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師夏泰窗,請擂譚家先生!”
“……”
瞬間,臺下一片死寂。
隨后,便是齊聲的。
“武!”
少年似乎被噎了一下,隨后快速端起一旁的茶水往下灌了灌。
而在其身旁的少女也是一臉擔心。
被嚇到的話……會不會犯病呢……
陳澤表情疑惑,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夏泰窗與自己戰斗時的情境,仔細確認了一下他的心理和生理狀態。
沒事啊……應該是那道金光被收走之后才做出的決定?
他越想越有可能。
于是他道,“先生,可不可以……”
少年向下壓了壓手,隨后袖中滾出一顆紅色圓珠,被輕風托舉著丟向陳澤。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他所說之事,是在與你在擂臺上戰斗時傳音與我的。”
陳澤收下紅色珠子,入手瞬間,便明白少年是如何將自己的琉璃星光與夏泰窗的金色蛟龍封鎖成珠子的了。
甚至如何使用,他都了然于心。
少年振袖起身,慢慢走到觀戰席邊緣。
“他說,如果贏了你,就請我出手,看一看他真正的潛力。”
所有人瞳孔一縮,陳澤也不禁有些感慨。
“以半步開山境,全力施為,與神通境一戰。”
“這南方通玄陣道第一人,實至名歸。”
少年輕嘆,眼底卻無絲毫感情波動。
“令人欽佩。”
陳澤閉目,仔細思索自己這朋友的父親到底要做些什么。
曲然伸手捂住嘴唇,手中之筆顫顫巍巍,不敢落下半分筆觸。
三家家主面面相覷,心中反應不一而足。
賀知章與少女卻是一幅了然之色,想來他們是知道這背后原因的。
祁鎮卻站起來,緩步走到晴空身后。
“晴空,我想試一試。”
“……”
少女的言語,對于觀戰席上的眾人來說,又是一次震驚。
不過半個月,這位平平無奇的少女,就已經是宗師了么……
賀知章伸手端起茶杯,輕呷一口茶水。
嘶……怎么這么燙。
于是他果斷轉頭看向一直跟著自己的少女。
少女歪頭微笑。
另一邊,譚夢生則是震驚有余,驚喜頗多。
先生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想來自己的先祖也是因為這點才被挑上的吧……
魏鐘國又打碎了一盞茶杯。
白守恒已經麻了。
而聽到身后少女第一次的出擂請求,少年難得的沉默了。
少女繼續道:“不會出亂子的,只要感覺會死,我就會認輸的。”
“……”
少年搖頭,“這是我與夏泰窗的因果。”
“阿空,我想試一試。”
少女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少年再次沉默,他與下方一臉堅定神色的夏泰窗對視良久,方才道。
“可以。”
少年轉身對視少女,“記得,一會應擂時,要稱呼自己為譚家先生的弟子。”
少女重重點頭。
“……”
少年再次回過頭看向臺下,與夏泰窗再次對視片刻。
“夏泰窗……你自己應該明白,一旦踏上這條路,就再無回頭之路了。”
“泰窗自然清楚。”
男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肉眼可見的,他身旁再次出現了水汽。
“……”
聞言,少年再次點頭,“雖然你確實稱得上是勇氣可嘉,但,我并不同意與你的契約。”
“什……”
夏泰窗頓時面色大變,隨后面色一怔,少年身后慢慢走出的少女映入眼簾。
“所以……我會讓我的弟子應擂。”
少年淡漠清冷的聲音回蕩全場,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在祁鎮身上。
少女緩步走著臺階,干凈的臉龐上兩只琥珀色的眸子隨著腳步的起落逐漸變色,一只呈現流動的琥珀之色,一只卻是化作了反映一切事物的鏡子一般。
周圍風聲漸漸強烈起來,夏泰窗頓時感覺自己正身處于一處鳳眼。
而就在眾人以為馬上就要開始的時候,少年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此次擂臺,夏泰窗可全力出手。”
“生死不論!”
少女并未轉頭,而是默默的走下臺階,來到夏泰窗對面,拱手道:“譚家先生弟子,祁鎮,代師應擂。”
夏泰窗卻并不理睬,只是若有所思看向上方少年身影。
“先生所言,是要讓泰窗全力出手,可有限制場地之則?”
頓時,所有人心中一涼。
當今修行者誰人不知,這陣師夏泰窗于水邊便無敵的傳聞?
譚家先生這是要讓自己的弟子送死啊。
少年輕笑,隨后在眾人注視下搖頭道:“并無。”
“好!”
夏泰窗腳步一點,便緩緩漂浮至半空,隨后身形一閃,便不見蹤跡。
祁鎮稍稍詫異一瞬,便已經知曉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北安湖湖畔。
而恰在此時,夏泰窗的聲音才傳入在場眾人耳邊。
“想要觀戰者,就請移步北安湖吧!”
“先生的弟子,可不要吝嗇出手!”
祁鎮自然點頭,靈風從四周吹來,托起她的身體前往北安湖畔。
眾人也一同放下手里的酒杯或者吃食,紛紛起身前方北安湖畔。
臺上。
少年轉頭看了一眼被嚇蒙的譚夢生,又看了一眼正托腮若有所思的陳澤。
至于賀知章,曲然,少女三人,以及魏鐘國和白守恒兩人,他甚至都沒有掃上一眼。
“先生這是要將祁鎮送上死路啊……”
良久之后,回過神來的譚夢生顫顫巍巍的說道,“不管怎么說,她還只是個宗師境的女子,從未有過對敵經驗的女子,先生如此倉促,豈不是要……”
“壞她道心?”
少年輕笑,隨后轉頭看向陳澤,“你可以問問這位陳大師,我此舉何意。”
尚在沉思中的短發男生聞聲轉過神來,仔細思考了一下少年剛剛的問題后,斟酌的回道:“先生此舉,一是磨練道心,如果輸了,想來先生也有補救之法。”
少年輕輕點頭,抬手示意陳澤繼續。
而此時,魏鐘國和白守恒也回過神來,開始細細聽陳澤說道:“其二,便是要借著夏泰窗的手,打壓一下弟子破鏡迅速養成的心氣和急功利切的心境。”
陳澤稍稍停頓,似乎想起前世自己身為宗門天驕時光,第一次參加宗門擂臺賽時的心境。
那時的他,四十五歲便破鏡至金丹,相較于其他的宗門弟子,已經稱得上是妖孽了。
古九州的修煉體系,如果修煉之地靈氣匱乏或貧瘠,那么光是前三境,即煉氣,筑基,神海三境,就足以留住百分之六十五的人,而剩下的人,又要留下大多在先天境,最終一百二十歲壽終之前突破金丹的,寥寥無幾。
相比之下,四十五歲突破金丹,已經可以稱得上一句天驕了。
所以那時的他,風頭無兩,心境虛浮,而隨后,就又在身旁眾師兄師姐們得知消息后紛紛送來的傳音夸耀下,理所當然的飄了。
或許當時是有幾個人勸他不要以此為榮,先鞏固心境為上的話,但以當時他的心情心境,恐怕聽了也當沒聽罷。
而那是宗門正值一甲子一屆的……
想到這里,陳澤突然有些頭疼,隨便掃視了一下四周,便繼續道:“其三便是要鍛煉其對敵經驗和心境。”
“……”
“……”
“……”
似乎是見他如此干凈利落的講完三點,三人總覺得后面還有。
然而少年只是點頭轉身,腳下輕點,便有輕風流轉而至,帶他離開這里。
在座眾人便知,后面沒有其四了。
譚夢生長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慢悠悠的走下觀眾席。
魏鐘國和白守恒兩人相視一笑,跟在譚夢生身后一同離開。
于是,擂臺上的觀眾席上只留下了三人。
陳澤,賀知章,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少女。
三人之間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那個少女先開口道:“魏家的陳大師,你不去看陣師和譚家先生弟子的擂臺嗎?”
陳澤只是輕輕搖頭了,“對于我而言,沒什么意思,比起去看擂臺,我更想在這里多坐一會。”
“真的是這樣嗎?”
聞言,少女卻是一反常態的問道,而在她身旁的賀知章卻面露驚色。
“你是真的不想去,還是“真的”去不了呢?”
少女清脆的聲音傳入陳澤耳中,這句有這幾分挑釁意味的話卻絲毫沒有達到它主人想要的效果。
“兩者都有,兩者都無。”
短發男生輕笑回道,“作為她的長輩,您難道就不管管?”
話音剛落,賀知章就輕咳兩聲,道:“阿佑,慎言。”
然而同樣,這句話也未能達到它主人想要的效果。
“陳大師,我想在這里,和您來上一場小擂臺。”
清脆如黃鸝鳴叫的聲音回蕩于陳澤耳邊,他只是微微皺眉,隨后伸手拿起一個未曾使用過的茶杯在手里摩挲道:“你會死的。”
“剛剛走下去的,譚家先生的弟子,也是這么想的。”
被稱作阿佑的少女不屈不撓,手中勁氣浮現,竟已是一位小宗師境的武者了。
賀知章長出一口氣,搖搖頭,看向陳澤,不做言語。
顯然,他很期待陳澤與少女的交手。
“那好。”
陳澤沉默片刻,隨后道:“五息之后,開擂。”
賀知章點頭,少女亦如是。
然而,只是三息,陳澤手中摩挲著的茶杯便脫手而出,拖曳著淡藍色的流螢直指少女眉心。
見此情形,賀知章剛要出手,便被不知何時出現的短發男生一掌重重拍在左肩,又坐了回去。
“為老不尊,您還是坐著吧。”
聞言,賀知章瞳孔緊縮,他從未想過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魏家供奉,竟與譚家先生相差無幾。
而另一邊,少女自然未曾料到陳澤此舉,急忙招架,堪堪利用拳腳勁氣打碎了茶杯,卻被幾片飛濺的瓷器碎片劃傷了臉頰。
“你輸了。”
陳澤坐回原位,“不要說我耍賴奸詐,擂臺上七分力,擂臺下十年功,說的就是你這種趁虛而入的人。”(這里指的是臺上七分力的意思是說,在臺上對擂的時候與同樣與自己打擂臺的人出七分力,為的是讓擂臺賽更具有觀賞性;臺下十年功,則是不必考慮觀賞性,有多大力就用多大力,力求一擊制敵。)
少女鼓氣欲言,卻不想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被這面前的短發男生說盡了,最終支吾半天,還是臭著臉坐回賀知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