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5章 鬼仆

  • 十三志歌
  • 醉辰十二
  • 15119字
  • 2025-08-08 16:13:17

如果擁有穿越時空,掌握時間的能力,你最想干什么?大多數人都幻想過這個問題吧。

溫暖的火光在君不見低沉的臉上跳動,她完全聽不到周圍眾人交談的聲音,只緊緊盯著夏野胸前的項鏈,飛鳥和之前不太一樣。夏野注意到了君不見的目光,她沒有告訴對方風舟的死訊,并猜想飛鳥項鏈的異樣和風舟的死有關。

“按照我們在問閣找到的信息,和你們知道的,每件事都指向繡耳和五大家族…”夏野分析道:“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難道就是為了讓那場戰爭重蹈覆轍?”

“戰爭都是為了權利…”車禮植附和道:“與其說是和五大家族有關,不如說是和所有的王室都有關系。”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王室…”千里白看向北方,一股寒風吹得初三肩上的晴天慘叫幾聲。

“無限城…”眾人異口同聲道。

“自從許石出現,無限城就開始緊張起來,南方只需要看緊峽道和扼龍灣……”初三拿著一根木棍翻著火堆里的紅薯,那場變故讓他滄桑了很多,他繼續回顧道:“特別是瓊江的各個大小口岸也加派了夙人看管,大院里突然少了一些護衛,那些人便按耐不住想要尋找什么,最后……就被發現了。”

這些人包括張自弓,初三沒說出來。

“拿鐵叔怎么可能背叛父親…”君不見終于開口,她始終不相信。

眾人先是一頓沉默,夏野率先打破寂靜:“夏亦他……”

“哦…”初三及眾人也回過神來,他不急不慢的說道:“按照你的意思,他們那幾個都住在花紅樹,由何池下帶領他們進行操練。”

“花紅樹?”車禮植不明白夏野為何要讓夏亦住在那個地方。

夏野仿佛安心了一些,卻還是有些擔憂:“夏亦貪玩,那里清靜些……”想起什么似的,又問道:“他們是?”

“柴或疾、第五蓁這些人。”初三思緒快速從那片雪地閃過。

“不管怎么說我們現在要趕緊將莫等閑與奔流王室之事告訴父親。”千里白長嘆一口氣,從火堆里翻出一個紅薯遞給一旁出神的君不見。

“還有五大家族的事…”車禮植附和道:“目前為止已經有己氏和姜氏…當然還有尤氏。”

君不見拍打著紅薯上的灰燼,看了眼車禮植,心里還在思考未來的話,她沒有將王武之事告知眾人,也沒有所謂的提起尤氏的詛咒。

“姜氏……”夏野若有所思,提高嗓音對千里白叫道:“你還記得在圣水河上的姜七嗎?那個孤魂野鬼。或許我們可以去那里找她弄明白。”

夏野看了眼低沉的君不見,大家都知道前者在想什么,不約而同的看向后者。君不見抬頭朝眾人翻了下白眼,無奈的說道:“我的內力恢復了一點,只要不出意外讀心術應該沒有問題。”

“既然如此,你們便北上去吧…”初三抬起袖口擦拭著嘴角的污漬,起身說道:“臨行前我向父母起誓,不追回張自弓便不回城。他搶走了祖父藏匿的秘密,如今我也知道了他的蹤跡,我們……就此別過。”

眾人起身看著消失在黑夜里初三,知道無法阻止,只是兄妹一場,君不見和千里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他們的三哥。

初三走后眾人不知如何開口,說的太多似乎是對離別的不尊重,說的太少又好像感情太淺。

“三哥說的不錯,我們要趕緊回無限城。”千里白打破沉默,但是一年前他私自外出,如今卻一無所獲,猶豫著說道:“可是,我們怎么去呢?”

“那就先去圣水河……”夏野明白千里白的顧及,他們總得帶著什么回去。

“先去望谷…”君不見堅定的說道,眾人跟隨她的目光看向夏野胸前的灰色飛鳥項鏈。許棉的來信里說過,在望谷還有著己氏族人的蹤跡,說不定在那里可以收獲一些。

君不見原本的想法是先去尋找紀藍,但是現在一行人不得不暫時北上先去望谷,在渡圣水。

至于若水,眾人決定帶他返回故鄉。

望谷,與臨江隔江相望,是占地最大的國家,分別毗鄰圣水、戈煌灘、還有無限城,因為同時靠近無限谷和最原始的黑林,自北往南氣候各不相同,文化差異甚大,形成了獨一無二的自然人文景象。

首都烏別靠近圣水河,交通發達是北方最繁華的都市,王室蘇家原為己氏的侍從,原居住在西北方的小城右門。五大家族戰爭之后,蘇家沒有趕盡殺絕,留下了沒有掌握任何能力的己氏后人,此后一群老弱病殘居住在右門,時刻銘記著關于飛鳥的故事。

“大侍者曾告訴我,野史中的己氏對蘇家極為寬厚,蘇元,也就是蘇家率先起義的人才沒有像其他王室一樣,不過在眾王室的商議下,蘇元還是剝奪了己氏的自由,終生不得出右門。”千里白說道。

“也是為了能利用己氏的力量嗎?”車禮植聯想到自己族人的命運,眾人也如此猜測,畢竟己氏掌握時間的能力不容小覷。

眾人不知答案,沉默卻不是為此,而是眼前的一幕,小船駛到南江上聯通臨江和望谷的峽道前,此峽道幾乎不會被夙人用到,因為是十三個峽道中最獨特最危險的一個,其中就包括它是唯一一個在江面的峽道。

冷風把江水用力的拍打在青灰色的懸崖峭壁上,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咆哮,穿過寒霧襲擊著小船。眾人裹緊冬衣屏氣凝神,呼出的氣團很快被凍進看不清的江面,絲毫不敢懈怠。

夏野急促的呼吸很快打濕衛央的刀刃,波濤洶涌的江面倒映在刀光劍影中。起初,就像人們以為危險只有這些,卻看不見江底的暗流涌動。

“始終不明白,當年初護英為何在修建了其余十二個峽道后,偏要在此處再設一個毫無用處的峽道,反而在此丟了性命,死無全尸。”衛央看了眼船艙上警惕的晴天,不解的問道:“這地方除了山和水,連只鳥也沒有。”

身后的千里白正在專心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峭壁,聞言轉頭看了眼夏野,問道:“大侍者說過,叔父當年修完十二口峽道后,自作主張又在此處又建了一口。”

以往的人們,無論是北上還是去參加夙人選拔都是由兇險的扼龍灣通過,南北交易甚少,只有臨江和望谷走私的商販依靠南江形成為數不多的貿易,不過又因為此處高聳著一道懸崖峭壁——斷翅巖,從江底拔地而起,經過寒風和江水的沖刷,斷翅巖上幾乎沒有植被覆蓋,濕滑險峻的巖壁拋下了無數具“商客”的尸體。而扼龍灣逐漸統一管制后,就鮮少有人冒死途徑此地,即使如此,人們仍舊相信著斷翅巖住著一群愛唱歌的惡魔,專吃路過的人。

靠近被劈開的峽谷,礁石上漂泊著許多骸骨,夏野忍著惡心別過身對眾人說道:“這些應該就是臨江的那些走私犯,當年有一伙人闖入臨江王室盜竊,許多價值連城的東西都是通過這里通向北方又流往四處。說不定這江底就藏著許多寶藏呢。”

君不見和衛央不約而同的朝江底看去,黑漆漆一片只覺得壓抑的厲害,一道亮光不知從何處而來極速閃過,二人驚訝的看向對方。異口同聲道:“你也看到了?”

眾人聞訊而至,江面卻一無所獲,只聽見夏野在背后驚呼一聲:“不是在江底,是在巖壁上。”

隨著小船駛進狹窄的谷內,眾人看到絕壁兩側爬滿了枯藤,荊棘間掛著零零碎碎的骸骨,骸骨下是久經風霜仍難掩金碧輝煌的珠寶。經過青苔的侵蝕,和搭載這一切的巖壁在谷風的吹奏下發出脆響,在海水的倒映下仿佛深夜里的螢火之森。

夏野見眾人看得出奇,不由得嘆息道:“眾人皆為黃金死,黃金卻葬絕壁骨。”

當眾人恍惚之際,小船戛然而止,陰風于江面狂嘯,冷霧于黑暗忽散,船上五人警惕的環顧四周。晴天黑色的眼睛倒映著血紅色腹部下江水,仿佛棋子掉入深不見底的井底,它好像聽到了什么,朝絕壁上的枯藤飛去,不斷的發出讓人不安的叫聲,似乎在提醒眾人:危險即將來臨。

似乎是來自江底的什么東西,還未等眾人反應,一陣異動從船底襲來打破沉默的江面,幾根纏滿藤蔓的鐵鏈不知從何處而來,像巨蛇一般將一船人死死咬住,拋向空中后又迅速向江底逃去,企圖將一行人拉下深淵。

君不見眼疾手快的抱起若水的尸體抓住絕壁上的枯藤,鋒利的尖刺刺破手掌,此時衛央已經帶著千里白抓住了一旁的骷髏,而嚇得驚魂試色的夏野就快要被鐵鏈拖入江底。顧不得流到脖子上的鮮血,君不見朝早已經跳到礁石上的車禮植喊道:“阿植,快救夏野。”

車禮植聞訊起身踏著快速游動的鐵鏈而去,敏捷地穿梭在黑暗和這些蟒蛇之中,很快就接住夏野跳到另一邊的懸崖之上。

看見江面漂浮著被撕碎的木屑,衛央向千里白問道:“此去望谷尚有幾十里,江水兇險,沒有木舟我們如何過去?”眾人沒有搭理衛央只有晴天還在不斷啼叫,衛央也很快意識到眼前還有更棘手的事情。

江面太過平靜。君不見臉頰上的鮮血染紅了眼睛,她強忍著不適盡量抱住若水的尸體,卻沒意識到身后的骷髏正在慢慢靠近自己。

看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夏野喘息著說道:“剛才還是漫天冷霧,如今又是暗藏殺機,此處兇險不能多做停留…”

“往前是望谷雖只有幾十公里,且不說江水過于寒冷,里面更是危機四伏,不可能游過去。”車禮植也緊盯著江面。

同樣,此處更遠距臨江,眾人已經被困于此地。

衛央嘆息一聲,懊惱的叫道:“自從遇到你們幾個,我就沒發生過好事…”扭頭看了看自己握著的骸骨,苦笑道:“以后我們也是像這幾個哥們一樣了,算是穿金戴銀,享受榮華富貴了。”

“骨頭……”夏野突然慶幸的笑道:“骨頭極輕,我們用這些藤蔓綁成竹筏的樣子,應該可以渡江。”

可還未等眾人歡喜,衛央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骷髏似乎有所不同,停止笑意向眾人說道:“小心這些…”

說時遲那時快,衛央和晴天同時逃離那些好像黑暗里的殺手,看著其余眾人被牽制住,他迅速抽出大刀劈向那些爬的越來越快的骷髏,很快將其他人救下。另一邊的車禮植也迅速施展開空間域,阻止其余骸骨的進攻,同時和其余眾人一起扯下藤蔓快速的將水面的骨頭綁在一起。

夏野看著君不見左臂的鮮血,又看了看源源不斷從絕壁里涌出的死尸,迅速脫下外套遮住君不見的流血,并噓聲對眾人說道:“他們好像是聞血而來。”

正當眾人綁好“竹筏”,以為死尸停止攻擊時,只見頭頂的晴天還在不斷盤旋警惕著眾人更大的危險。果不其然,那些死尸朝一個方向聚集而去,江底和絕壁不斷涌出死尸,他們似乎發現了某種東西,不斷的朝一個方向發出震耳欲聾,毛骨悚然的咆哮。

夏野捂著耳朵,震驚,疑惑,不安占據著她整個顫抖的身體,君不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朝身后的車禮植嚴肅的大聲問道:“還能撐多久?”

車禮植皺眉看著似乎快要覆蓋掉兩側絕壁的死尸,搖頭說:“數量過于龐大,空間域支撐不了多久。”

“我們要想辦法在空間域被擠破之前,從這里出去…”君不見脫下外袍包裹住早已濕透的若水。

看著死尸聚集的地方,域壁顏色正在慢慢變淡,即使車禮植再次施加了時間域也似乎無濟于事。死尸多如牛毛,很快就覆蓋掉整個斷翅巖,四周的江水還在不斷涌出骸骨。

正當眾人無計可施之時,一陣炙熱從君不見腰間傳來,只見其打開一看,被血液浸濕的龍鱗的碎片不斷發出紅色光芒,一個黑影從中跑出,迅速跑向域壁之外,那些死尸見狀便朝其追去。

“那是什么?”夏野看著那黑煙問道。

君不見不可思議的朝黑影大聲的問道:“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只見那黑影從不遠處凝望君不見,發出尖銳的笑聲:“就當我謝謝你。”隨即帶著那些死尸消失在黑暗之中。

君不見顧不得疑惑,回過神快速收好龍鱗,對疑惑不解的眾人說道:“先離開這里,我一會向你們解釋。”

月光下,冷霧再次覆蓋斷翅巖,眾人不知道,那些死尸又再次回到了這里。

君不見看著越來越遠的斷翅巖,月光不知什么時候隱藏進烏云。她再次拿出龍鱗碎片,看向正在為自己包扎的千里白。

“快四年了,那年你我得知父親的密信,與師傅一同送棉兒北上無限城,我在南江底發現了這把匕首…”君不見回憶道。他們不知道,正是這次北上,關于許氏的消息便在黑暗中再次開始流動。

“師傅勸誡你此兇器是極陰極寒之物,斷送了無數人的性命,駐留了許多冤魂。”千里白也說道:“當時廖得庸和若有等人追殺許棉,攻擊卻突然戛然而止…”

“是因為梓歸井的原因?”衛央問道。

看著早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斷翅巖,君不見默不作聲。一旁的千里白搖頭解釋道:“是因為……南江底的死尸。”

當年許氏被滅,悟得梓歸井消息救下許棉,幾天后眾人通紅豆城欲過南江北上無限城,卻在半道上突遇廖得庸、柳樹精若有、紫衣析左和吳畫幗等人追殺,雙方僵持不下之時,若有和廖得庸二人突然撤離,隨即一片亡魂死尸從江面而來,朝君不見等人襲擊。梓歸井猜測是因為這些亡魂怨恨這把殺死自己的兇器,而龍鱗已認主君不見,他們便遇向君不見尋仇。為了眾人安危,君不見不顧阻撓以身獻祭,隨即折斷龍鱗再次拋進南江想要釋放被囚禁多年的冤魂,幾個古老的亡魂早已無處可去,便魂歸匕首,將其縫合獻給君不見。

而這個黑影就是其中一個,不過早在很久之前,君不見就將其釋放。

“這個亡魂死的時候還是個孩子,族人皆死于此匕首,而他卻被火燒死,尋得親人足跡便暫留此匕首,一住就是幾百年,你還記得在擁河嗎?當時你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君不見轉頭對車禮植說道:“就是他將自己的內力給你…助你突破帝皇。”

君不見沒說,這是用她當時的半顆心臟為代價。她也沒說,四年前她也是用同樣的方法救了千里白。

千里白別過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想要開口卻被君不見打斷。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聽著慢慢靠近的人聲鼎沸,君不見起身看著碼頭上行人異樣的眼光,她朝身后同樣嚴陣以待的眾人說道:“此行,一定要找到…”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語,車禮植的幻象域讓碼頭上駐足停留的行人停止了指指點點,雖還有不少的老人對來自江面上的幽魂堅信不疑,不過他們從三遍四的那些古老傳說早已經湮沒無聞了。不過,讓夏野擔心的是這施加的幻象域絕對會讓碼頭上王室的耳目心腹察覺,但即使不如此,一伙人乘著骷髏做的小舟從斷翅巖方向駛來的場景足以讓位高權重之人注意了。

下了船,換了裝束的一行人盡量避開鬧市,沿著望谷偏僻的小鎮一路北上,前往右門。不過即使在小心,大將軍蘇遷的眼睛早已盯住了他們。

由于黑林正在不斷擴張,加上右門居住著己氏的緣由,周邊的居民越來越少,北方的荒漠趁機大舉南下,如今的右門除了蘇氏大宅所在的絲竹街方圓十幾里,其他大部分都是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早已淪為飛禽走獸的洞穴。

右門邊界的石碑上還有己氏為蘇氏的題詞:忠孝永存。上面的鎏金已在兵荒馬亂中被盜賊撬走,斑駁的歲月在雜亂的枯草叢中留下冷漠無情的痕跡,“永存”二字被劈碎在地,“忠孝”之情也化為泡影。

夏野隨父讀史,也懂忠孝之義,對眼前一幕甚是感慨。右門深秋的夕陽格外凄涼,荒草坡地上窄小的道路尚有行人的蹤跡,只行了幾里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右門城樓,上面掛著的王室蘇字大旗沉重的耷拉在古樓的土墻之上。沒有士兵看管,反而讓君不見等人提高了警惕。

按照夏野的意思,五個人帶著一只綠色大鳥和一具尸體太過顯眼——好在馬匹都變賣了——主要是何容嵐看上了黑風,君不見以此交換得了晴天。于是便由君不見和衛央出門尋找己氏的消息,剩余的三人一是礙于身份,其次車禮植的域術更利于藏匿晴天和若水。眾人兵分二路,很快就在幾個喜歡夸大其詞的老人嘴里得知了己氏的消息。

就在毗鄰絲竹街和黑林的陽白村,傳說此處時有己氏的冤魂作祟。衛央看著凄涼的街道,示意一旁同樣不明所以的君不見,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夏野這家伙,怎么會叫我們兩個來呢?那個車禮植不是會什么搜索域,來找一下不就知道了。”

“首先,搜索域需要對方也有內力,其次他也是五大家族的人,這一路上危機四伏,夏野帶著己氏的遺物,四哥關乎無限城,他倆人都不會武功,出來行走反而不便,更別說晴天特異,只有待在客棧用域術庇佑才是萬全之策。”

衛央無奈作罷,可是眼前這場景還是讓他心神不寧,他踢了踢滾到腳邊的一個蹴鞠,問道:“這里真的住著人?”

君不見俯身撿起地上的蹴鞠,心中也不敢肯定。陽白村很小,看樣子剛下過雨,但二人不到半日就翻遍了整個村落,午時一到,寒風便將饑腸轆轆的人吹進村里較為熱鬧的羊肉館中。幾杯熱酒下肚,小村的人情味也慢慢顯露出來。

先是幾個男人挑著貨物和孩子進來要了一桌涮羊肉,接著兩個老人叫了幾盤小菜和熱酒,街上的店鋪老板們也快速叫了簡單的粉面后就開始招攬客人,女人們要么帶著孩子開始采買東西,要么推著小車販賣胭脂水粉,幾個孩子睜著朦朧的睡眼呆作在自己的門檻上,和給自己喂飯的老人一起時不時盯著君不見二人。

君不見和衛央不明所以,前一刻還是凄涼的村莊,下一時就是熱鬧的街市,不過他們實在是餓的不行,也是在羊肉館門口的小桌旁坐下,等著店家的招待。

老板是個豐腴的女人,光亮的臉上打著過時的水粉,胸前露出兩座白凈的高峰,在過往的男女老少中嫻熟的游走,絲毫不在乎各種評判,她嬉笑著向君不見二人扭來,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人物。

“兩位是要吃些什么?粉面呢?還是炒菜……”女老板兩大個炯炯有神的眼睛深處透出算計的目光,她看出沉默不語的君不見二人身份不凡,便拽緊身后一個孩子的衣領笑道:“哈拉…你要好好招待這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雖說是講給那看上去還不滿十歲的幼童說的話,眼睛卻笑盈盈的看著衛央,余光的似乎在鞭打著那孩子的身體。等女老板走后,那孩子始終低著頭候在一旁,看不清任何表情,好似在勸告二人,今天要是消費不夠,都是加大對這孩子的一種虐待。

君不見清楚的看見這個名叫哈拉的孩子身上的疲憊,她微笑著將蹴鞠扔給對方,哈拉卻只是猛然的抬起頭驚恐的踉蹌幾步,然后迅速趕到桌邊等候著客人的指令。

“沒用的,姑娘…”一個滿身酒氣的胖老爺撿起蹴鞠扔給君不見,舉著酒杯朝君不見擠弄著眼睛,嬉笑道:“這孩子是個啞巴,這是他的差事,你只要多點幾個菜,這孩子就算是交差了。”

君不見撇了眼不遠處正在算賬的女老板,也就是這家店的主人——楊念恩。她的嘴角自店鋪開張起就沒有掉下來過,她時不時瞥向門外過路的行人,注意力確實中放在君不見這邊。

“哎呀,就多點幾個菜吧,合著就是為了這孩子…”

“是啊,要是我就多點幾個菜了…”

“可不嘛?外地人怎么這樣狠心…”

“你看著孩子可憐的喲…”

眾人七嘴八舌,似乎忘了君不見壓根不認識哈拉。

衛央抱著雙臂咬牙切齒,但面對這樣的口誅筆伐卻無能為力,正要準備拿錢了事。

“咔嚓…”

君不見揮劍斬斷浸滿油漬的桌角,她背對眾人直面楊念恩,低頭說道:“老板這桌子不結實,我們怎么吃飯?”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楊念恩先是憤恨的抿嘴一笑,繼而又驚恐的扶著額頭,對身后呆若木雞的店小二指到:“還不快請客觀到樓上的雅座。”

一個瘸腿的瘦小男人隨即帶著君不見二人往樓上去,楊念恩在其背后一把抓住哈拉說道:“抓住這只肥羊。”

眾人還在指指點點,眾目睽睽之下,君不見反手抓住楊念恩的胳膊,看了眼迅速跑來的哈拉,說道:“初來乍到,老板不會怪我們吧?”

“怎么會?”楊念恩心中突然一緊,顫抖著嘴唇客氣的說道:“客官請上座。”

君不見沒有撒開楊念恩的手,生硬的將其拽到一間昏暗的房間,屋里點滿蠟燭布滿鏡子,窗戶被關的嚴絲合縫,只有一扇留有拇指寬的縫隙,實在詭異。君不見示意店小二離開后便劍指楊念恩。

楊念恩抱緊雙手不明所以,只是冷哼一聲,警惕的朝門外望去:“您這什么意思?用孩子來博取同情以增加牟利的事比比皆是,難不成到了我這便是傷天害理的事了?”

衛央也不明白君不見意欲何為,只是堅守著大門,時不時環顧著四周,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君不見沉默不語,上前一把拽下楊念恩腰間的白色荷包,問道:“這是你的?”

楊念恩聞言似有所思,底下眸子回道:“你從我這拿的不是我的是誰的?”

“我有個朋友,也有一個白色荷包,和你這個…一模一樣。”

楊念恩皺起眉頭,一把搶回荷包,反問道:“天下都還有長得一樣的人,你怎么就肯定這是朋友的荷包。”

君不見卻也不敢肯定,摸了摸自己腰間黑色荷包,這是在無限城時許棉所曾,二人一黑一白。君不見上前一步又奪回荷包,說道:“我朋友在里面封了一個圖案…”

“什么圖案…”楊念恩也搶過荷包,上下打量起君不見,試探著問道:“可是來自北方的物件?”

君不見猛然瞪大雙眼,二人的荷包里確實封了夙人的圖案。她示意身后的衛衣加緊防護。

“你就是…君不見?”楊念恩終于問道。

君不見收起長劍,但還是有所顧忌。只見楊念恩欣喜若狂的手足無措,她背過身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一改剛才的精明能干的樣子,笑著向君不見說道:“多年前,許小姐曾到此處尋找……”楊念恩環顧四周又壓低聲音,拉起君不見坐下低聲說道:“尋找己氏族人的下落,偶遇此處爆發瘟疫,與悟公子等人一同救全村于水火之中…”

君不見與許棉分別快有一年,只在扼龍灣守心師太那里得知她回到十幾年前,調查了一些關于五大家族的事情,卻不曾想她竟干了一番事業。

“即是瘟疫,應由烏別那里出面解決,怎么會是由一個外地人……”君不見心情復雜,慶幸又聽到了許棉的消息,惋惜只是聽到許棉過去的消息。

楊念恩搖搖頭,無奈的說道:“己氏殘存的族人蝸居于此,人們似乎已經默許了,內心還是嗤之以鼻,巴不得一場瘟疫趕盡殺絕,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便視同草芥。”

“這么說,己氏族人真的還存在?棉兒當年真的遇到過?”

楊念恩沒有直接回答君不見的問題,起身看向窗外,寒風越來越大,烏云越來越密。

“是的…許小姐當年確實與那老人有過一面之緣。但是…他早在年前…就死了…”

“前功盡棄?”衛央嘀咕一句。

楊念恩看了眼君不見,狐疑的問道:“你們找己氏做什么?”

君不見不能告知眼前此人任何關于此行的目的,只好說道:“我只知道棉兒的失蹤與己氏有關…”

“當年許小姐離開后,蘇遷大將軍有到此地勘察黑林的情況,并帶走了那老人…說是為了一個叫什么…神木的人…”

“神木?”君不見驚呼道。

“小姐您認識?”楊念恩對君不見的態度感到奇怪。

“有所耳聞,她好像很久以前就死了。”

“不錯,反正那老人常吃我做的面,總是說什么:北風驟起而冬至,至神之龍復歸;惡龍饜足途方去,至偉之國遂傾。”

君不見突然感到一絲寒冷從黑暗中襲來,她喘著粗氣,心里念叨著:北風朔,游龍歸;游龍離,奔流滅。

“你怎么了?”楊念恩心中泛起一絲不安和猜測。

卻見君不見搖搖頭,平靜下來后對楊念恩問道:“那己氏族人…”

楊念恩苦笑一聲,低沉著說道:“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那老人葬在何處?可否帶我前去祭拜…?”

“你到底是何人…”楊念恩起身拉開與君不見的距離。

“我有個朋友,他也是己氏的族人,不過我再也不會遇到他了。”

君不見想起風舟,她只知道風舟回到了過去,卻不知道他永遠留在了過去。

“許小姐對我說,你是個花一樣燦爛的女孩,不知為何…”楊念恩注視著君不見漆黑的瞳孔,那里面深不見底,卻能挺厚道里面傳來的悲鳴,她繼續說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卻好像回到了過去…是那樣的悲傷…”

可能是死亡將變故嫁接在君不見的身上,她若有所思的閉上雙眼,企圖找到一個理由來讓自己預約起來,卻看到的是錚錚白骨。

“老人的骨灰就葬在義莊背后的竹林里…”

“骨灰?”君不見和衛央異口同聲的問道。

“這是王室規定的,只要和己氏有任何關聯,死后必須火化,不能留有全尸。老人死后,蘇遷派人…來打理的一切。”楊念恩打開那個留有縫隙的窗戶,初冬的傍晚總要來的早一些,她皺起眉突然問道:“你們現住何處?可有落腳的地方?”

君不見和衛央對視一眼,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發問。

“住在絲竹街…”

突然一陣大風刮起,路上早沒了行人的蹤跡。楊念恩趕緊關上窗戶,點燃了所有的蠟燭,同時門外響起店小二的敲門聲。

“老板,太陽落山了…好像…要下雨了。”

楊念恩猛的打開大門,對那瘸子說道:“叫下面的人趕緊去地窖,讓哈拉來這里。”

瘸子躲避著楊念恩的目光,吞吞吐吐的說道:“哈拉…不見了。”

猶如晴天霹靂,楊念恩緊張的看了眼君不見,又抓起瘸子的衣領問道:“怎么會不見,剛才不還在店里嗎?”

“你上來后不久來了一伙人…你說過的,若是到你這個房間,便不能打擾…”

還沒等瘸子說完,楊念恩一個巴掌打在其臉上,怒吼著叫道:“這村子里誰不知道哈拉是我的人,誰敢來造次……”

“是烏別來的人…”瘸子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門外傳來稀稀疏疏的雨聲。

楊念恩再次看向君不見二人,猜測這或許是和他們有關,此時門外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楊念恩低聲對瘸子說道:“你趕緊下去關好地窖的門。”

瘸子走后,門外的黑影越來越多,君不見看的真切,那絕不是人。楊念恩插上門栓,將君不見二人帶進里屋,這里同樣點滿了蠟燭。

“這是怎么一回事?門外那些…”衛央緊靠著同樣害怕的君不見,不安的握緊大刀問道。

“一年前,這些怪物不知從何處而來,只要下雨,他們便會出來覓食……”楊念恩低聲說道。

“難怪剛才只有到了中午才見人煙,這些怪物是…吃人?”君不見不可思議的問道。

楊念恩點點頭,解釋道:“有的吃人,有的互相蠶食。剛開始,人們也不知道這些嚇人的怪物,直到開始有人消失,直到越來越多的怪物不分白晝的出現。上面也來了人調查,只發現這些怪物怕光怕熱,很喜歡水,但仍舊于事無補,找不到任何解決辦法,于是就這樣潦草結束了調查。”

如今世事難料,外面早已亂成一鍋粥,王室斷不會在此處浪費時間。君不見料到了這種結局。門外還傳來那些怪物的鬼哭狼嚎,君不見擔心住在絲竹街的千里白等人,便問道:“這些怪物是只有這里有,還是…”

楊念恩回過神來,解釋道:“聽去過外面的人說過,目前別的地方還沒有發現…”

楊念恩不斷來回徘徊,似乎還在擔心那個孩子。君不見見狀問道:“那個孩子怎么辦…哈拉?被抓去的話…”

“我現在不是擔心他被抓走,更擔心上面來的那些人不知道這些怪物的厲害…”

“烏別的人為什么要抓哈拉?”君不見問道。

說到此處,門外傳來幾聲哀嚎和打斗聲。君不見示意楊念恩留在屋內,與衛央躡手躡腳俯身來到走廊上。店面的大門和屋頂已被打破,雨水不斷灌進店內,幾個高大的黑影正長著血盆大口四處翻找,怪物皆是一團黑影,要么頭頂犄角,眼發綠光,要么背掛翅膀,長牙利爪。君不見雖常年居住在無限城,可與一旁的衛央一樣,對此場景都是第一次見,更別說這些怪物要么在啃食幾個士兵——就君不見確信這就是抓走哈拉的人,要么就在翻箱倒柜中不斷發出讓人心驚膽戰的叫聲。君不見回頭看向都在門縫里的楊念恩,順著她的目光看到樓下桌角中捂著嘴巴的哈拉,君不見給了楊念恩一個放心的眼神,關緊房門的一瞬間,怪物們齊刷刷的朝其沖來。好在衛央及時擋下。

“他們喜水怕熱…”君不見朝衛央叫道。

二人沒有任何決勝的辦法,只能避雨攻擊。看著越來越大的雨和朝此處聚集的怪物,火攻是不可能的。

剛恢復些許內力的君不見很快被一只會飛的怪物抓住破綻,它拖拽的君不見死死砸進雨中,不等衛央的搭救就將利爪就刺進了君不見的肩膀,周圍的怪物聞著血腥味而來,衛央想要擠進去,卻聽見里面傳來君不見的聲音:“先救哈拉…”

只見一陣慘叫從怪物堆里傳來,卻不是君不見的聲音,一到白光從中噴發,君不見手持長劍斬下怪物的腦袋,卻變成一個蝙蝠的模樣,上面還刻有夙人的標志。

這些是來自無限谷的怪物?君不見顧不得疑惑,看著身上的鮮血不斷被手中的長劍吸食,明白了當時車禮植的顧慮。那些怪物不斷圍著君不見打轉,身后的衛衣早已將哈拉送到楊念恩的屋內,正要返回搭救君不見時,卻被一道紫色火焰所震驚。

不遠處的車禮植操控著火域,看著早已招架不住,快要被那長劍吸食殆盡的君不見,車禮植加大的火域的范圍,一時之間,那些怪物在最喜愛的雨水里掙扎,哀嚎,死亡,紫光很快將店鋪燒燼,人們趁機看到了怪物的模樣。

君不見倒在血泊中,火域不近其身,她真切的看到那一個個顯露出來的夙人標志,確信這些怪物是之前的谷裂所釋放出來的,至于為什么在這里,君不見已經沒有力氣思考了,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個名叫哈拉的孩子露出了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

有一個故事,君不見忘記是母親告訴她的,還是大侍者告訴她的,關于那條龍的故事:龍汲源而生,卻遇戰亂殺伐不斷源泉崩壞,無處安身遂食貪念。故事里,孩子最為天真,不會被惡龍叨擾,他們肆無忌憚的傳唱著:北風朔,游龍歸;臨江水,匿二神;得金身,傳萬世;求真寺,換假名;緣起儲,三國附;矮人窩,龍之子;游龍離,奔流滅。可是如今卻有人告訴君不見,曾經有個老人也會傳唱:北風驟起而冬至,至神之龍復歸;惡龍饜足途方去,至偉之國遂傾。

龍真的存在嗎?那些怪物已是事實,難不成龍真的存在?君不見見過,就在羅堡望良鎮的懸崖邊,那條金龍。啊!風舟,君不見又想起風舟。

聽到有人呼喚,君不見睜開眼卻不是風舟,而是千里白,看到坐在一旁的楊念恩,此時屋外尚有雨聲,但是門窗房門卻打開,看來怪物已消滅,君不見也猜測他們相互了解了情況。

“那日孟衛博將此劍留給你我便覺得不妥,這么長的時間不見動靜,原以為他已認主,沒想到此劍如此兇猛。”車禮植看著桌上的利劍,仍然擔心此劍噬主的事再次發生。

“若不是你及時趕來,我倆差點就小命不保了…太可怕了”衛央癱在椅子上,仍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的死里逃生是千真萬確的。

“你們怎么來了…”君不見看著正在為自己包扎傷口的夏野,問道:“是因為晴天嗎?”

夏野點點頭,她心疼床上這個女孩,深吸一口氣說道:“不錯,晴天汲取了古猿和悟的內力,是一個通人性的小妖精,上次在斷翅巖的行為應該就是在提醒我們。”

君不見回想起在望良鎮的時候,晴天和猴子一起便可以使用內力,化身一個可以載人的巨鳥,沒想到卻還能知曉其他危險。不過眼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君不見拉著夏夜的雙手,眼睛卻看向那個始終低著腦袋的哈拉。

“楊老板…”君不見開口問道:“哈拉到底是誰?”

楊念恩看了眼身旁的孩子,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腦袋。眾人屏氣凝神,看著楊念恩眼里逐漸消失的光芒。

“我上告朝廷說這些只是己氏的冤魂作祟,只要和己氏扯上關系,沒有任何人想多管閑事,下派的官員早早結束調查,而小鎮上的人也對怪物產生了麻痹。”

“所以,你才在下面設立了一個巨大的地窖…”車禮植早就感應到。

“很公平,我在那些官員手里買得關于怪物的信息。他們商量好的每個雨夜到我這里躲避。”

“你可知道己氏的族人落…”君不見直言道。

“不知…”楊念恩不肯承認,她死死拽緊哈拉的小手。

君不見和夏野看了看對方,知道其中的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此時,門外又突然響起嘈雜的聲音。

“這就是那些所謂的怪物?”“拿走一個…”

車禮植已對地窖里的居民施加了幻象域,來者只能是烏別的人。衛央透過門縫看著幾個黑衣者手持長劍向屋內逼近,還未等眾人準備,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我主已知眾位到此一事,若是為了其他的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為了己氏,就修怪我主不顧及幾國的交情。”

千里白聽聞上前道:“我們聽聞此處時有妖魔鬼怪害人,奉命來次調查,并無他意。”

“既然如此,為何沒有文書上報我主,而各位又從南江斷翅巖而來?”

門外兩撥人蓄勢待發。

夏野慢慢靠近車禮植,對其耳語幾句,只見后者念叨些什么,地窖突然被打開。那些居民中幻象域,誤以為烏別來的士兵便是怪物。一個個在恐懼和憤怒的刺激下想要沖向前方,夏野不明白,士兵怎么會屠殺自己國民的百姓。門外的慘叫傳入屋內,車禮植很快解除幻象域,但結局還是一樣。

“蘇遷是不會任何人走漏一點消息…”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想起,哈拉不顧楊念恩阻攔徑直朝夏野走去。他抬起腦袋坐下,一層層撕下外面那層面具,原來是個女孩,不過她的身體全都被燒毀,只留下和風舟一模一樣的眼睛。她聽著外面的慘叫似乎習以為常,對夏野說道:“我們有個祖訓,當黑影開始殺戮,神祗開始崩塌,最后的勇士便要獻出心臟,為黎明做好洗禮。”

“你是…己氏的…”君不見詢問。

卻見哈拉搖搖頭,她指了指夏野胸前的項鏈,說道:“我為己氏的護神仆從,百年來誓死守護飛鳥,當年五大家族戰爭,飛鳥隨小姐消失,先生臨死前告訴我,終有一日會有一個女人帶著飛鳥項鏈來到此處,叫我耐心等候。此后幾百年,人們視我為怪物,直到遇到楊小姐…”哈拉看了看楊念恩,又繼續說道:“我本以為許小姐便是我要等的那個人,可是直到她離開,我也沒能見到飛鳥。”

“哈拉…”楊念恩止不住的抽泣,她早已將這個生存了幾百年的女孩當作自己的孩子:“你…”

“這是我的使命,飛鳥既然變成了灰色,說明世上依然沒有了己氏血脈,我也沒有理由在耽誤你了。”

門外的殺伐聲逐漸消失,衛央和車禮植外出迎戰。

哈拉朝夏野說道:“可是我用了太多精力來延續生命,護神飛鳥極為純潔,如今想要使飛鳥復活,還需借助一個忠義純孝的靈魂,我如今獻出自己的生命,你們一定要找到姜氏的后人。”

只見那灰色小鳥被哈拉握在手中,一陣綠色光芒從其中泄出,讓人無法直視,君不見在遠處看到,哈拉原來是個長得極為可愛的孩子,那些光芒中,很快拂過哈拉漫長的一生。等光芒消散后,夏野胸前的飛鳥重回光芒,地上只有幾件破碎的衣衫,楊念恩起身從君不見床邊拿走長劍,對眾人說道:“我若留在世上,烏別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說罷,舉到自刎,鮮血灑進君不見的身上,讓她不能動彈。

眾人還沒來得及惋惜,一個黑衣蒙面者破門而入,想要搶走夏野,君不見持劍而至攔住了對方。場面太過混亂,君不見顧不得傷口的崩裂,死死將夏野護在身后,情急之下,一個白色巨人拔地而起,擋在二人面前,隨即衛央化作白狼鉗制住黑衣人,又是一個空間域,眾人沒來得及向哈拉和楊念恩告別,別被車禮植送到村口,蒙面者見狀卻也不在追擊。

只見車禮植疲憊的跪倒在地,連續使用五行域,巨人陣和時空域讓其體力難支,此行眾人只為解決飛鳥一事,不想與王室惹上任何關系,休息片刻,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圣水河。

可是找了好幾日,圣水河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正當小雪時節,雪霰一同落在游子的衣肩,圣水河兩岸盡是荒蕪,薄霧濃云愁永晝。路漫漫而悲愴兮,憶往事而難平;水滄滄而悵然兮,等明日而無言。

一枚銅錢在君不見掌間輾轉反側,她倚靠在船尾,盯著被劃破的水面慢慢被寒風撫平。

“你在想什么?”車禮植從倉內走出來,眾人自出右門便都是沉默不語。

“風舟死了…”君不見想起哈拉的話,她的思緒飄回羅堡那個小鎮,她曾托付那個少年一件小事,如今已是托遺響于悲風。

車禮植聞言難以啟齒,他坐在君不見身邊,越來越密的雪花沉悶的飄蕩在二人的發間。

“師祖,若水…風舟…”君不見重復著亡者的名字,她看了看車禮植,余光又瞟了眼一旁的三人,突然笑道:“你們可不能在死了,倒時那邊熱鬧了,我這里就冷清了。”

雖是愉快的話,眾人無奈的淺笑著,卻明白這其中的悲傷和無奈,君不見嘆了口氣在銅板上劃了幾刀,看了看車禮植,將其遞給對方說道:“我之前遇到過一個人,我總感覺我一定認識他,神逼叨叨的,不過我不想拖欠人情,這個…你幫我拿著如何?”

車禮植大概了解一些,他也知道君不見沒有隨身帶錢的習慣,便欣然接受了,還打趣道:“如果哪天我離開你了…這就當做這幾日你在我這里白吃白喝的報酬吧…”

君不見聞言不悅的朝車禮植辦了個鬼臉,厲聲說道:“那你虧死了…”

見眾人笑起來,衛央一邊抱怨這行人太過無聊,一邊走出船外準備方便,不料卻看見不遠處的黑霧里冒出幾個星星點點。

“你們快看…有螢火蟲啊…”衛央提起褲子興奮的朝身后叫道…

“你是有什么問題嗎…”夏野躲在車禮植身后,不滿的怯聲說道:“這是狼…”

眾人聞言望去,果不其然,隨著小船慢慢靠近一座荒廢的木橋,那些眼冒綠光的餓狼正在伺機待發,想必是餓到了極致,他們成群結隊的朝眾人發出低吼。

不過這對車禮植等人來說簡直小菜一碟,更別說當衛央知道是豺狼惡豹的時候更加興奮了。君不見不感興趣,與夏野和千里白二人坐在船上觀戰,沒幾下,惡狼們就夾著尾巴逃走了,正當眾人歡呼之時,卻見一母狼不肯離去。衛央見狀準備一棒打去,卻被君不見及時制止。察覺異常,衛央跳到岸邊一看,母狼身下竟然是一只餓的皮包骨頭的狼崽。

君不見拎起來一看,小家伙已經奄奄一息,搖頭道:“看樣子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衛央看了看刀下絲毫沒有力氣反抗的母狼,聯想到自己的身世,便從船艙里拿出幾人晚上的余糧丟給母狼,君不見長大嘴巴卻無話可說,將狼崽還給母狼后笑道:“這位挨你們是親戚,可不要忘了他的大恩大德哦…”

君不見第一次見所謂的狼吞虎咽,結果那點糧食壓根不夠狼崽塞牙縫,一個勁的往君不見懷里爬,君不見將其抱給衛央后便笑嘻嘻的走了,幾人爭爭吵吵,卻沒發現母狼早已離開。

“這下好了,你也算后繼有狼了…”君不見拍了拍小狼的腦袋,這家伙卻已經在衛央的懷里睡著了。

衛央手足無措,只聽見頭頂的晴天也好想在嘲笑自己似的啼叫幾聲,想就此丟棄,臨走了還是將仍在酣睡的小狼抱走。

今晚的晚飯還沒著落,眾人不得不張大嘴巴祈求天上掉餡餅,正當飄雪快要填飽肚子,一陣騷動從船底傳來,君不見迅速抽出長劍,只見小船此時正停在水中央,雪也停了。

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朝小船飛來,君不見和衛央眼疾手快,迅速擋住黑影對夏野的攻擊,趁此機會,車禮植施加了一個極小的時空域,眾人這才看清來者就是那個蓬頭垢面的姜七。

“她真的不是鬼魂嗎?”君不見再次向夏野確認。對這個問題,眾人皆無法得知。

夏野明白她就是沖著自己而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那條飛鳥項鏈。

夏野示意眾人不要攻擊,只讓車禮植限制住姜七的行動。君不見在一旁仔細觀察此人的模樣,馬上聯想到那個怪模怪樣的崢,便朝身后的車禮植說道:“我敢肯定,這家伙和那個崢師出同門…”

車禮植沒有理會君不見,他搖搖頭笑道:“夏野說過,這個姜氏已在此處生活了幾百年,斷不可能和他有關系…”

夏野摘下項鏈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將其掛在姜七滿是污垢的長指甲上,不能對方回應,便迅速躲在衛央身后。

姜七瞬間停止了那張牙舞爪的動作,正當眾人確信之時,一陣狂風亂作,飄雪隨河水逆流而上,四周昏暗無光,君不見見形勢不妙,生怕這千載不少人命的項鏈被怪力奪走,便朝姜七搶去,不料卻被其一把掐住,君不見分明聽見對方的喉嚨里翻吐出幾個字,還沒來得及呼救,便被拖入水中。

當其余四人反應過來時,姜七正帶著君不見和項鏈想要逃離,一把抓住君不見的腳踝,車禮植也抓住衛央的大刀,卻難敵那河水的力量,千鈞一發之際,千里白和夏野一齊死死拽住車禮植,可惜君不見還是被拖入水中。車禮植正準備跳下水,卻見君不見突然舉著項鏈翻騰而出,并大笑道:“成了…”

喜憂參半,千里白急忙叫君不見上船,卻見一白衣女子從水底將其拉出水面,正當眾人疑惑之時。君不見說道:“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姜七。”

分明是個不滿十歲的女童,姜七一塵不染的裙擺飄蕩在空中,一雙若隱若現的翅膀將其托舉在河面之上,烏黑亮麗的長發在腰間優雅的接住零碎的雪花,綠色的雙眸碩大而無暇,紅唇白齒卻不減活人的呼吸,她注視著眾人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只見四周又泛起冷霧,無數的骸骨露出水面后消失不見,這些都是姜七蠶食的冤魂,如今他們也隨姜七慢慢消失。

眾人不明白水底到底發什么了什么,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君不見已經昏厥在地,而飛鳥項鏈卻不翼而飛。

主站蜘蛛池模板: 师宗县| 连江县| 武乡县| 台北县| 宁波市| 庆阳市| 子长县| 宜州市| 梁山县| 安康市| 城市| 蕲春县| 武邑县| 海丰县| 东阳市| 屏南县| 墨江| 祁东县| 拜泉县| 原平市| 天柱县| 芷江| 濮阳县| 长春市| 女性| 阳泉市| 民勤县| 天台县| 天峨县| 合山市| 安庆市| 乌拉特后旗| 新安县| 安阳市| 大港区| 灵丘县| 云梦县| 松桃| 饶河县| 麻城市| 巫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