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題卷裝在個密封的信封里,打開后便是三道四書題和五經題二十道。當然不是全做,選做的,全做也不會多拿分……四書題三道相當于必答題,五經題卻只需答其中一經,也就是四道題,也就是統共寫七篇文章。
當然也不是你看卷上哪一經的題簡單,便選哪一經,因為在答題卷上,三天前就寫好了考生要選的是什么。這當然不是貢院未卜先知,而是在考試前兩天,所有考生便去布政司衙門,把姓名、年甲、籍貫、三代姓名,以及準備考的一經報上去,由衙門印卷置簿,也就是把這些信息寫在答題卷上,用印記,然后給考生本人。
陸鐘選得是《易經》四道題,陸家從他父親那一輩開始選的就是易經,他的易經造詣是很深的,所以他將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三道四書題上,“二多譽,四多懼”嘛,怕的就是四書,盡善盡美了再考慮《易經》的四道題。
審完四書題,陸鐘不得不承認,這城里的人就是有文化。只見三道題的題目,句子和文意都合整。為了防止那考生混淆,還將整段都摘錄下來,只要背過四書的人,便會知道這是哪里的段落,完全免去了猜題之苦,無益之時。
簡單看過三道題之后,陸鐘便全心投入進去,專注的相題認題,對題之賓主輕重,前按后段的關系把握得十分準確,才下筆切題。破題承題。嚴絲合縫,雖未嘗發新奇之語,但已經君子之意,起承轉合皆是韓昌黎的文法,字里行間都表達著朱晦庵的遺訓。
三道題做好了,已經是翌日中午。陸鐘又用半天時間,將四道經義題做了出來臨近黃昏時候,方應物便交了卷子,提著考籃晃晃悠悠出了貢院,狗兒孫固正在門外等候,來不及等候兄長陸釴,陸鐘便先回了咸亨客棧。
歇了兩天兩夜,方才緩過勁來,又到了十一曰晚上,只好動身去參加第二場考試。這時候青云街及貢院內外熱鬧許多,人聲鼎沸,已不像上次那般沉悶。
原因也很簡單,最重要的首場考試已經結束,后面兩場走形式居多,當然就不如第一場嚴肅緊張了。
搜檢程序是一樣的,次曰黃昏第二場考完。然后又在八月十五曰考完第三場,這次鄉試便結束了,下面只等著出結果。
四千多名考生錄取九十五人,不到百分之三,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放榜之日,怕是有一句,月亮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等待放榜的日子十分難捱,直感覺心里火燒火燎的,吃什么都沒味,睡覺也睡不著。陸鐘記得偉大的革命導師曾經說過這樣類似的話,有些時間一年好似一百年,有些時間一百年好似一年,現在是度日如年的時候。
也無心出去,現在滿杭州城都是等待放榜的考生,碰上了難免要問,你知道的這個考試是完全的主觀題,沒什么好說的,即使是才華如徐文長,考官看不上眼,還是成不了舉人。所以現在的只需要做的是等待,剩下的就交給時間,聽聞主考官是翰林葉桂章,可陸鐘又有什么關系能夠攀扯得上的?
豐坊這幾日天天請客,請喝酒,按他的說法,這叫做積考德,可赴宴的還就是孔乙己、錢德洪,王相三人,陸鐘和陸釴是常在咸亨客棧的,自然也談不上赴宴,就是打個秋風,湊湊熱鬧。
大新聞是人們喜歡談論的,邸報上傳開了李璠的案件,整個南國的官員都夸張芹是不畏權貴,公忠體國,老百姓都口口相傳“張青天”,獄卒也開始不對李璠先殷勤了,李府終于求到了江彬頭上,江彬一口氣要了李府的一半家資,可回復的消息還是等待朝廷得勝回朝的大赦。
咸亨客棧這邊酒喝的厲害,錢德洪對著陸釴說道:“陸兄,還真和你說的一樣,陽明先生已經平了寧王的叛亂,可朝廷卻視若無睹,已經南下。”
陸釴道:“這就是閹黨武將的可惡,這么大一筆功勞,他們怎么會拱手讓人?”
豐坊卻道:“你們少說一些朝局,這會敗了考德的,還是說些雪月風花,唐詩宋詞。”
“有理,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快意當下耳。”孔乙己附和道,這次他考得有些糟糕,他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了,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是長者之言,更何況圣人有訓;食不言寢不語。喝酒吃肉也能快樂,何必多說話呢?
關于大明曾經有著名的四個字“酒色財氣”,還好現在還只是正德時候,孔乙己等人也才沾了個酒字。
日夜好飲,真醉煞人也,
自古逢秋自蕭瑟,一有酒來便生春。世上如有千日醉,醒來知是哪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