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暉醒來沒有見到凌彧委屈得想哭，輕云手忙腳亂地哄他，幸好這時凌彧回來了，他像是撿到銅錢的凡間百姓一樣兩樣發著難以言喻的興奮光芒。

“殿下？”

“先回幽都山。”凌彧抱起重暉就走。

輕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得抬腳跟上。重暉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反正爹爹回來了就好。

回到幽都山后凌彧立馬找到吢鏘夫婦，把那顆蛋拿了出來。

只消一眼，吢鏘就可以確定這一定是姬霜的蛋。

這個凌彧也很確定，他來這主要是想問應該怎么樣幫助這顆蛋順利涅槃，她想早日見到姬霜。

具體的條件吢鏘也不確定，“不過我知道，火是必要的，當初我也是在無盡深淵九陽烈火每日的焚燒下才能涅槃，姬霜可能也需要這樣，而且說不定就是她自己選擇的無盡深淵。”

吢鏘這樣一說，凌彧一刻也不敢停地把姬霜又放回無盡深淵里，馬上就是午時，他戀戀不舍地摸著那顆蛋，“稍后我再來看你，和重暉一起。”

以后的每一天，凌彧都會來這里看姬霜。有時是自己來，又是是帶著重暉，每次都跟姬霜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重暉就在旁邊認真聽著。他知道，這是他娘。

后來大些的時候重暉會自己來看姬霜，每次他都盤腿坐在姬霜旁邊，雙手抱著那顆蛋，一邊小心翼翼地摸著，一邊自顧地說話。

“娘，今天是我一千歲的生辰，爹爹親手給我做了一碗長壽面。我知道長壽面試凡間的說法，爹爹說你曾經在凡間生活過二十年，記得很多民間的習俗。”說到這重暉突然有些不高興，“爹爹經常去凡間散步，可是他總是不允許我去，只是在每年外公忌日的時候才讓帶我去一次……”

“娘，今天爹爹開始讓我看折子了，雖然認字并不難，但是那些折子寫的東西總是天花亂墜的復雜得很，很多我都看不懂……爹爹還說我很笨……不過他也說我跟您很像，都不喜歡看折子。娘，您也不喜歡看折子嗎？”

“娘，今天是我兩千歲的生辰，我偷偷和柯旭大叔家的小子一起下凡去玩了……柯旭大叔您還記得嗎？他一千年前和染霞峰上一位特別好看的姑娘成了親，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今年正好八百歲，本來我是不想帶他去凡間的，可他太粘我了，沒辦法……所以爹爹罰我的時候連他也一起罰了，那小子哭得可兇呢，哈哈哈……”

“娘，爹爹今天來過了嗎？哼，今天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跟他獻殷勤，爹爹好像也沒有拒絕，還跟她一起喝酒呢……娘，好像是爹爹來了，我得先走了，別跟他說我告他狀了……”

一條小白龍在霧氣中飛走，一條大白龍又在霧氣中落下。兩千多年過去，他變得更加沉穩安靜了，一身白衣的他即使是在這黑霧繚繞的無盡深淵，也好似干凈的一塵不染。

“剛才是不是重暉那小子來了？這孩子越大越像你了，活潑、跳脫，簡直跟你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真想讓你親眼看看我們的兒子長大后的樣子，除了脾性，他的那雙眼睛，也極為像你，每次我看到他，都好像是看到了你……姬霜，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到我身邊呢？”

“娘，今天開始我就一萬歲了，幽都山的事務大部分都是我在處理了，我厲不厲害？爹爹好像有些累了，每次看一會書就睡著了，最近他也和外公外婆一樣，總是去昆侖山小住，在那，他的精神似乎好些。娘，你什么時候回來呢？我有些擔心……”

“娘，今天天后跟爹爹說讓他重新考慮娶璇璣的事情，因為這事我不理天后了，她讓我去天上小住我也不去了……都這么多年了，為什么天后和璇璣還不放棄呢？爹爹跟天后又吵了一架，場面很難看，我不理解，明明您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天后還想讓爹爹娶別的女人……”

“娘，最近爹爹帶我去迷霧森林里住了幾天，聽爹爹說在我還很小時候我就在那里住過，那兒的妖都特別喜歡我，尤其是小鳥和九尾，他們跟我說了很多你在凡間所有的事，挺有趣的，要是那個時候我也能在該多好啊……九尾那個家伙，總是拿年紀壓我，還讓我叫他哥哥，可他一臉傻乎乎的樣子，好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我才不叫他哥哥呢……樹爺爺又長大了，隔很遠就看不見其他樹，只能看見他了，那架秋千也還在，爹爹說，那是樹爺爺搭給你的，坐在上面飛來飛去的感覺真好，和自己飛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對了，這次外公也跟我們一起去了，外公說樹爺爺是外婆當初在丹穴山種下的，可后面發生了一次戰爭，丹穴山被毀，沒想到樹爺爺竟然活了下來，真是厲害……還有若螢姨姨，這次見她看見她頭發里有白頭發了，她還開玩笑說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再見到你呢，娘，你快回來了嗎？”

“娘，今天我就三萬歲了，已經是大人了，爹爹和外公已經放手讓我全盤接手幽都山的事務了，祖父最近在勸說爹爹回天庭接手天庭事務，祖父說他老了，該把責任遞交給爹爹了，可爹爹興趣不大，他看向了我……哼，我再厲害我也只有一個人，怎么能同時天魔兩界的事呢！爹爹真是會偷懶……爹爹好像來了，娘，還是老規矩，您別告訴他我說他壞話了……”

“娘，我四萬歲了，您睡了四萬年還沒睡夠嗎？您快點回來吧……昨日爹爹從昆侖山回來，我突然發現他的白發好像變多了，他的精神也不太好，身體也瘦削了許多……娘，我好害怕，爹爹是不是生病了……”

“姬霜，我來了，今日沒看到重暉那小子，他今日來過了嗎？孩子大了心思變多了，這次我從昆侖山回來他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一樣，總是躲起來，找他也故意找托辭回避，不知道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你最近還好嗎？已經四萬年了，爹當年就是五萬年涅槃，所以我只要再等你一萬年了是不是？還好，只有一萬年了……”

凌彧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真想一眨眼就過去一萬年，那樣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你了。姬霜，我好想你……”

凌彧愛惜地撫了撫蛋殼上的花紋，“午時了，我先走了，明日我再來看你。”

凌彧回處無盡深淵，在天威臺落地，他回頭看了一眼。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天兵天將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威嚴、肅穆，天威臺的鎖鏈掛在刑柱上，偶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午時了，此刻的深淵底部應該正燃燒著熊熊烈火，灼燒著深淵內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姬霜。

他回頭，準備離開。

他正要召來一片云，突然身后一股很大的力量暴起，帶著烈火的滾燙溫度向他襲來。

力量極其霸道，但氣息卻分外熟悉。

凌彧沒有回頭，但卻濕了眼眶。

一聲響天徹地地鳴叫從身后傳來，凌彧幾乎要哭出來。

姬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