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的金輝透過教堂彩繪玻璃，在圣水池中碎成粼粼光斑。

原本盈滿池壁的圣水已褪去半池，瓊漿般的液體因搖光的洗禮而濃度大減，水面浮著一層稀薄的光暈，像被稀釋的月光。

“這圣水……竟與圣靈族的起源相關？”

小舞指尖劃過池邊石刻的圣紋，眉尖蹙成細結。

當她得知這池水源自萬千教徒的信仰獻祭時，袖口的指尖不自覺攥緊，布料被捏出細密的褶皺。

她出身山野，對這種以信仰為食的儀式天生排斥，鼻尖似乎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屬于人類祈愿的灼熱氣息。

“過來。”

搖光的聲音如浸過冰水的銀鈴，清冽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站在池邊，月白色長袍被圣光鍍上金邊，發間的銀飾隨動作輕響。

那雙與圣父如出一轍的碧藍瞳孔掃來，小舞只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她的腰，下一秒已墜入微涼的圣水中。

“噗通——”

水聲驚起梁上棲息的白鴿，撲棱棱的羽翼聲里，搖光轉向跪滿大廳的教徒，衣擺揚起優雅的弧度。

他單膝觸地，右手按在胸口圣紋處，聲音傳遍穹頂：“諸位的信仰之光，搖光代圣靈族領受了。”

話音落時，祭壇上的燭火齊齊暴漲三寸，映得他側臉的輪廓如同神諭浮雕。

圣靈族的傳說在空氣中彌漫——

他們是神用指尖泥塵捏就的種族，眼眸天生凝著碧藍，壽命綿長如古木，卻因血脈稀有而世代侍奉神座。

搖光作為這一代唯一的圣光之體繼承者，此刻圣水池中的光霧正瘋狂涌入他體內。

“嗡——”

池底突然迸射金光，三項神賜在他眉心凝成光紋：

圣光領域如無形漣漪蕩開，跪坐的老教徒們忽然露出癡迷微笑，看向搖光的眼神充滿孺慕；

圣光審判的法則在他掌心流轉，一縷黑氣從某個心懷貪念的教徒體內被強行抽出，化作齏粉；

圣父法相的虛影在他身后一閃而逝，那是足以焚盡邪祟的神圣剪影，讓整個教堂的圣像都微微震顫。

“還不夠。”

搖光望著依舊沉寂的圣水池，眉頭微鎖。

他抬手一揚，指尖迸出的圣光如金線般刺入穹頂的天使浮雕，剎那間，所有教徒的禱告聲匯成洪流：

“以圣父之名——”

圣水管道發出轟鳴，更多泛著奶香的液體傾注而下，池面的光紋重新密集起來。

終于，水面炸開一朵銀蓮。

小舞破水而出時，銀色盔甲已覆滿全身，甲片上的金色火焰紋章隨著她的呼吸明滅，原本漆黑的瞳孔已染成圣靈族特有的碧藍。

她握拳感受體內奔涌的力量，骨骼發出細微的爆鳴聲：“鍛骨境……這力量像把空洞的心臟都填滿了！”

下一秒，她猛地單膝跪地，額頭觸地：“吾以圣騎士之誓，愿永世追隨您的圣光。”

這并非她的本意——搖光的圣光領域正悄然作用，讓她心中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絕對的忠誠。

她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神藏，一面半人高的銀盾轟然落地，盾面雕刻的天使羽翼似乎在微微顫動。

“米迦勒圣盾？！”搖光瞳孔驟縮。

盾面上的大天使浮雕栩栩如生，羽翼邊緣甚至凝著金色劍芒。

這不僅是防御神器，更是能召喚天使圣劍的神賜之物。

小舞獲得的圣騎士之誓讓她的防御隨守護對象靠近而倍增，而米迦勒圣盾則讓她成為移動的圣壇。

離開時，小舞偷偷在角落抓了個陶瓶灌圣水，卻被搖光一指點碎：“蠢貨，信仰凝成的圣水離開教堂便會消散。”

陶瓶碎裂的瞬間，空無一物的碎片讓小舞滿臉失落，她望著遠處禱告到形容枯槁的教徒，輕聲問：“他們……”

“覬覦圣靈洗禮的凡人，早該知道代價。”

搖光頭也不回，長袍在地面拖出一道光痕，“命運從不是施舍之物。”

與此同時，教堂最后一排的陰影里，易容的姜凡正機械地抱拳禱告。

小舞濕漉漉的銀甲從他身邊擦過，帶起的水汽讓他睫毛微顫，卻依舊雙目緊閉——

他的意識早已墜入暴食界的深淵。

“咕嘟咕嘟——”

粘稠的龍筋在姜凡口中被嚼得嘎吱作響，那滋味像浸透鹵汁的牛筋，卻帶著奇異的腥甜。

他眼前的長桌上，烤全龍的油脂正順著骨縫滴落，盤子里的臟器還在蠕動，而同桌的“食客”們早已沒了人形：

臃腫的肉球上頂著半顆頭顱，嘴巴像吸盤般瘋狂吞咽，主動鉆進嘴里的食物帶著詭異的生命光澤，如同無數細小的觸手在往喉嚨里鉆。

“再吃一口……就一口。”

姜凡的意識被食欲裹挾，肚子像吹氣球般隆起，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脖子正漸漸與肩膀融為一體，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唯有餐桌上的珍饈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暴食界的時間扭曲而漫長，當他終于吃出一個空盤子時，身后的石門“轟隆”裂開。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姜凡費力地轉動眼球——那是顆猙獰的獸頭，鼻孔噴出的熱氣讓桌布都在燃燒。

“吼！”

巨獸張開血盆大口，連桌子帶食物一同吞下，露出桌下黑黢黢的洞口。

姜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腳踹成肉球，骨碌碌地滾了下去。失重感過后，他砸進一片冰涼的“海洋”——

不是水，而是堆積如山的金幣，從腳踝漫到脖頸，反射著刺目的光。

“幻境？”姜凡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感清晰無比。

他掙扎著爬起來，金幣在身下發出嘩啦啦的巨響。

這片金銀財寶組成的汪洋望不到邊際，陽光透過穹頂的縫隙照下，讓每一枚金幣都像燃燒的小太陽。

他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在金銀海中找到巴掌大的廣場。

廣場中央支著一口青銅大鍋，鍋里翻滾的金水咕嘟冒泡，升騰的熱氣在空氣中凝成扭曲的人臉，每張臉都帶著貪婪的笑意。

“這里的試煉……到底是什么？”

姜凡撫摸著鍋沿的饕餮紋，指尖剛觸到滾燙的金屬，就聽見遠處傳來金幣摩擦的聲響。

他猛地回頭，只見金銀海的波浪中，一個由金幣堆成的巨人正緩緩站起，眼窩處嵌著鴿卵大的鉆石，張開的嘴里掉出無數銀幣——

那是之前迷失在這里的冒險者，早已被財富徹底吞噬，化作了迷障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