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母親在院中閑聊許久，母親抹了抹淚水，又將我送回了房間，我知道母親每每與我談完話總要傷心很久，我卻無能為力，身在囹圄，半分不由己。我于母親而言是希望，是生死抉擇，亦是累贅，是生活所迫，黎燁，離也，我于晦暗中求生，于殘碎中求愛，悲也。母親很快收拾了行李回老宅，而我除了工作，便是獨自在房間看新聞，平靜如一潭死水，哪怕扔下一塊石頭，也不會激起任何波瀾，唯獨在回憶時總會失了神。

“現在，有請實驗一中代表堇歡上場！”廣播里響起堇歡的名字，我下意識準備起身，堇歡突然就笑了：“黎燁同學，剛剛廣播報的是我的名字哦！”

我猛地反應過來，刷地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沒……不，不是，是我，我不是……”

我還沒有解釋清楚，堇歡卻歪頭輕笑說：“我知道啦，那我上場了哦，黎燁同學！”

我微微一怔，隨后立即點點頭，然后發生了什么呢？不記得了，只有少女甜甜的笑清晰地刻在我的腦海中，如今再想起依舊美好得讓我心動，很快，我沉沉睡去，曾經在夢中我從未見過她，故而我并不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然而，現在卻時時與她在夢里相見，到讓我不由地信了幾分，只還是一樣的，上學時交集甚少，就連夢中也是?？捎幸稽c不同，現實中我是一個膽小鬼，同她講話少有完整的長句，在夢中我卻是一個勇敢的人，我敢向她表明心意，也大膽試探她的內心，可惜一切都是夢，我無法說出口的愛意隨著驕傲被徹底埋葬，不敢再有一絲幻想，那樣的女孩應似驕陽，明媚耀眼，也應如皎月，眾星環繞。夢醒時分，我只恨自己當初太過怯懦——不敢同她表明心意，卻也慶幸自己的怯懦——沒有同她表白心意，她是我平淡青春里的叛逆，也是我無法宣之于口的喜歡，我閉著眼，不知流了淚水，是為她，還是為自己，我也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意難平吧——自己破碎不堪卻又愛意四起，畏于自卑不敢追求卻又總在幻想。突然手機振動著，響起“嘟嘟嘟……”的聲音，我四散的思維收回，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很熟悉，是蕭賢的：“我回來了，我現在還在機場，一會兒我過去找你。”

我不由地皺了皺眉，低低道：“可蕭姨不是說你周末才回來嗎，怎么突然提前了？”

電話那頭蕭賢的聲音依舊充滿笑意的：“當然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啊！哈哈哈……但也不全是，等我來找你，給你慢慢說。”

“嗯，這個點回來，注意安全?！蔽衣诘?，“一定不要著急，安全回來?！?

電話那頭的蕭賢似是輕笑了一聲，沉聲道：“好，我知道啦！你先休息，有什么想吃的，我給你帶？”

“和以前一樣，酒如果你覺得需要的話，就買雞尾酒，度數不能太高，你知道的。”我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語調也不由輕松了很多。

蕭賢笑著掛斷了電話，我也不由地晃了神，似是回到了那個盛夏，那時我還沒有殘疾，是家族中的驕子，父親和母親還是家族中令人艷羨的神仙壁侶，一切都十分美好。我與蕭賢也算一起長大的，我們時常在一起，最喜歡的便是一起吃夜宵，一起吃夜宵的時光最為愜意，也是最輕松的，我們會聊很多，也包括我對堇歡的喜歡，只是我們都清楚有些事情不會有結果。那次競賽結束后，我和蕭賢一起吃夜宵，那晚，蕭賢問我：“你是不是喜歡堇歡？”

我本想否認，但燒紅的耳朵已經將我出賣，蕭賢悶了一口啤酒，笑道：“別否認，臉紅了哦。話說，你怎么喜歡上她的？”

“呃，說不清楚，就是有種致命的吸引力?！蔽覔u了搖頭，輕抿了一口啤酒，笑道，“就像溪流想匯入大海，嗯……也不能這么說，應該說像飛蛾撲火那樣，義無反顧吧?！?

“那你是什么時候喜歡她的？”蕭賢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問道。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回憶著我和堇歡相處過的每一刻，不由笑道：“或許是初見，也或許是她那聲‘黎燁同學’無意間闖進了我心中，也或許是其他的什么，說不清楚了。”

我注意到蕭賢拿著杯子的手似又緊了幾分，我輕輕蹙了蹙眉，蕭賢似乎也注意到我的蹙眉，他似在苦笑一般：“看你平時這樣冷冷淡淡的模樣，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人呢。只是為什么是她？”

我沒有回答，只是問他：“那你呢，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

蕭賢似是被我問住了，他先是一愣，而后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嘴里嘟囊了一句什么，最后只是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一晚后我們默契地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在那之后我們也很長時間沒有一起吃夜宵，并不是我們之間鬧矛盾了，而是蕭賢出國了，

我也在不久之后出了意外。我慢慢收回思緒，拿起手機，打開QQ，看著那個黑白的頭像，思緒再次散開，出神許久，突然一陣門鈴聲，我的思緒被打斷，我慢慢轉動輪椅，打開房門，經過客廳，慢慢到門口，我無法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的人，只能出聲詢問：“是誰？”

門外的人只又敲了敲門，我不由地心生緊惕，再次出聲詢問：“你要找誰？，你再不說，我就報警了！”

門外的人輕笑道：“你確定要這么狠心嗎，黎燁？”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打開了門，門外的人走進來，我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不由地笑了：“蕭賢，你這是吃了什么藥？這么多年一點沒變，還是和當初一樣青澀，頗有少年感?！?

蕭賢提起手上的燒烤和啤酒，示意我到廚房，我笑著轉動輪椅，我們一起到餐桌前坐下，隨后蕭賢熟稔地布置好一切，他坐下為我開了一瓶啤酒，他喉結微滾，而后也開了一瓶啤酒，我們開始夜談，像從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