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瑩按照手機上發來的定位找到了這家面館,門面不大,但生意特別興隆。她走進面館,大廳里烏泱泱一片,人聲鼎沸。佩瑩皺了皺眉:這么吵,怎么談事情?
今天是來見這個私家偵探的,前幾天佩瑩按照納蘭給的電話撥過去,互相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之后,這個叫劉志飛的人就要求出來談,當面談,不肯在電話里提及一點相關事宜。
佩瑩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這個行業之所以這么隱晦,大概是因為會涉及一些非法的、不太體面的操作吧。他不想在電話里談,就是不想留下記錄什么的。所以按照他發來的見面地點,佩瑩如約前來。
她站在大廳里撥了劉志飛的電話,同時眼睛四處搜尋著。電話接通的同時,靠墻角邊坐著的一個男人向她招了招手,并晃了一下手中接通的電話,表示確認。
佩瑩向他走去。這男人看上去和納蘭差不多年紀,精明干練,禮貌周到,這樣的形象與佩瑩想像中大為不同。原本以為干這行的人會是獐頭鼠目,猥瑣不堪的,就像是在車站附近兜售車票的黃牛那類人,縮頭縮腦,眼神閃躲。
但此人目光如炬,氣度不凡。如納蘭一樣,他有一雙能看透人內心的眼睛,攝人心魄。
“你好,我是李詠浩的朋友。”
“你好你好。你電話里說是幫朋友問的,我以為你朋友會和你一起來呢。”
佩瑩忙說:“我朋友她比較忙,所以她委托我代辦一下……”
“哦,這樣啊,那我就開門見山吧。是查老公出軌嗎?”
“嗯。”
志飛遞過來一張A4打印紙,說:“這是要查的各項目的參考價格,你先看一下。”
佩瑩看過之后,他又說:“因為我們在收集證據的過程中所使用的方式、方法可能會被司法機關看作是違規、違法之類的操作,所以,首先不能把我們牽涉到案子里。你們可以說是你們自己做的,或者找朋友幫你們做的。其次,有些證據哪怕再真實,因為取證方式得不到認可,所以在司法機關那里,法庭上,可能都不會被采用,也就是說,你朋友即使花了錢拿了證據,但是對她打官司可能幫不上太大的忙。我們的取證,只是能讓事情清晰一些,讓當事人心里有數。這一點你尤其要和你朋友說清楚。當然了,肯定會有一些合法能用的東西。我們也會想辦法讓取得的證據盡量合法化,這個將來我們會教你們怎么……變通。你回頭把這個價目單讓你朋友看一下,還有我剛才說的話都和她講清楚,她如果還愿意找我們做的話,就把我們需要的信息發過來,我們開始查。”
這個志飛說話條理清楚,思慮縝密,態度非常誠懇。佩瑩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可靠,讓人心里踏實。于是她說:“可以,查吧,都需要什么信息?要付定金嗎?”
“不用付定金,你是詠浩的朋友,我相信你。”
幾天后志飛打來電話:“那個……差不多了,你可以來取材料。”
“這么快?”佩瑩有些吃驚。
“但是我最近在外地有些事情暫時回不去,你和詠浩聯系一下,去他那里取吧!”
佩瑩心里一咯噔,說:“……這個事情我朋友不想讓過多的人知道……”
“詠浩這次幫了不少忙,如果沒有他,不會查得這么順。你不用擔心,他人很可靠,嘴巴也緊,你放心吧。”
掛了電話佩瑩心想:“這個納蘭,怎么感覺他什么事兒都能摻合進去呢?……他幫忙查的,怎么查的?這個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心里亂極了。
佩瑩一直猶豫著該怎么給納蘭打這個電話,到了晚間,納蘭主動給她手機發來信息:
“梧桐,志飛和你說過了吧,我怎么把材料給你送過去?或者說個地方,見面我給你?”
“嗯,好。你家附近有個‘云裳咖啡館’你知道吧?明天在那里見面行嗎?”上次送納蘭回家的時候看到自己經常去的云裳咖啡館離他家很近。
對方沉默了一小會兒回復說:“好的。”
第二天下午,云裳咖啡館里。
此時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閑坐著,喁喁聊著天。店里播著鋼琴曲,很緩和的那類輕音樂,偶爾有人低聲笑起來的聲音都能壓過音樂的音量,一切都顯得平靜,慵懶,愜意。
納蘭遞給佩瑩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佩瑩接過來就要打開,納蘭張了張嘴,但卻什么也沒說。他稍稍看了下四周,然后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看著佩瑩拆開袋子,拿出照片。
她一張一張仔細看著,看到最后幾張的時候,手突然輕微地抖動起來。
照片里不堪入目的情形,使佩瑩震驚不已。
偵探之所以選取這幾張照片,不僅是因為動作尺度大,還因為照片中兩人的面目比較清晰。那女人伏在床上的面容朝向正面,表情因極度的快感而顯得痛苦扭曲。
佩瑩失態了。她迅速把照片收起來放回袋子里,同時注意到周圍有人在往這里探看著。她突然意識到在咖啡館里談這種事情真的不是個好主意,納蘭應該是想過要提醒她的吧。她現在也明白過來為什么志飛會選擇在喧鬧的面館里——人多而嘈雜的地方,誰都不會過多地去關注誰在做什么。
納蘭壓低聲音說道:“袋子里還有那個男人的個人資產情況,還有那個女人的一些資料。另外還有一些好像是銀行流水憑證之類的,是……那男人打給那個女人的錢款記錄……你看一下。”
“不用了,我現在把錢給你。”
佩瑩從包里掏出一沓現金遞給納蘭:“你數一下。”
這是按照之前約定的現金支付。在這個安靜的咖啡館里,他們所做的事情顯得太過突兀,佩瑩頭一次覺得情調優雅的咖啡館讓她如此不自在。
納蘭接過錢直接揣進了衣兜里:“不用數了。”然后他又說:“這些材料,大部分應該都可以用,有幾張照片……估計用不了,只是為了讓你朋友看看,心里有數。那些銀行流水,你朋友如果找了律師,讓她拿給律師看,律師知道該怎么做。然后有什么不清楚的,你直接問我就行,志飛最近沒在家。”
他準備起身道別。佩瑩看著他,嘴唇微動了一下。納蘭等著她說些什么,但旋即她又緊緊地閉上了唇,什么也沒說。納蘭笑道:“你放心,這個事兒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這是這個行業最重要的職業操守。”
這行業還有職業操守……不受法律制約的情況下,只能依靠個人良心了,她想著。
但是她想對他說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