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沁略愣了一下,說起來他倒確實長了自己兩歲,平日叫他顧小公子,雖是打趣,確是終有些不妥,于是清了清嗓子,才重新端起飯來。
“來吧,接著吃飯,”顏沁夾起一口送上去,“顧兄?!?
如此顏述倒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雖說與這妹妹才相處幾天,但終究是血濃于水,自然比旁人要親近一些。
聽妹妹那般稱呼顧公子,想必昨日給她上藥只是因著自幼一同長大,加上事態緊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至于這個顧公子——
他怎么想可就說不準了。
妹妹而今還未出槿陽城,萬一以后見識到更好的——
思及至此,顏述放下碗筷起身:
“寧兒,我來吧,你忙了這么久,快去吃飯吧?!?
顏沁聽見這個稱呼卻是一愣,隨即看向顏述,眼中還帶著幾分疑惑。
“我吃完了。”
顏述溫和地對她笑了笑。
“好。”
顏沁也不推辭,順勢將碗筷遞給了顏述。
吃過飯,留兩人在屋中歇息,顏沁又急匆匆出去。
“寧兒今日怎么這么忙?”
望著妹妹急匆匆的背影,顏述有心想要幫幫忙,便向顧綏問道。
“寧兒自幼跟著顏伯父處理政務,只要能插上手的,她都會被叫去幫忙,正月十六至二十六,是全城靈修核查登記之時,想來近日該是要忙這個了?!?
顧綏說著,不由得低頭略嘆了口氣,
“我現在這樣,非但幫不上忙,倒是給她添麻煩了。”
顏述心里一緊,再看向顧綏,果然看到他紅了眼眶。
雖然他對妹妹有點小心思,不過終究是為了自己兄妹二人才傷成這樣,而今郁郁寡歡,顏述心里也過意不去,便尋著屋內四周陳設轉移起話題來。
“不知……”顏述終于將視線鎖定在床頭的鈴鐺上,“床頭這個同音鈴是做何用的?”
“它啊,”顧綏看了看,不覺露出幾分笑意,“初來此地之時,顏伯母便把寧兒交由我照看?!?
顏述聞言,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默默嘆了口氣,大伯和大伯母都是跳脫的性子,竟是叫一個五歲孩童照看一個三歲的孩子。
“開始我們兩人睡在一處,十歲時顏伯父叫我們兩人分開,擔心我們兩人一時不適應,便尋了這同音鈴來?!?
聞得“睡在一處”這話,顏述只覺頭又是一痛,大伯和大伯母實在……
不過,說起了往事,顧綏一時不想著自己的傷,心情自是好了些,顏述也松了口氣。
又是咚咚敲門聲。
這次是府中侍從抬進來一個浴桶,加了熱水,顏述走近看了看,里邊還浸著些藥材,當是給顧綏準備的藥浴。
果然聽見那侍從說:“小姐囑咐顧公子泡上半個時辰?!?
侍從走了,顏述估摸著顏沁此時當是不會回來,也不等她,便幫著顧綏泡了進去。
身上傷口不少,一下泡進水里,自是疼痛非常,顧綏卻是狠狠咬住牙關,水中浸著的都是上好的靈草,對修復他的傷勢十分有效。
熱氣氤氳,顏述分明看見顧綏的額上泌出了些許汗珠。
顏沁今日確實忙得很。
吃過早飯來不及想別的,匆匆趕到府衙,調派了些人手,便挨家挨戶核查起靈修數目來。
這項活計倒是不難,憑借著一手魂術以及豐厚的靈力,這城中無論是誰,若是想對這件事撒點小謊,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眼下最要緊的卻是耿賀倫的事。
想到這,顏沁蹙了蹙眉頭。
程火那日對楊姑娘喊打喊殺,即便是出了秘境,在這槿陽城中,也必不會善罷甘休。
雖說已派了些人暗中護著楊姑娘,又調了些盯著程火,可保楊姑娘性命無虞。
只是楊姑娘的事算一樁,耿家的事算一樁,樁樁件件都擺明這程火絕非善類,偏偏此前竟滴水未漏,可見此人城府不淺,若是不探明真相,恐怕日后會攪得全城百姓都不得安寧。
日薄西山,晚霞輝金,顏沁遣散了調查靈修的小吏,自己趕向了楊家鏢局。
楊家鏢局晚間不接待客人,此時已關了大門。
顏沁上前叩了叩大門,不一會兒只聽得門內傳出一道喊聲:
“鏢局晚上不迎客,請明日再來吧!”
“我是刺史長隨顏沁,找你來問秘境的事?!?
聽得這話,楊鈺心頭大喜,那時程火放下狠話,自己便有心去報官,只是十六開市,鏢局的事耽擱不得,只得將報官的念頭擱置一旁。
而今顏姑娘突然前來過問此事,因著之前的事,楊鈺對楊姑娘印象頗好,此時自是喜不自勝,忙將顏姑娘迎進屋內。
待顏沁坐下,楊鈺又不顧推脫給她斟了茶方才落座。
“那日發生了什么?”
“那日我們幾人一入秘境便遇見了程火,他提議由他帶頭,我們這些人與他同行,誰知出了一個屋子另外一些人就不見了。”
“可還記得長相?”
“只匆匆一瞥,實在難以記清,不過我記得其中有一個是外地來的商人,前些日子還托我們押過鏢,叫張倫?!?
“好。”顏沁飲了一口茶,回想一下官兵做的登記,這張倫確實只見其入不見其出。
不過秘境本就是奪天時之所,一入秘境,九死一生,這次能逃出這么多人已是萬幸,哪怕是死于他人之手,人域對此也無從查起,故而早有法度,百姓若是入了秘境,便不必管其生死。
張倫一事,不必深究。
“隨后?”
“隨后我們朝著靈力濃厚的方向走,不料殺出一人,嘴里說著什么報不了爹娘的仇、蒼天有眼的話,可惜未等說完便被取了性命,隨后程火便要殺我們滅口。”
說著,楊鈺眼中一亮,
“那日救下我們的,是顏姑娘你?”
隨即起身,單膝著地,雙手抱拳,
“多謝顏姑娘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得到楊鈺或鏢局的地方,楊鈺自當鼎力相助!”
顏沁也起身扶起她:
“楊姑娘義薄云天,顏沁自然愿意交下你這個朋友,我已派了衙役保護你且盯著程火,近日諸事小心,我還有事,便不多留了?!?
隨即拱手告辭。
當年槿陽協調,卷宗也留了一份,顏沁匆忙取了來。
燭火曳曳,顏沁一字一句讀著卷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