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宅。

“為什么不先讓孩子來見我？！！！”陳敬楓雖然老了，但身上仍不缺年輕時馳騁商場的殺伐果決之氣。

“爸，我在電話里已經跟您說了，那孩子誰都不想見。能把他安排進七中上學已經很不容易了。”陳姝菀心力交瘁地道。

剛處理完公司里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回家還有老爺子等著她。

“都快八年了。那是我自己的親孫子！我想見，他都不肯來讓我見一見！他還怨我！”陳敬楓坐在輪椅上，孤獨的看著院子池塘里的那幾尾錦鯉。

“好了，爸。葉紫蘇畢竟是小野的母親，要不是您把她送進臨溪的精神病院，他能跟著過來嗎？不怨您怨誰？再說了，小野畢竟從小就不在家里，跟我們本來就沒有什么感情基礎啊。”陳姝菀看著自己的父親，心里也挺不舒服。

“可我是為了他好！帶著那個已經瘋掉的女人。他只是一個孩子，他怎么辦？…………”

陳姝菀看著陳敬楓一臉不容置喙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她想了一下那天去慈寧找陳伯野時見到的情景。

陳伯野正在巷子揪著一個人打。

那人哀嚎不斷，連連求饒。

“你憑什么打我？”

“你給我住手！！”

“你個瘋子！跟你媽一模一樣！……”

陳伯野拳頭越發狠厲地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血肉碰撞的聲音，聽的人觸目驚心。

“你……你個……瘋……瘋子！”

陳伯野不說話，只是手中的動作一刻不停。

那人氣焰逐漸全無，再不叫囂。

“我……我錯了……停下吧……別……別打了…………”

陳伯野松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些人都一個樣。明明嘴里說著自己錯了，眼睛里卻從來沒有半分真誠。

他已經習慣了不說話，不解釋，因為沒有人會信他，更沒有人會選擇聽他說。只有用拳頭說話才能讓他們暫時安靜。

瞧啊，多現實、多虛偽的世俗。

陳伯野雙手插進兜里，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滾。”

那人連滾帶爬地出了巷子。

過了一會兒，陳伯野從黑暗中的巷子里鉆出來。仿佛若無其事。

少年一頭黑發，簡短利落。

他雙手插兜，黑色的外套皺皺巴巴。

側臉十分冷硬。跟陳釗川如出一轍。

陳伯野看見了陳姝菀。

“說了，我不跟你走。我不會離開這個地方。”陳伯野語氣冷漠又平常。

“小野，都八年了。你還要在這個小破城待多久？”陳姝菀質問他。

“這里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帶著她，你這八年是怎么過來的？”陳姝菀看著眼前比他高出好多的少年。心里也心疼的很。

“不用你操心。”

“有手有腳的人在哪兒都餓不死。”陳伯野已經不耐煩了。

打給他的錢，他一分沒動過。

“都這么久了。這些流言蜚語從沒斷過，你怎么解決？”陳姝菀想起剛才的一幕。

“如你所見。”

“用拳頭？你這一次可以不讓他亂說話，可你能管住他的嘴到處去說嗎？這樣有什么用？”陳姝菀皺著眉頭。

“那就一直打。”少年十分寡淡地回答，神情卻十分倔強。

有比這還難聽的，他都聽過。就這些算什么？

流言蜚語就像子彈。

而人就是那把槍。

這世俗便是那持槍者。

陳姝菀看著他，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