斑蝶落在她的肩頭,翅膀扇動時帶起細碎的磷粉,在她的白襯衫上留下星星點點的金輝。

林間的霧氣時濃時淡,有時走在藤蔓纏繞的小徑上,眼前會突然漫起乳白色的霧靄,將遠處的樹木化作朦朧的剪影,只余下近處的旅人蕉舒展著寬大的葉片,像是仙人撐開的綠傘。霧散時,又能望見遠處山脊上棲息著的孔雀群,它們的尾羽在陽光下鋪開,如同無數面鑲嵌著綠寶石與藍寶石的扇子,偶爾有雄孔雀發出“嗷——嗷——”的鳴叫,聲震林間,引得藏在樹洞里的犀鳥也跟著“空——空——”應和,仿佛整個王國都在奏響自然的樂章。

熱帶雨林的雨來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點砸在寬大的棕櫚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我們躲進一棵巨大的榕樹下,這棵樹的樹冠覆蓋了近千平方米,濃密的枝葉織成天然的雨棚。雨水順著氣根匯成細流,在地面上沖出蜿蜒的小溪,溪水中漂浮著紫色的野牡丹花瓣,還有幾只背著紅色漿果的樹鼩,正抱著樹干上的凹槽躲雨,圓溜溜的黑眼睛警惕地望著我們,爪子卻沒忘了往嘴里塞漿果,腮幫子鼓得像藏了兩顆紅瑪瑙。

雨停后,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清新氣息。陽光重新穿透云層,給每一片葉子都鑲上了金邊,草葉上的水珠滾落時,竟能折射出短暫的光譜。夏若梅指著前方一片開滿白色花朵的灌木叢,那里的花瓣薄如蟬翼,花心卻藏著金色的蜜腺,數十只螢火蟲正趴在花瓣上休息,尾部的熒光時明時暗,像是提著燈籠的小精靈在花間打盹。

我們登上一處天然的觀景臺,這里是整片雨林的制高點。放眼望去,連綿起伏的樹冠如同墨綠色的波濤,晨輝中的陽光給波浪鍍上了一層暖金色,遠方的雪峰在暮色中若隱若現。最令人心醉的是,此時正是孔雀出巢的時刻,成百上千只孔雀從四面八方的林間飛起,它們的尾羽在晨光中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如同無數流動的彩虹掠過天際。夏若梅靠在身后的大樹上,發絲被晚風吹起,她轉頭看向我時,眼底映著漫天霞光與孔雀的華彩,輕聲說:“原來真的有仙境存在。”

我望著她被晨色染成琥珀色的側臉,再看看眼前這片流淌著生機與色彩的土地,突然明白“孔雀王國”的真正含義——這里的每一片葉、每一朵花、每一只生靈,都帶著自然賦予的極致絢爛,它們共同編織出的,是比任何傳說都更動人的仙境。而我們,不過是誤入此間的幸運旅人,得以在這片秘境中,偷得浮生半日閑。

我們欣賞了一會美麗的風景,繼續向湖泊中心那棵蒼天巨樹前進,越來越近了,那棵樹仿佛山岳一般的存在?!澳强脴洹毕娜裘分钢鴺涔冢澳憧瓷厦妫 ?

我定睛一看,只見樹枝間竟搭建著無數座小巧的房屋,都是用竹子和藤蔓編織而成,屋頂覆蓋著孔雀羽毛,遠遠望去,像是樹上結滿了彩色的果實。更神奇的是,那些房屋之間有懸索橋相連,橋上有穿著羽衣的人在行走,他們的服飾和壁畫上的古人很像,上身是無袖的短衫,下身是及膝的筒裙,衣服上綴滿了細碎的貝殼和羽毛,走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有人!”夏若梅剛想揮手,卻被我拉住。那些人的模樣和我們有些不同,他們的額頭更窄,眼尾微微上翹,瞳孔是淺琥珀色的,脖頸也比常人修長,行走時姿態輕盈,像是隨時會飄起來。他們交談時的聲音很輕柔,語調婉轉,像是在唱歌,雖然聽不懂內容,卻能感覺到一種平和的氣息。

就在這時,湖面上突然蕩起一圈圈漣漪,一只巨大的白色孔雀從水底浮了上來,它的體型足有小船那么大,尾羽潔白如雪,上面的“眼狀斑”是淡藍色的,像是鑲嵌著無數顆藍寶石。它浮在水面上,對著我們的方向側過頭,琥珀色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敵意,反而像是在打量。

“它好像在邀請我們?”夏若梅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那白孔雀竟真的向岸邊游來,停在離我們幾步遠的地方,溫順地低下了頭,長長的脖頸幾乎貼到水面,像極了一個十分有禮貌的管家在邀請客人一般。

“上來嗎?”我看向夏若梅,她的眼睛亮得驚人,用力點了點頭。我們小心翼翼地爬上白孔雀的背,它的羽毛摸起來不像普通羽毛那樣柔軟,而是帶著絲綢般的順滑感,還微微有些暖意。坐穩后,白孔雀輕輕一抖尾羽,便平穩地向湖中央的小島游去,水波在它身后劃出兩道白色的弧線,水里的魚兒紛紛圍攏過來,跟著我們一路前行。

靠近小島時,才發現那棵大樹的樹干上有螺旋狀的階梯,一直通向樹冠。白孔雀停在樹下,我們順著階梯往上爬,階梯的扶手是用藤蔓纏繞而成,上面開著黃色的小花,散發著甜甜的香氣。爬到一半時,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說話聲,抬頭一看,兩個穿著羽衣的少年正坐在樹枝上,手里捧著用樹葉做的碗,似乎在吃東西。

看見我們時,他們明顯吃了一驚,手里的碗差點掉下去。其中一個稍大些的少年站起身,他的身高足有兩米,卻身形纖細,身上的羽衣是孔雀藍的,腰間系著紅色的腰帶,腰帶上掛著個用孔雀羽管做的哨子。他走到階梯旁,用生澀的漢語問道:“你們……是誰?從哪里來?”

“我們是從外面來的,”我盡量讓語氣顯得平和,“想找一種叫‘孔雀淚’的東西,聽說能治好心病?!?

少年的眼睛睜大了些,琥珀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驚訝:“你們找‘忘憂露’?”他頓了頓,指了指樹冠深處,“那是神樹的恩賜,只有心誠的人才能得到。既然你們能進得來這里,就不是偶然的,跟我來吧,長老會決定要不要見你們。”

跟著少年往樹冠深處走,才發現那些竹屋竟是一個個精巧的房間,有的屋里擺著用貝殼做的桌椅,有的掛著用羽毛織成的掛毯,掛毯上繡著日月星辰的圖案,還會隨著光線變化顏色。路上遇到不少島民,他們看見我們時都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著,卻沒有人喧嘩,只是對著我們微微頷首,眼神里帶著友善。

最深處的竹屋最大,屋頂覆蓋著金色的羽毛,門口掛著兩串風鈴,是用孔雀的趾骨和貝殼串成的,風一吹就發出“叮咚”的脆響。少年掀開掛在門口的羽簾,里面豁然開朗,屋子中央坐著位白發老人,他的頭發和胡須都是銀白色的,卻面色紅潤,眼睛是極深的琥珀色,穿著件繡滿孔雀圖案的長袍,坐在鋪著虎皮的石凳上,手里拄著根權杖,杖頭是用整塊翡翠雕成的孔雀頭。

“外來的客人,”老人開口了,他的漢語比少年流利許多,聲音沉穩如古鐘,“你們穿過‘時光之隙’來到孔雀國,是為了‘忘憂露’?”

“是的,”夏若梅上前一步,語氣懇切,“我奶奶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癥,常年不開心,聽說‘孔雀淚’能解心殤,求您幫幫我們。”

老人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我們臉上流轉,最后落在夏若梅手里的那張傣文紙條上?!斑@是‘先民之語’,”他緩緩道,“很多年前,確實有我們的族人去過外面的世界,留下過關于忘憂露的傳說。但那不是神藥,而是神樹對心誠者的饋贈。”他站起身,拄著權杖往屋后走,“跟我來。”

屋后是片小小的空地,中央長著一株奇異的植物,它的根莖是暗紅色的,葉片像孔雀的尾羽般呈扇形展開,葉片邊緣泛著金邊,最頂端開著一朵巨大的花,花瓣是半透明的白色,花心處凝結著一滴晶瑩的液體,足有拇指大小,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細看之下,那液體里竟像是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流轉。

“這就是‘忘憂草’,”老人指著那朵花,“它長在神樹的根須上,十年才開一次花,花心的露珠就是‘忘憂露’。但它不能讓人忘記過去,只能讓人看清自己的心。”他抬手輕撫花瓣,那滴露珠竟微微顫動起來,“痛苦就像樹的年輪,刻在心里,抹不掉的。忘憂露能做的,是讓人心變得清明,明白痛苦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像這棵樹,既要經歷陽光,也要承受風雨。”

說話間,老人從懷里掏出個小巧的玉瓶,玉瓶是淡綠色的,瓶身上刻著細密的孔雀紋。他小心地用權杖碰了碰那滴露珠,露珠便輕輕落入瓶中,發出“嗒”的一聲輕響?!斑@瓶‘忘憂露’可以給你們,”他把玉瓶遞給夏若梅,“但你們要答應我,不可用它逃避痛苦,只能用它安撫心靈?!?

夏若梅接過玉瓶,雙手都在顫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謝謝您,我們一定記住您的話。”

老人笑了笑,露出嘴里潔白的牙齒:“你們穿過‘時光之隙’而來,也該從那里回去。神樹的根須下有處‘回環之穴’,今日正好是‘時空交匯’之時,順著根須往下走,就能回到你們的世界?!彼D了頓,又道,“外面的世界變化很快,但人心從未變過,記住,能治愈心殤的,從來不是外物,而是自己愿意敞開心扉的勇氣?!?

我們向老人和少年道謝后,跟著他們來到神樹的根部,那里果然有個幽深的洞穴,洞口被藤蔓遮掩著,洞里泛著淡藍色的光,和石屋里的光圈很像。“順著光走,別回頭,”少年叮囑道,“路上會看到很多幻象,都是你們心里的執念,別被它們困住?!?

走進洞穴時,身后的光線漸漸消失,四周只剩下淡藍色的光暈。腳下的路變得柔軟起來,像是踩在云朵上,耳邊開始響起細碎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哭,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無數人在低語。我看見眼前閃過端王墓里的陶俑,閃過火族部落的朵旺,閃過老家里的燈光,那些畫面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卻又很快消散。

“別停!”夏若梅拉著我的手往前跑,她的手心滾燙,我能感覺到她在用力,像是怕一松手就會失散。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道刺眼的光亮,我們閉著眼沖過去,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竟還站在那間石屋里,陽光依舊從屋頂的破洞照進來,灰塵在光柱里飛舞,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這……”夏若梅愣了愣,下意識地摸向口袋,卻掏出了那個淡綠色的玉瓶,瓶身上的孔雀紋在陽光下清晰可見,里面的“忘憂露”正安靜地躺著,折射出七彩的光。

石屋門外,瀾滄江的晚風正吹進來,帶著江水的潮氣和遠處夜市的喧囂。我看了看手表,時間只過去了一個小時,可剛才在孔雀國的經歷,卻真實得仿佛過了一整天——那銀藍色的竹林,那碧綠色的湖泊,那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有那些展翅的孔雀和友善的島民,都清晰地印在腦海里,連空氣中的香氣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我們真的去過了?……”夏若梅的聲音帶著激動,她握緊了手里的玉瓶,眼睛亮晶晶的,“奶奶有救了!”

我看著她興奮的樣子,突然想起那位白發老人的話——能治愈心殤的,從來不是外物,而是自己愿意敞開心扉的勇氣?;蛟S“忘憂露”的真正魔力,不是讓人忘記過去,而是讓人有勇氣面對過去。就像孔雀國的神樹,既要經歷陽光,也要承受風雨,才能長得參天蔽日。

走出曼聽公園時,一片彩霞正染紅了天邊的云彩,像極了孔雀尾屏上的緋紅。夏若梅拉著我往回走,手里的銀鐲子叮當作響,嘴里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和在大巴車上時一樣輕快。

“后天回武漢,”我笑著提醒她,“可不許再變卦了?!?

“知道啦!”她回頭沖我笑,珊瑚色的唇膏在夕陽下閃著光,“回去前,先陪我去瀾滄江再放一次水燈吧,這次我要許愿,愿爺爺能早日好起來,愿我們都能和不開心好好相處?!?

一陣風拂過,吹動她靛藍色的裙角,裙擺上的銀飾叮當作響,像極了孔雀國里的風鈴。我看著遠處江面上的小船,突然覺得這場誤入時空的奇遇,或許不只是為了尋找“忘憂露”,更是為了讓我們明白,生活就像孔雀的尾屏,既有絢爛的色彩,也有黯淡的紋路,而正是這些不同的部分,才構成了完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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