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豌豆和我，你和誰關系好？”楊陌寒看著數學校本，忽地發聲。
黃云邇盯著窗外半響，“做兄弟的話，肯定是你啊！”他頓了頓，“可是她是個女生啊，有事得向著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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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云邇，等會一塊去吃飯嗎？”楊陌寒收拾好數學培優的書。
“不去，等會班委會我要是遲到了，你幫我和熊大說一聲。”
“你去哪？”
“要你管，你是我兒子嗎，我去哪你都要知道嗎？”楊陌寒盯著突然生氣的黃云邇，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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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有想法，但的確沒想到，雖然一直有人在傳黃云邇和彭豌豆的關系不太正常，楊陌寒也一直持懷疑態度大于同意態度，最多是朋友之上，戀人未滿。
直到看到他們倆一塊走著，黃云邇手里拿著個本子，彭豌豆神采飛揚地說些什么，她的幾個朋友跟在他們倆后面，保持一定距離。
為什么跟地震了一樣？我是怎么從樓梯道回到班級的？楊陌寒坐下來寫物理作業，明明每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塊就不認識了。
楊陌寒下二樓找呂九一，在他們班門口等了好久，還沒看見人。
終于看到她回來了，有一種精神依托的感覺。
她問楊陌寒有什么事。
該說的都說了，猜測的也全說了。
楊陌寒靠在二樓的欄桿上：“挺害怕的，彭豌豆喜歡誰我管不著，但黃狗要是也喜歡她......我就......就真的......感覺......我什么也沒有了。”
“說不定他們只是一塊去吃了個飯，黃云邇和彭豌豆應該不至于那么離譜在一塊吧！就算黃奕辰不理解你的感受，彭豌豆應該也不會這么干吧，她知道鹿瑾那么喜歡黃云邇。”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楊陌寒雙手抱頭。
二樓窗口正對一棵大樹，正是冬天未完，春天還早的時節，整棵樹沒有幾片葉子，在風中蕭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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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不會影響學習的，你相信我。”“你自己好好順一順，別因為這個搞了個心臟病出來......”“別告訴我爸，你自己知道就好。”
黃云邇掛斷和他媽的電話，轉向等在旁邊的楊陌寒。
“給我媽什么都說了，你要聽聽嗎？”
楊陌寒面無表情地點頭。
“我和她，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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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站在陽臺上，關著門，趕走要來聽的鄭龍龍。外面的風挺大，宿舍樓外的竹林被風吹得嘩嘩響。
黃云邇見楊陌寒沒反應，繼續往下講：“星期六那天，我讓彭豌豆介紹他們班的一個女生給我，但是沒和那女生聊，和她聊了一會，說到喜歡的人的類型，說到挺想談戀愛的，那天晚上我把和我關系好的幾個女生列了一下，她在，我就發現自己挺喜歡她的。昨天晚上，就是數學培優下課后，我就和她在操場上逛逛，然后......我就和她表白了，她沒回答一開始，后來她那幾個朋友一直在起哄，讓她答應，她就答應了。”
楊陌寒還沒有反應。
黃云邇揮了揮手：“沒有了。”
手腕上一個小皮筋，帶著水果和小動物，很典型的彭豌豆風格。
“沒有了啊，那就進屋寫數學作業吧。”楊陌寒笑著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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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英語作業有一個短語：fake a smile。
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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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正一品食堂好像格外擁擠，呂九一站在長長的隊伍后面，焦急的等待。中午上課前楊陌寒來找她說有一件事要說，吃完飯就得趕緊回去。
這個楊陌寒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會又是和黃云邇和彭豌豆有關的吧。
拿了飯，剛準備找個桌子坐著，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九一！”
看見黃云邇和彭豌豆一塊向自己走來，呂九一笑言：“黃云邇你這樣你不怕楊陌寒今晚削你！”
倆個人都沒什么反應，彭豌豆轉頭看向黃云邇，“要不要告訴她？”
黃云邇沒說話，只是抬起了手腕，讓呂九一看見了他的小皮筋。
彭豌豆笑嘻嘻地說：“今天是在一起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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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九一淡定地陪他們倆個一起吃過了飯，淡定地倒掉幾乎沒有動的飯菜，淡定地和他們倆揮手告別回二樓。
淡定的對著天罵了一句國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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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陌寒等在呂九一班前，伸出手去窗外夠那棵樹的葉子，看到呂九一回來，轉頭向她，還沒開口，呂九一就將她剛剛看到的事說了出來，并看著楊陌寒臉上假裝的笑容逐漸失去。
“挺不好的......說實話，黃云邇和......彭豌豆……他們……”楊陌寒伸出手接天上下的雨。
稀稀拉拉的雨是突然出現的，有不少人都是急急忙忙地從操場，中央廣場回到班級，不乏一對對情侶，要么一塊打著傘，要么男孩用衣服蓋住女孩的頭，倆人一塊跑回教學樓，即便淋了雨也很開心。
楊陌寒將今天中午黃云邇向自己說的向呂九一復述了一遍，問她。
“現在哈利和赫敏在一塊了，羅恩怎么辦？”
呂九一沒辦法回答他。
“前幾天看了《龍族》，凱撒給陳墨瞳求婚，路明非那么喜歡諾諾，卻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該做，明明從來就未擁有過，為什么還是能失去？”
呂九一沒辦法回答他。
“雖然感覺黃云邇這樣做不地道，但他沒有錯，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是他向彭豌豆表白的，但他有自己追求的權力。他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更沒有對不起我，但為什么我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呂九一沒辦法回答他。
“最喜歡的女孩和最好的兄弟跑了，挺像一本小說的，一般這種小說，誰才是主角，誰才是配角？”
呂九一還是沒辦法回答他。
“算了，不問了，累了。”
楊陌寒靠在冰冷的墻上，感覺自己有點熱，又有點冷。
呂九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笑笑。
“我一直把他當作我最好的朋友，現在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算了，說不定最好的朋友是你呢。”
呂九一低著頭：“你自己只能放寬心，剩下的交給時間......”她問：“這怎么告訴鹿瑾？”
楊陌寒想了想：“我來說吧。”
他一直盯著窗外。今天傍晚下了雨，沒有夕陽，只有雨打在樹葉和樹干上的滴滴答答。
“回去了。”楊陌寒回到了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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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陌寒回了班，看到黃云邇已經在座位上坐著寫作業，外套濕噠噠的脫了放在椅背上，穿了個騷不拉幾的黑色襯衫，里面的白T清晰可見。
轉頭看了看班級里，好像真的沒有一個人能抒發點什么。
真的，在關鍵時候，竟然找不到一個朋友，最后只能等何川回來。
和他全部都說了，他愣了半天，最后蹦出的還是國粹。
何川也只能勸他。“你和黃云邇的關系是不會再怎么樣了，除非......除非等到他分手。”
“我本以為......本以為我們會一直是兄弟，但他選擇了一個我最不能接受的手法讓我們絕交。”
“沒有人會一直在，沒有人。或許人生就是不斷離開和相遇的進程，我和小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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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自習，作業挺多。
周圍的同學都在認真的寫作業，楊陌寒沒有作業寫了，在座位上不想動，有一點悲傷，但更多的是無力，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回憶和想像。
被彭豌豆罵，教彭豌豆數學題，寫了一篇小文發給彭豌豆......
和黃云邇一塊打球，一起去高年級找美女學姐，拿黃云邇當做擋箭牌，和黃云邇一塊留校夜里長談......
黃云邇和彭豌豆在一塊卿卿我我，我一直以來最想牽著的手被黃云邇牽住，他的手腕上帶上了她的小皮筋，他們一塊像其他情侶一樣倆個人在操場上散步，一路打情罵俏還可以向整個操場撒狗糧。
逐漸不敢回憶和想象，仿佛是染著絕望和瘋狂，不敢輕易觸摸，害怕它的建立，也害怕它的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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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下課，楊陌寒收拾完東西，看到黃云邇在二十六班門口等彭豌豆，她正在收拾書，一邊兒和黃云邇聊著幾句。
楊陌寒慢吞吞的走過，到二十六班后門時回頭看了一眼，彭豌豆正面向黃云邇，側臉也能看出她滿眼帶笑。
楊陌寒轉頭走回宿舍，給了自己一巴掌。
“混蛋，看什么看，她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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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云邇又是整個班最遲回宿舍的，別人問他去干啥了，他啥都不說，但誰都知道。
楊陌寒將他喊到陽臺，把陽臺門關上，已經熄燈了，有風吹的聲音，黑漆漆一片，有點冷。
“剛剛還挺想說些什么的，現在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楊陌寒笑的很勉強。
他蹲在陽臺上，微靠在欄桿上，看著房間里的鄭龍龍好像是說了些什么，整個宿舍都笑成了一片，他們挺快樂的，他努力使自己變得快樂。
“聊完之后你大概會挺悲傷的。”黃云邇也跟在楊陌寒身邊蹲下，兩人之間大約是兩人寬的空的空隙。
“其實也沒什么好講的，要不我們回去睡覺吧。”楊陌寒起身，黃云邇也起身，楊陌寒想了又想，又轉回去，面向宿舍外。
“算了，問你幾個問題吧。”楊陌寒將手搭在欄桿上，風拂過手。
“我們就是在一塊聊天，聊戀愛觀什么的，聊著聊著，就感覺有點那個了，以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黃云邇又蹲下去，雙手抱住膝蓋，迎接他的是一段長長的寂靜。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個想問的問題是這個的？”楊陌寒頓了頓，“我問一下，第二個問題，你和她......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官宣......我是說類似這種。”
“我不知道。”黃云邇也站起來，和楊陌寒一塊靠在欄桿上，“我媽和她父母都知道了。”
“我是說他們這些。”楊陌寒用下巴點點宿舍里的同學們。“他們現在還有人在起哄我......和她......挺......不應該的。”
“其實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錢杭今天聽我們說了，呂九一、王佳落應該也知道了，方言竹也好像全猜到了。其他人，應該不會說......”
“其實鄭龍龍上學期就猜到了，說你倆關系有點那什么。”
“上學期就算有，我自己肯定也不知道，就是下學期和她關系才好起來的，之前和她談了幾次心，就有點兒喜歡的感覺了。”
“其實只要是錢杭知道了，你們就幾乎等于告訴了全班人，我告訴了何川，如果讓我們什么都不說的話，我怕我會瘋掉。”
“我猜出來了，你這兩天和他一直在一塊。”
楊陌寒望向前方，雖然學校已經黑燈瞎火了，但外面的居民區仍亮如白晝，再往上看，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黑色的，混沌一片的，又是一片寂靜。
“其實我今晚一直想說個事，也就主要是要說這個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楊陌寒雙手握住欄桿，仿佛這才能找到說下去去的動力。
“說吧。”
“其實吧，就是......可能你看出來了，我一直都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看出來了。”
“我不可能，也做不到笑著看你們倆在一塊，我最好的兄弟和我可能最喜歡的女孩在一起了，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的確，以前我也不敢這么想。”
黃云邇閉上眼，“可能，就像你上次說的那樣，我們倆不分到一個班了，會多久變回普通同學，變成見了連打招呼都不敢打一聲，只能在心里悄悄地說一聲我認識這個人，但是我做不到去跟他打招呼，甚至不能上前一步，比陌生人都不如的關系。現在......可能不分到一個班也會這樣。”
黃云邇睜開眼：“從兩三周之前就能看出來你有一點疏遠我，當時我還不知道喜歡她，可能沒有意識到什么，可能真的在很早之前你就看出來了。這幾天和她在一起了，你的疏遠也能看出來很明顯了。”
“你說有沒有可能今天中午是我們兩個最后一次同桌吃飯。”楊陌寒雙手抱住臉，黃云邇已經能明顯察覺到他聲音的顫抖。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黃云邇轉過身背對楊陌寒。
“我之前和呂九一說過的，彭豌豆要喜歡誰，或者男朋友是誰，本和我沒有關系的，我和她的關系已經那樣了，沒有什么好說的，但是......但是......你不一樣。”
楊陌寒努力不讓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涌出眼眶。
黃云邇久久的沒有回答。
“算了，現在說這么多都是廢話......你應該知道我剛才那段話的意思了，回去睡覺了。”楊陌寒沒有動，“今天我和你說的......就是我問的那些問題，誰都不應該知道。”
“知道了。”黃云邇轉身打開陽臺的門，正好聽到鄭龍龍大吼：“黃云邇要是不喜歡彭那什么玩意我原地倒立拉稀。”
黃云邇看了他一眼，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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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回來，還有個問題。”楊陌寒喊住他。
黃云邇退回陽臺，又把陽臺門關上。“之前問過你一個問題，好像還就是在210，挺久了的好像。算了，這個問題挺傻的......”
”問吧。”
“彭豌豆和我，你和誰關系好？”
還沒說話，楊陌寒就先笑了起來，笑到嗚咽。
黃云邇想了挺久，“真要說的話，你和她就像兩條平行線，我對你們倆完全一樣，沒有區別。其實我希望和你們倆都有著挺.....好的關系，但你們倆的關系......這注定不能兩全。當時我和她表白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他沒有再說話，楊陌寒也沒有說什么，打開了門，率先走了出去。
黃云邇也跟著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門口，聽到楊陌寒低聲念叨了一句。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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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云邇剛一只腳踏出寢室門，又把楊陌寒喊住了，黃奕辰將另一只腳邁出去，轉身面向楊陌寒：“晚上早點睡，別想太多，晚安。”
“哦，還有最后一句。”
楊陌寒很輕聲，湊到黃云邇耳旁。
“祝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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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嘭”的一聲，楊陌寒一腳將打開的寢室門關上，轟然迎來的鐵門離黃云邇的鼻梁不足三厘米，整個門框乃至整面墻發出了一陣令人不安的振動聲。
黃云邇在門口前轉過身，喃喃道：“謝謝。”
愣了一會兒，“對不起。”
“對不起。”楊陌寒在210門內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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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陌寒，睡了沒，早點睡，晚安！”何川離開楊陌寒宿舍。
“楊陌寒，我先睡了，晚安！”鄭龍龍什么都不知道，但好像猜到了一點什么。
“楊陌寒，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說吧，晚安！”方瑞凡關上臺燈。
驀地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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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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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九一給楊陌寒寫了一段話。
晚安是假的，好夢也是假的，楊陌寒昨晚，前晚，如果能睡著的話，就不是楊陌寒了。
該怎樣安慰楊陌寒呢？呂九一想了很久，好像什么辦法都不妥。現在大家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大家靜靜地等著，悄悄的，默默的，偷偷地觀察他，害怕他做出些什么，又不甘于他什么都不做。
無論怎么說，無論是不是有違于人們的常理和認知范圍，黃云邇做的事情都很奇怪，講的再嚴重一點，他確實沒干人事。
時間帶走一切，時間又帶不走一切，它只會化作一把利刃，被血液腐蝕生銹，直棱棱的插在楊陌寒心窩上。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越插越深，楊陌寒不會忘，那痛感越來越鈍，伴著楊陌寒日日夜夜。你拔不掉它。
孟德爾的豌豆成就了他，很可惜，楊陌寒的豌豆將永永遠遠地折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