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好,真有個性,這才是我青面獸心目中的英雄。”青面獸的臉部表情,已轉陰為晴,“我青面獸,一向很少佩服過誰,你算是我佩服的人之一。你跟我弟弟樹洞一樣,俠義忠厚,不畏強暴,而且還有勇有謀。”
“能獲得青面獸的夸獎,我鄭某不勝榮幸。”鄭欣見青面獸心里的堅冰已融化,臉上也同樣露出喜悅的神色。
“我青面獸前天認了個兄弟叫鄢建春,今天想再認個兄弟鄭英雄,不知鄭英雄是否肯賞光賞臉?”
“我鄭某求之不得。不可青面獸可否愿意把你的那位兄弟,介紹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那當然可以,建春老弟,見見這位鄭英雄吧。”青面獸爽朗地笑道。
在青面獸旁邊的鄢建春,同樣也一直在觀察著鄭欣這個人,心里對這位共產黨的負責人產生了一種敬仰。
鄢建春從青面獸一側快步走了過來,主動伸出手與鄭欣握手。
“很高興見到建春兄弟。”鄭欣不等鄢建春發話,便先開口。
“我也很高興再次見到鄭英雄。”鄢建春樂不可支。
“建春兄弟,難道我們以前見過面么?”鄭欣十分疑惑。
“是的,在那個山谷口,我見過你的風采。你沉著冷靜地指揮著游擊隊狙擊李想、翠娥以及眾叛匪,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噢,你說的那次呀。那次狙擊戰我們也經驗不足,險些全軍覆沒,幸虧大嘴口的援兵及時趕到。只可惜讓那兩個罪魅禍首跑了。”鄭欣很是惋惜地說。
“鄭英雄乃真英雄,我等十分欽佩。”鄢建春的話出自肺腑。
“建春兄弟也是識時務的英雄,我鄭某也相當欽佩。”
“哪里,哪里?我鄢某只是混了那么多年,一直糊里糊涂地,沒有個自己的主見,也無法按照自己的本心來做事。”
“建春兄弟呀,聽說你是人才,是人才就得大顯身手呀。”
“我不是什么人才,除了在這亂世中混口飯吃,沒有什么本事。”
“你過謙了。若你不嫌棄鄭某,你是否愿意跟著我干?”
鄢建春顧盼了一下青面獸和樹洞,說道:“我,我得想想。”
鄭欣從鄢建春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顧慮,看來他現在提出這要求來還是有些唐突。這也怪不了他,他們的工作的確迫切需要像鄢建春這樣懂技術的通迅人才。
“那好吧,我靜候佳音。”鄭欣說道。
鄢建春根據多年的特工經驗,心里明白,鄭欣與樹洞一樣都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員,也更明白他們所從事的工作是為了讓窮苦人過上好日子,內心深處是多么希望能有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但他的顧慮并不是來自于青面獸,而是他過去的一些經歷。如果過去的經歷一旦被共產黨人挖了出來,他們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與自己稱兄道弟么?
那是抗戰勝利后不久的事。作為藍衣社,在抗日戰爭時期的主要任務是懲處漢奸賣國賊,為抗日軍隊提供情報服務。但抗戰勝利后,藍衣社就調轉槍口對準了共產黨,集中精力清除滲透到國民黨黨政軍的共產黨特工。他當時也是邀功心切,把滲透到濱城一所高級師范學校以教師身份作掩護的女共產黨員丁嵐、李諾美抓了起來,并在她們的住處繳獲了一些地下黨組織的機要文件。他把人和文件一并上交給了他的上司李想。那些共產黨員在李想的魔掌中受盡了非人的折磨:李想命令下屬把一根根竹針插入她們的手指縫中,鉆心的疼痛并沒有讓他們得到他們所想得的一丁點兒收獲,更是激發出她們對國民黨的無比仇恨。李想羞惱成怒,命令手下用燒得通紅的鐵板往她們的臉上烙,通紅的鐵板在她們臉上發出咝咝咝咝的聲響,皮肉被燒焦的臭味隨著一股股濃煙彌漫在整個審訊室。丁嵐、李諾美她倆一次又一次地昏瘚過去,李想令人用冷水把她們澆醒。她們醒來后,并沒有呻呤,而是用更加憤怒的眼神注視著這些惡魔。
鄢建春從她們身上看到了共產黨員的堅強意志,同時對李想他們的殘暴很是有反感,并有意無意地表示過對他們的暴行的嚴重不滿。
從此,他們盡量不讓他參與所謂的清共行動,并處處排擠擠兌他,甚至有好幾次想讓他消失。不過,他們時不時會遇到技術性的難題時,他們沒有人能夠解決,此時才想到還有鄢建春的存在。
此次,李想再想邀功,主動請纓到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來建立一個與共產黨的地下組織相抗衡的阜鷹站,把鄢建春也帶來主要也是相中了他的技術性特長。
鄢建春一想到丁嵐、李諾美她們這些原本青春靚麗的共產黨員,在這群惡魔面前凋謝,他的心里都如坐針氈。
現在,有這么一群共產黨人,與自己坦誠相待,而他的心里,越發地忐忑不安。
“我現在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呢?”鄢建春的內心已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之中。
“我無論如何也要拿下鄢建春。”求才若渴的鄭欣也在思考著。
“鄭英雄,我已叫人準備了酒菜,咱們到聚義堂喝一杯,怎么樣?”青面獸打斷了鄢建春和鄭欣各自的思索。
“嗯,好啊,好啊。”鄭欣從沉思中豁地醒過來。
鄭欣被青面獸等人擁入到聚義堂,聚義堂雖地方不算太寬敞,擺設卻十分的講究,座位的裝飾顯示著它的主人在大嘴凹的地位。
“鄭英雄,這里請。”青面獸指著一張圍著虎皮的大椅道。鄭欣看到圍著虎皮的大椅共三張,正中的一張大椅靠背刻雙龍戲珠的紋身圖案,其他兩張只有一條單龍。
“這幾日我大嘴凹可謂喜事連連。”青面獸滿臉紅光地坐在中位,“弟弟,今天你的座位讓給鄭英雄,你坐在鄭英雄旁邊的那張平椅上,建春兄弟坐在與鄭英雄對面的大椅上。”
“看來我二當家的位置不保了!”樹洞裝出很不樂意的樣子。
“就這一次,鄭英雄是客人,客人優先。”青面獸瞟了樹洞一眼,“我看你平時這么大度,今日怎么這么小量?”
“客不與主人爭板凳,還是我坐平椅吧。”鄭欣知道樹洞是故意演戲,便也裝作一副知趣的樣子。
“樹洞兄弟,你來坐我這兒,我去坐那平椅。”鄢建春不知樹洞是計,連忙從那大椅上站了起來,坐到鄭欣旁邊的平椅上,樹洞也不推讓,徑直坐到了鄢建春原來的大椅上。
青面獸苦笑著搖了搖頭。
“上酒菜。”青面獸對旁邊站立侍候的嘍啰道。
一道道菜次第遞了過來,一碗碗水酒也依次上了桌。
“各位,我大嘴凹今日逢鄭大英雄相助,逢兇化吉,這碗酒,我先方嘆鄭大英雄。”
“今逢大當家盛情款待,我鄭某榮幸至極。好,這酒我干了!”鄭欣把碗中酒一干而盡。
“好,干。”青面獸也一干而盡。
“列位,我鄭某在此借花獻佛,敬大家一杯。”
“好,好,干,干。”在座各位紛紛舉起手中碗,各自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我鄭某有傷在身,不宜過量飲酒,各位請自便。”鄭欣把酒碗倒扣在桌子上。
“好,鄭大英雄請便。”青面獸道,“上次我喝了個爛醉,鬧出事端來,今天,我們就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到此為止。”下面眾人附和道。
樹洞本想乘著其他人盡興飲酒之機,讓鄭欣與鄢建春有一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才鬧出了爭座位的那么一劇,怎料這酒宴就這么草草收了場。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酒宴將散,青面獸起身為鄭欣送行。鄢建春、樹洞也隨即起身。鄭欣拱拱手,讓大家止步。
“鄭英雄,就讓建春兄弟與樹洞送你到寨門口吧。”青面獸
“好呀。”鄭欣求之不得。
三人一同走在路上,鄭欣想跟鄢建春單獨聊聊,便用眼色暗示著樹洞。
“建春兄弟,我內急,你好好陪陪鄭英雄。”說著,他捂著肚子,口中發生痛苦的呻吟聲。
“樹洞兄弟,你要是不舒服,我們一起去請貴叔他們看看。”
“不用了,我是內急,去解一下大手就沒事了。”
“那你去吧。”
樹洞捧著肚子,一蹓小跑跑開了。
“建春兄弟,不瞞你說,我也看出你清楚我的身份,包括樹洞的身份。我之所以答應青面獸來寨中,主要是因為你,你是我黨所急需的人才,希望你能為我黨所用。”
“可是我,我。”
“建春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呀?”
“沒,沒什么。”鄢建春吞吞吐吐的樣子,看在鄭欣眼里,像一把鋼刀扎在自己的心坎上。
“建春兄弟,我是誠心誠意地想讓你幫幫我們,你有什么要求,盡管開口說。”
“我哪能有什么要求呀,承蒙你們不嫌棄,我就知足了。”
“那就夠了,我跟樹洞說說,讓你馬上跟我去。”
“只是,只是。……”鄢建春還是猶豫不決。
“青面獸那邊么?我會好好跟他溝通溝通的。應該沒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我逮捕過多名共產黨員,做了一些對不住你們共產黨的事。”
“原來如此喲,難怪他對我們心存芥蒂,”鄭欣這才撥云見日。
“你一定聽說過傅作義將軍么?”
“他是一個大人物,北平和平起義的一大功臣。”
“你還知道蠻多的。我們共產黨人,向來對誠心投入人民懷抱的人是寬大懷懷的,只要你真心真意為我們做事,歷史的問題我們會網開一面。”
“真的么?那我就放心了。”鄢建春終于如釋重負。
“那好,我代表黨組織歡迎建春兄弟。”鄭欣笑逐顏開。
“我說嘛,建春兄弟一定會被鄭書記的誠心所感動的。”樹洞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把鄢建春嚇了個夠嗆的。
“你呀你。”鄢建春撫了撫胸口,嬌嗔道。
“那我送二位出寨。”樹洞道。
“樹洞,凡風同志,這次你立了大功,我會向你請功的。”
“不必吧,都是為黨工作。”
“這就是共產黨人的心襟,他們一心只為黨的事業著想,只為人民和國家利益著想,而不像國民黨里面的人,整天想著自己的名和利,把黨國利益踩在腳底。”鄢建春心潮澎湃。
“那好吧,請樹洞送我們出寨,并向青面獸道明建春兄弟這個人,我鄭某借走了。”
“好的,好的,你們快走吧。免得節外生枝。”樹洞道。
“忘了告訴你,那批設備早已到了我們游擊隊駐地,你盡管放心。”
“那太好了,我們山口電臺,馬上會成立了。”樹洞臉上揚溢著幸福的微笑。
鄭欣帶著鄢建春,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凌云寺廢墟旁邊的游擊隊駐地走去。
“到了,到了”鄭欣指著前面一排低矮的茅棚說道。
“就這兒?”鄢建春滿腹狐疑。
“是的,就是這兒。”鄭欣點頭笑道,“要不是這兒,你想會是哪兒?”
“我想像的游擊隊駐地,起碼是磚瓦屋子罷。”
“這些房子都是我們自己搭建的,別看這些茅棚,冬暖夏涼,住著還是蠻舒服的。”鄭欣一臉自豪的神色。
鄢建春加快了腳步,就往一個茅棚里鉆。
“站住,”一個山農打扮的漢子攔住了他。
“噢,這是我請來的貴客,讓他進去。”
“鄭書記回來了。”
“要不然呢,我在大嘴凹入贅不成?可那里全是光棍,入不了贅。”鄭欣打趣道。
“我們才舍不得你去入贅呢。姚勛他們已帶回了一大堆的東西,正等著你來處理呢。”
“好,正好我們有事做了。”鄭欣對鄢建春說。
“你們這些人,怎么這么隨便?”鄢建春不解地說。
“我們不分彼此,不講客套。”鄭欣說,“凡是在這里的人,都只稱同志。”
“可我們那兒,”鄢建春句一出口,又覺得現在已脫離了那些人,還稱“我們”有點不妥,便又把話收了回來,“不,國民黨那兒,就又一樣了,等級森嚴,對長官必須畢恭畢敬。”
“是嗎?這里的人都一樣,工作只有崗位不同,沒有等級尊卑之別。每個人都不去依附誰,沒有人身依附關系。盡管生活條件比較艱苦,但人人都很愉快。”
“這真是兩重天啦。”
“不久的將來,就是一重天喲。國民黨反動派是秋后的螞蚱,蹦達不了幾日了。”鄭欣滿懷的信心,深深感染著鄢建春。
“建春兄弟,不,現在我們應該稱你建春同志,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一同迎接暫新的明天。”鄭欣爽朗地伸出手來,把鄢建春的手握住。
“你稱我什么?”鄢建春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建春同志,我們一同努力!”
“一同努力!”鄢建春一種獲得新生的感覺,隨著自己的血液流遍全身。
“走,到里面去看看你們給我們送來的那些寶貝。”鄭欣招手致意。
鄢建春隨同鄭欣走入那茅棚里面。兩張根本談不上精致卻很堅實的書桌,并排放在靠窗戶的墻面,桌子下整齊地擺放著四條長條凳。書桌的上首靠墻有一高一矮的書柜。書柜上邊一面鮮紅印有黃色錘頭鐮刀的黨旗煜煜生輝。
“這就是你的辦公室。”
“對,又不對,這是我的辦公室兼臥室。”鄭欣掀開靠近書桌的一道草簾,映入鄢建春眼簾的是一張木床,分上下兩層,上頭擺放著許多物品,如草帽,頭巾等,下面則是一張疊成豆腐塊的被子。木床一側放著一個洗面架,什么臉盆、腳盆都擺在洗面架的底層,洗面架頂部晾著一長一短的毛巾。
“外面是會議室,公家用的,里面才是我的專屬空間。”鄭欣介紹說。
“這,這怎么可能呢?一個堂堂的長官,就住在這么一個地方,也太寒酸了吧。”
“這有什么寒酸的,我們有個落腳處就行。”鄭欣笑著說,“這些家什,都是游擊隊的同志憑自己的手藝做成的,雖然不是高檔,卻很實用。我們游擊隊的同志,個個都是干活的好把式,他們有的是農民,在家種地養活一家老小;有的是樵夫,靠賣柴解決一家子的生計;有的是挑腳工,靠肩膀和腳板解決一家子的溫飽。”
鄢建春聽著鄭欣的這番話,不免又是一陣思索:這些人,為什么有一股魔力,為著共產黨拼命?要是國民黨有這么一批為其拼命的窮苦大眾,何來招致如此兵敗如山倒?
“報告!”
“進來!”
“曼塵同志,你怎么來了?”鄭欣從自己的臥室出來,“你來到正好,這是建春同志,他初來乍到,你負責安排他一個住處,要上等的。”
“是,鄭書記。”曼塵上下打量著鄢建春,弄得鄢建春渾身都不自在。
“這是我們通訊處的一名技術員同志鄢建春,專門負責我們站的通訊工作。那批設備由他指導我們使用。”
“建春同志,你好。”曼塵伸出手來與鄢建春握手,“歡迎,歡迎!”
曼塵把鄭欣拉到一邊,說道:“熊教授飛鴿傳書,你看!”
“欣速返,事急!欣之事,由塵代,勛佐之。”
“縣委有什么緊急之事,非要我如此之急?”鄭欣低聲咕咕道,“山口通訊站還沒建好呢。”
“那我也不清楚。你盡管去吧,通訊站的事,交給我好啦!”
“建春同志,”鄭欣來到鄢建春身邊,握住他的手道,“我有急事去辦,請你協助曼塵同志工作,好么?”
“好的,你放心去吧。”鄢建春緊握著鄭欣的手,有幾分不舍:他與鄭欣剛認識不過一天,那么快就要告別。
“好兄弟,我會回來看你的。”鄭欣也有幾分依依不舍。
“曼塵同志,那我準備一下,馬上出發。”鄭欣說:“姚勛同志你代我向他說明一下。”
鄭欣回到臥室,在里里準備一會,便走向出來。
“這是誰?”鄢建春驚悚地問道。
“我,鄭欣。”
“真是的,你的易容術也太專業了嗎?一會兒功夫,就把我這個從事過特工的人都糊弄了。”鄢建春稱奇道。
“這只是表面功夫,喬裝打扮一下而已。”鄭欣說,“建春同志,曼塵同志,我走了。”
鄢建春、曼塵送走了鄭欣,開始了那些設備的調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