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榮城的牢房何隳已許久未踏足,先前關(guān)著的人大都被赦免或轉(zhuǎn)為普通勞役,葉慊和王浩一人一角倒也蹲得清凈。
“呸,我落到今日這般,你最是不該責(zé)問。”葉慊一口啐上何隳的鐵甲。
獄卒端起一碗詭異的藥汁便要灌他,“叛賊,不得對將軍無禮。”
葉慊躲毒蛇一樣躲著藥汁,卻還嘴硬,“哼,如今你又是將軍了,不知何時再被罷免。”
何隳拽過葉慊破碎的袖子擦凈了唾痕,好似不曾來見過他一般,往王浩的方向走去。”
葉慊聽見漸行漸遠(yuǎn)的一聲,“已經(jīng)瘋了的人,不用再動刑了,就讓他老死在這里吧。”怎么這個人還是無法果斷一回呢……
三關(guān)之守將,他曾是服氣的,年輕的士兵多么輕易就愿意為將領(lǐng)付出滿腔熱血。可誰又叫他不爭氣,王家脅迫歷任城主四處斂財,壓榨百姓,辱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時候,他卻也任人擺弄得越來越遠(yuǎn),不顧一聲聲懇求。倒不如我算計一票,從此離去,再不回頭……
“何將軍救我,我都是受葉慊那廝鼓動。”
“你這些年犯下的所有惡事,本將都叫人寫這綾上,由它送你上路,或可替來生減些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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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會有期。”長野輕巧落地,大方拍著身上的土,心里嘀咕著榮城的牢房確實有些陰冷,“還是算了吧。”
一人一馬映入眼簾。
“長野兄,不打聲招呼就走了?”華桑看著“敵人”旁若無人完成越獄,忍不住出聲提醒。
長野一點都不尷尬,“哈哈,華兄若嫌通敵的罪名做得不夠?qū)崳业故窃敢馊デ卦萝幫达嬋俦!?
華桑自然不會讓他白白浪費銀子,將手中韁繩遞給他,“是察堪,國師是他安插在察沙身邊的。”又或許這兄弟二人其實一條心,希望長野損兵折將,是死是活都不再是威脅呢?華桑并未將心中所想道盡,“與其攘外,不如安內(nèi)。”
蕃蘺在小灶房破陣時太過潦草,導(dǎo)致直到丹玖問起,才有人想起可可大概還被困著。由于不能向青龍八公主發(fā)泄,可可配了些亂七八糟的藥來折騰葉慊,掏盡了他的腸胃和秘辛,其中便包括他與何人通信。
“謝華兄提醒,族中之事不勞掛心。”誰又沒有野獸的狡黠呢?長野自然知道回去該如何部署——千年史冊恥無名,我輩豈是蓬蒿人。沙場青龍庇佑,難道還不足以象征王命為他鋪路?
“華某尚有一事想向長野兄討教,”華桑對榮城的舊事始終有些惻隱,“敢問你的身世可有隱情?”
“哈,我并不是個孤苦伶仃的遺腹子,聽老人說曾在某個已經(jīng)坍塌的石窟里看過一墻壁畫與此有關(guān),那個孩子身上有朵花似的胎記或是刺青。”長野盯著自己的右手,掌心微微發(fā)燙,“蕃蘺姑娘……替我謝謝她。孔雀若是有機(jī)會長大,也該有七分像她。”
偷聽到這里,剛剛“戰(zhàn)死沙場”的唐將軍嘆了一口氣: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那個孩子自己是否知情?
“你猜孔雀是他的妹妹還是初戀情人呢?”丹玖向“告老還鄉(xiāng)”的蕃城主問到。
蕃蘺沒有接話,目送長野策馬奔遠(yuǎn)了,馭云向華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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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嘉應(yīng)關(guān)外忽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百年難得一見,皚皚頃蓋人世間。從各地而返的榮城人,很快又迎來無限明媚的晴空與暖陽。
背對仙使,逸云對孩子們說,回家吧,我也要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紫墨故意沒有進(jìn)入明王觀,未見到他成仙后的容貌,或許才能徹底放下。
積雪化去,一個胡兵擠干衣服上的水,和旁邊的戰(zhàn)友相望一眼,也隨其他人一樣往北面歸鄉(xiāng)去了。大地之上,如螞蟻遷徙,一切漸漸了無痕跡。
相互對立,打打殺殺,你死我活,都不重要,畢竟乃正常的天道輪回。
而躺在某處草原的長野,手捻一根美麗的孔雀翎。
孔雀啊孔雀,雖然早就聽人說你死了,但你每年留下一根翎給我,是在保佑我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吧。
該要好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