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句句的交談中,他們逐漸對粟粟放松了警惕,甚至將綁她的繩子都解開了,好像真將她當成了自己人。
老大心思深沉許多,猜測胖子應該是遇到了某些變故,他們本就在衙門的通緝名單上,此刻斷然不敢再冒險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對正聊的起勁的一群人道:“時間來不及了,把她留著恐怕多生事端,萬一她把咱們供出去了不就完了?”
粟粟一顆心提起來。
“還是按原計劃,隨便找個青樓發賣了,這一單總不能白干。”
這下輪到牛二和張三震驚了,他們二人神情復雜,心里十分為難。
“可是......”
老大本就生的一臉兇相,板起臉來更加嚇人:“誰是老大?”
粟粟的手重新被捆起來,她暗道不妙,原來這群人里還有一個聰明的。
頭子在前面拉著繩子,催促她趕緊走,剛剛結拜的三人抱在一起哭的淚眼婆娑。
“丫蛋妹妹你好好的,過幾日哥一定去看你!”
“嗚嗚嗚我不想去啊,二哥三哥你們救救我啊......”她是真的害怕,聲音明顯顫抖起來。
“我們也沒辦法啊,我們打不過他...”
那人用力扯了扯繩子,粗糙的麻繩將她的手割得生疼,白皙的手腕上硬是落下一道紅印。
系統還在持續裝死中,靠智取是脫不了身了,為今之計只有......
粟粟眉頭一緊,整張臉的五官都擠在一起,做出一副十分難受的樣子,她誠懇道:“大哥,我內急。”
“憋著。”
“難受,走不動路啊。”
他嘆了口氣,“去旁邊解決,別動歪心思,我可看著你呢。”
粟粟雙手合十:“謝謝大哥,祝大哥一胎八個。”
論身體素質她肯定比不過這幾個漢子,想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跑不是件容易的事,沒準剛跑了幾步路就被抓回去,粟粟深知這個道理,但眼下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只能放手一博,跟命運賭一回。
幾乎是在他松開手的一瞬間,粟粟的偽裝盡數卸下,綁匪雖然拿錢什么都干,但還留有一絲道德,幾人很默契地沒有去看她,粟粟抓住這個空檔,撒開腿往外跑。
迎著風她邊跑邊想,要是這次沒有逃脫成功,那他們就再也不相信她了,往后更加難尋找機會,所以她拿出了體測跑800米時的速度和力量,不管不顧地沖出去,耳邊只剩下心臟的跳動聲,她努力不去管身后發生的事。
待她跑出幾百米遠時,幾人才發現異常,頭子急忙追出去,因為有著身體優勢,很快就追上了她。粟粟兩條腿止不住的發軟,但腦子卻清晰的很,她必須更加努力地跑,方能有一線希望。
老大忽的停住了腳步,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瞄準了粟粟的右腿,用力一擲。石頭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正要打在她小腿上時,粟粟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騰空而起,在一陣天旋地轉后,終于落地。
聽覺逐漸恢復,馬兒?仰天長嘯,隨之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竹木香,如同下過春雨后的青草般溫柔。
聞郁左手拉緊韁繩,騰出另一只手環過她腰身,小臂用力將粟粟帶著往上,將她穩穩放在身前,雙手手擋在兩側,生怕她墜下去。
粟粟眼睛睜開時,看見熟悉的臉龐,恍惚間有一種劫后余生的錯覺。
天邊晚云漸收,淡天琉璃,更襯得來人的姿態張揚,霞芒勾勒出他冷俊的臉廓,所有流光好似都為他而來。他墨發玄衣立于馬上,袖擺隨風搖曳,一雙深邃烏黑的眼眸望向粟粟,唇線微揚,噙著盈盈笑意。
粟粟靠在聞郁胸膛,他周身溫熱的氣息將她包圍,心臟越跳越快,紅暈悄悄爬上耳尖。
這只“兔子”難得乖巧一時,被他圈在懷中一聲不吭,怕是被嚇傻了罷,聞郁被她這副模樣莫名逗樂了,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發頂以示安慰,這次竟大發慈悲地沒有弄亂發髻。
粟粟因為剛才緊張過度,全身都是軟的,但考慮到男女有別,她硬撐著沒有倒在他身上,以至于聞郁觸碰到她時,能感受到她在發顫。
“怕什么,本王在這呢。”他說。
鼻尖又嗅到竹木的清香,或是這個熟悉的味道,又或是他的這句話,她居然感到莫名的心安,混沌的大腦逐漸開始清醒。
聞郁移開了視線,目光轉向同樣呆愣的土匪頭子身上,眼中流出的寒光讓他不禁后退了幾步。
他明明從未見過此人,但只是被這樣看了一眼,畏懼感就遍布全身,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中突然竄出一隊人馬,將破廟和他圍起來,那些人手持兵刃且身手不凡,而他們都聽此人的號令,想必他身份不簡單。
于是他硬著頭皮大聲問:“你是什么人?”
聞郁調轉馬頭,不想多做停留:“你何不想想,捉這只兔子時,她是從哪家府上出來的。”
老大仔細回想,那條街地理位置最佳,也無鬧市攤販,而那里只住著一戶人家。
澈王。
他這才知道自己惹上了哪位爺,但為時已晚。
“就地誅殺。”
命令一下,僅僅是刀劍出鞘的時間,土匪的一顆人頭就落了地。
粟粟想再看看廟里她的結拜兄弟,但剛一動作,頭就被聞郁毫不留情地扳了回去:“姑娘家家的,別看血腥場面。”
她猜摸她的這只手,沾的血不必身后的少吧。
說實話,粟粟怎么也沒想到聞郁會來救她,明明前一秒還在威脅她。
“王爺為何要來救我?”她弱弱問。
“你若死了,誰來照顧本王的鳥?”聞郁目視前方,漫不經心道。
粟粟還是困惑,“真的么?”
他忽的笑了:“難不成是本王心悅你?”
“這京城的姑娘本王見一個愛一個,何必獨獨在意你?”
完蛋。
她是被下了什么說壞話會被聽到的詛咒嗎?
粟粟干巴巴笑:“王爺你聽我狡辯...呸,解釋......”
她錯了,她不該逃的,被賣到青樓都比落到聞郁手里好。
他現在一定恨死自己了。
“叮咚—恭喜宿主,獲得了127點存在值,請繼續加油喲—”
你的該在的時候不在,專門坑爹的系統突然出現~
她可算明白了,賺存在值完全是靠玄學,只有當她作死到差點賠上自己時才會上漲。
“你可知是誰雇的他們綁你?”聞郁突然問。
粟粟略微思索了一會兒,“知道,是柳箐。”
“嘖,還不算太笨。”
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無聲抗議著。
手還被捆著,那些個土匪下手沒輕重,為了防止她自己解開特意繞了好幾圈。
她和聞郁保持著一前一后的姿勢,因為是側坐在馬背上,粟粟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抬眼瞄他:“王爺,能不能幫我解開一下......”
聞郁讓馬匹停住,手觸上繩索找到打結的地方一拉,解開了桎梏,粟粟如釋重負,腕上的紅痕卻越發明顯了些,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臂,恍若新生。
聞郁一眼就發現了那道印子,然而只是淡淡移開目光,并未多說什么。
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幾個侍衛,其中就有陳祁。
他眼睛恨不得長在兩人身上,一點點細微的動作都能捕捉到,活脫像瓜田里的猹。
臨近城內,聞郁先行下了馬,而后將朝粟粟伸出手,粟粟見狀以為他是想扶自己,也將手遞給他,十分艱難地跳下來。
聞郁全程不為所動,待她站穩后去尋韁繩,又摸了摸馬的鬢毛,她這才意識到他剛才并不是想拉她,一時間窘迫感涌上心頭。
聞郁卻沒放在心上,侍衛接過繩子后將馬牽下去,他望了一眼城門口,幽幽道:“居然只有一個人。”
果真如她所說爹不親娘不疼。
粟粟聞言也向那邊張望,在看到桑芫時眼睛一亮,用力朝她揮手。
可她卻沒看見,眉間不安仍未散開。
聞郁抱臂靠在一邊,不咸不淡道:“除了她,桑家竟都無人關心你的生死。”
粟粟回望他,眨眨眼,“誰叫我是個沒人愛的小可憐呢。”
他無言注視她。
“此番多謝王爺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回報,唯有......”
聞郁挑眉,期待她能說出什么鬼話來。
“下輩子定為王爺當牛做馬!”她抱拳,說得極為認真。
他嗤笑出聲,“何必下輩子?先將本王的鳥養好罷。”
說完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過去。
“去吧。”
粟粟頭也不回地跑到桑芫面前,突如其來的熊抱壓的她沒喘上氣。
“受傷了沒?”桑芫著急地把她翻了個面,直到沒看見傷口才放下心來。
粟粟是個樂天派:“沒事,遇上伙智商不高的土匪,沒把我怎么樣。”
“要不是澈王殿下告知,你今日真的兇多吉少了...誒,澈王呢?”
粟粟回頭,剛才他站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樹葉被風吹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許是有事先走了吧。”她笑笑。
“你真的嚇死我了,父親不在家,我想去衙門報案,母親不讓。多虧有他,改日要好好跟澈王道謝,知道嗎?”
粟粟乖乖點頭。
“話說他們為什么要綁你?”
“不知道,應該是為了向父親要錢吧。”
不知是何緣由,她沒有把柳箐供出來,因為她隱隱覺得,以柳箐的性格智商,不太像是會做這樣事的人。
*
宮里有風聲走露出來,曾經得一時盛寵的純妃突然被冷落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進的一名西域女子,因為面容姣好又善歌舞,將皇帝哄的開心極了,短短幾天便封了貴人。
前幾日下過一場雨,將樹上的花打落下來不少,粉嫩鋪滿了庭院,聞郁卻未命人打掃。
此刻他獨身站于院中,望著滿樹繁花,空氣中仿佛還有泥土的清香。
他招招手,風戮出現在身后。
“柳家快活夠了,動手吧。”
言罷,一片花瓣飄落,搖搖擺擺地停在了他錦白的靴子上,看上去刺眼極了。
風戮又聽到他道:“把這樹拔了,看著礙眼。”
“是。”
三日后,純妃因陷害皇后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來,柳家也被查出貪污受賄,自此官職被貶,府中所有財物充公,再不同往日般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