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集市格外熱鬧。

蕭瀟跟在她哥身后，看著她哥新選的大呲花皮筋，連忙制止她哥的動作，“哥，這個不好看，要不你看這邊？”

“呦，這不大才子蕭度嘛？”

身后傳來陌生的聲音，蕭瀟和蕭度都沒往后看，蕭瀟瞟了一眼蕭度。

他垂著眼，在小女生的攤子上還能選的專心致志，似乎毫不在意。

然而陌生的聲音并沒有停下，反而更加變本加厲，“附中競賽第一，三年了怎么沒變爺，還在這挑什么呢，我看看？”

蕭度把他當空氣一樣，甚至還拿起小皮筋放在蕭瀟頭發上，笑了一下。

蕭瀟扯下，小聲說，“這個不好看。”

身后的人見他們沒反應，將目標轉向蕭瀟，“呦，這誰啊？一次多少錢？”

還沒等蕭瀟反應過來，身后的人被蕭度猛的一拳打倒在地，蕭瀟轉頭，終于看清這個人的樣貌。

瘦的干巴巴，泛黃的牙外露著，即使倒在貨架上，他還是不忘挑釁，“被我說中了？”

蕭度又一拳打在他臉上，他癱倒在地，蜷縮著。

蕭度揪住他衣領，上挑的眉暴露兇性，“知道我拳頭一次多少錢了吧？”

地上的人被揪住衣領，整個人都迷糊了，分不清東南西北，依舊在挑起蕭度的怒火，伸手扯蕭度的手。

蕭瀟看他還要打，連忙拉住蕭度衣角，“哥，我要回家了。”

蕭度一動不動，蕭瀟以為他聽不進自己的話，又害怕他繼續打，揪緊他的衣角。

良久，蕭度才甩開那人的衣領，也不管他什么表情，拉著蕭瀟大步離開。

蕭瀟看著蕭度偏瘦的背影，忍不住落寞。

三年前蕭度是天之驕子，就算同學對他再不滿，也只敢藏在心里。

果然，站在山腰的人會被人嫉妒，站在山頂的人只會被別人仰望。

她和蕭度，都曾是站在山頂的人。

蕭瀟來不及多想，蕭度已經戴好頭盔，看著她，笑，“不是要回去嗎？呆在這干嘛呢。”

還沒等蕭瀟回答，蕭度腦補，“看哥這車太帥了？是吧，哥也覺得。”

蕭瀟：“……”

蕭瀟知道自己再不走，蕭度就要邊拍車邊大夸特夸了，連忙搶走他手里的頭盔，爬上他的摩托。

-

父母還要半小時才回來，蕭瀟站在玄關拉著門，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看向蕭度。

這三年蕭度偷偷帶她出去玩，卻從來沒有進過家門，這次也一樣，蕭度站在門外，手里夾著頭盔，看蕭瀟遲遲不關門，眉毛一挑，“還不進去？舍不得我啊？”

蕭瀟：……

“哥。”

“嗯？”

“你回去別滑車。”

蕭度臉色一變，“你哥什么技術，從不滑車。”

蕭瀟懷疑地看著他。

“你什么眼神？”

蕭度松了松頭盔，剛想上來扯她。

蕭瀟關門。

整個世界清凈了。

她透過貓眼往外看，蕭度沒扯到她，氣笑了，嘴動了兩下，什么也沒說，轉頭往外走。

蕭瀟一蹦一跳回到自己房間，拿出教材，邊回想蕭度的動作邊笑。

蕭瀟寫完作業，看見對面剛裝修好的新房開了燈，似乎有一個人在窗戶后面。

看來今天晚上得拉窗簾。

蕭瀟想。

次日。

父母很早就起了床，蕭瀟洗漱穿戴好，沉默地走出家門，一直到教室，看見伏在桌上的同學，世界無人的感覺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桌上放著一份改好的生物卷子，蕭瀟還沒來得及看，另一份就放了上來，她轉頭，看見一張噘著嘴的稚嫩的臉。

譚菲單手叉腰，像不可一世的小孩，“蕭瀟，這次周考，我比你多考了兩分。”

蕭瀟：“……厲害。”

“這是我第一次超過你，以后，我肯定會每次都超過你。”譚菲拿回自己的試卷，肅穆的表情像是在發誓。

盡管她沒有豎起三根手指，蕭瀟覺得也和發誓差不多了。

蕭瀟：“…祝你成功。”

盡管蕭瀟的語氣已經敷衍到要溢出來了，譚菲還是什么都沒意識到，回到座位坐下就開始學習，只當蕭瀟是能夠被挑戰的npc，不需要理會蕭瀟的話。

應付完譚菲，蕭瀟開始看自己的卷子，95分，重做一遍錯題再看答案。

還沒訂正完，一個男同學叫她，“蕭瀟，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蕭瀟點點頭，起身往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老師們依舊在談笑風生，蕭瀟的班主任向月很少參與，仿佛不是這個辦公室的人，沒必要多動嘴皮子。

她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一字裙，經典的職業裝，化了淡妝，頭發盤的很精致，一縷頭發彎彎地垂在臉側。

她教生物，手上拿著周考成績單，她看見蕭瀟進來后，直截了當地進入話題，邊指著成績單邊說，“蕭瀟，你這次生物考了班上第三，雖然是你平時的水平，但是這道選擇題怎么做錯的？這種水平的題你也能錯？”

“你想想，要是你沒粗心，你能考多少名？”

自始至終向月都沒往蕭瀟身上投來一個眼神，就像在例行公事。

蕭瀟垂著頭，一言不發。

周圍老師很有默契地裝作什么也沒聽到，正常地工作，蕭瀟知道他們的耳朵早已高高豎起。

“好了，你回去好好看看錯題。”

蕭瀟點點頭，說了句“謝謝老師”，出辦公室的時候，隱約聽見老師們說的話。

“蕭瀟還是比不上她哥”

這種話聽多了，蕭瀟早就練就出演技，臉上是虛心接受批評的表情，內心是海綿，扎破了還能保持一樣的體積。

教室還是安靜的可怕，蕭瀟有時候壓抑得想哭，有時候又很愛這種誰也別管誰死活的氛圍。

但是讓蕭瀟討厭的是，這種氛圍一定會被人打破。

班上又爆發了換座位風波，斯文男同學后面的人被一個叼著煙的女生趕走，女生側翹著二郎腿，和男生說著什么。

蕭瀟深呼吸，想著放學她哥會來接她，心里淤塞的感覺終于好了不少。

宣城一中一周只有星期六下午才能放半天假，學生們低頭玩手機走向校外的時候，蕭瀟努力在人群中尋找她哥的身影。

蕭度也注定成為人群的焦點。

“學校外面還有小混混”

“混社會的吧…”

“老師在哪里”

“這樣學校也放心嗎”

放假時老師很少，但絕不會沒有，蕭瀟看見年級組長路過時搖了搖頭。

蕭度眼瞎似的朝蕭瀟招手。

怕她哥丟臉丟大發，蕭瀟像螺絲釘一樣擠開木頭般的人群，好不容易擠到蕭度旁邊，剛想上車時，蕭度一把拉住她后衣領。

“哎哎哎，急什么，戴頭盔了嗎？”

蕭瀟接過頭盔，“我路上系。”

“投胎要排隊？”

蕭瀟：“……我趕時間，謝謝。”

看她這么急，蕭度雖然不解，但也很快帶她離開了這。

那這流言他應該也聽到了吧。

不過就像蕭瀟一樣，蕭度早就學會了不去理會別人嘴里射出的利器。

他們沉默地穿行在這座城市，摩托車流暢的線條像修長的狼，穿梭著，孤獨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