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真假難分

——“畢加索”商標糾紛、不正當競爭案

案由

上海帕弗洛文化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帕弗洛公司）成立于2003年6月22日，同年10月，帕弗洛公司開始銷售“畢加索”品牌系列書寫工具（鋼筆、寶珠筆）及相關的筆芯、墨水等。產品上市前，公司即配套設計了獨特的產品名稱、包裝和裝潢。2004年1月2日，帕弗洛公司就筆盒外觀和裝潢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了外觀設計專利，并于同年9月1日獲得外觀設計專利權。

2007年下半年，經過四年多的苦心經營和積極的品牌推廣，“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依靠其上乘的質量和極富藝術感的外觀設計，在贏得市場的同時，更是獲得了較高的行業知名度。令人遺憾的是，在巨大商業利益的誘惑下，有些公司紛紛鋌而走險進行假冒仿造。一時間市場上“李鬼”層出不窮，大量打著“畢加索”品牌的產品魚目混珠，消費者深受其害。經調查發現，上海X文化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X公司）就是上述侵權公司之一。

2008年12月30日，帕弗洛公司將X公司訴至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年后法院判令X公司停止對帕弗洛公司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不得使用“畢加索”名稱和紅黃黑色塊組合圖形的包裝、裝潢（即非注冊商標），并判令其限期在《新民晚報》上刊登聲明以消除影響，適當賠償帕弗洛公司的經濟損失。

X公司對一審判決不服而提起上訴，后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豈料，此案并未就此了結，X公司一方面繼續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訴，另一方面則將帕弗洛公司紅黃黑色塊組合圖形的包裝、裝潢向國家商標局申請商標注冊，并在申請注冊成功后立即反守為攻，倒打一耙，通過向司法、行政機關指控和舉報帕弗洛公司侵犯其紅黃黑色塊組合圖形的商標權的方式，企圖繼續享有市場。一時間，“畢加索”品牌系列書寫工具在市場上魚龍混雜，真假難分。后最高法院于2012年9月裁定駁回X公司申訴，與此同時，帕弗洛公司又向商評委提出商標爭議申請，要求撤銷X公司注冊的侵犯其在先民事權利的商標。后經努力，商評委于2013年年底裁定撤銷X公司的爭議商標。

麗水姊妹

2008年冬日的一天傍晚，我正在辦公室翻閱一份案件的材料。這時，門聲輕叩，助手告訴我帕弗洛公司的董事長鄒女士，因公司產品被大量仿冒，嚴重影響了公司的運營，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專程前來咨詢，并有意委托我們代理維權。聽了助手的簡單匯報后，我便去接待室。一進門，鄒女士馬上起身相迎。只見她40歲上下，五官端正，打扮得體，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現代女性所獨有的氣質和干練。據她自我介紹，她與總經理季女士都是浙江麗水人，宛如麗水姊妹。我心里暗忖：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麗水山清水秀，人杰地靈，難怪董事長人如其地。

鄒女士將案情娓娓道來。正如上文所述，帕弗洛公司成立于2003年，經美國畢加索創意公司（1988年由畢加索家族在美國圖書館注冊創立）認可，授權為中國地區唯一的合法代理商。幾年來，由于經營得當，管理有方，公司業績蒸蒸日上。僅四年時間，帕弗洛公司的銷售范圍便覆蓋了全國大部分省市。與此同時，公司也特別重視知識產權保護。“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剛一上市，公司就專門為其量身定制了特有的產品包裝和精美的裝潢，并申請了外觀專利。2004年，“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的筆盒及裝潢圖案成功獲得了外觀設計專利權。緊接著在2005年中國國際文化用品博覽會上，帕弗洛公司一舉奪得“最佳展示獎”。2008年，“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被中國制筆協會授予了“中國制筆名牌產品”證書。在獲得一系列榮譽之后，“畢加索”書寫工具的知名度和品牌影響力也與日俱增。正在帕弗洛公司躊躇滿志準備大顯身手之際，公司在一次慣常的客戶走訪中發現了令人震驚的情況。原來在部分帕弗洛公司“畢加索”書寫工具專賣柜里已經赫然擺放了另外一家公司生產的“畢加索”書寫產品。在仔細調查后得知該公司名為X公司。為防事態惡化，鄒董便慕名前來求助。

經過鄒董的一番陳述，我對案情也有了基本了解。于是，我問她帕弗洛公司是否有在書寫工具以及其他類別上注冊“畢加索”或英文“PICASSO”商標。在得到否定回答后，我意識到本案打商標侵權勝訴難度較大，只能從不正當競爭角度入手。而且，鄒董是第一次造訪，相關的訴訟材料尚待準備。考慮到以上情況，我對她說：“鑒于貴公司并沒有‘畢加索’商標所有權，因此從不正當競爭角度入手更為有利。這樣一來，以下事實的明確就顯得相當關鍵：第一，貴公司的‘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是否構成不正當競爭法所保護的‘知名商品’；第二，‘畢加索’品牌系列書寫工具以及相關產品的名稱、包裝和裝潢是否為貴公司的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第三，X公司的產品名稱、包裝和裝潢是否與貴公司產品名稱、包裝和裝潢相同或近似；第四，貴公司成立的時間，以及生產銷售‘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的時間，還有X公司成立和生產銷售假冒‘畢加索’產品的時間。就目前情形來看，第一個問題是最為關鍵的問題，其中涉及知名商品的認定和保護。第二、第三個問題如果正如二位所言那就相對容易解決。第四個問題涉及調查取證，我們可以配合貴公司一起來做。因此從整體上看，本案勝訴還是有希望的，但尚需完備證據，你們要樹立必勝的信念，做好充分的準備。”

運籌帷幄

聘請合同簽訂后，我們立即開展工作，當場決定第二天去帕弗洛公司實地考察。按照鄒董提供的地址，我和助手一行驅車前往上海市嘉定區帕弗洛公司總部。經過交流我們得知，受X公司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影響，帕弗洛公司的經營遭受了沉重打擊。由于X公司生產的“畢加索”系列產品質次價低，到目前為止，唯利是圖的經銷商已經紛紛開始銷售X公司的“畢加索”產品，從而導致帕弗洛公司的訂單數量越來越少。在真假“畢加索”的較量中，正上演著“劣幣驅逐良幣”的悲劇。而更為可怕的是，由于市場上“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品牌魚龍混雜，質量參差不齊，“畢加索”品牌的公信力也被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所質疑。更有甚者，一些經銷商也開始懷疑帕弗洛公司到底是否是“畢加索”品牌的真正主人。面對急劇下滑的銷售業績，公司想到了用訴訟的手段以正視聽，進而挽回損失。季總一番懇切的肺腑之言，透出的更多是氣憤和無奈。聽她這樣一講，我們更加堅定了本案的訴訟策略，即避開商標侵權，從不正當競爭角度入手。考慮到知名商品認定的重要性，同時結合帕弗洛公司當前的實際情況，我制定了雙管齊下的訴訟策略。一方面以不正當競爭為案由向法院提起訴訟，另一方面由帕弗洛公司主動在相關媒體投放“畢加索”品牌書寫工具的廣告，以加大宣傳力度，進而提升產品的知名度和品牌價值。這樣讓訴訟和宣傳互為犄角，相互配合，形成攻防兼備的陣勢。為避免打草驚蛇，我們決定先收集證據再予起訴。

訴訟成敗的關鍵在于證據，結合本案，我們決定從以下幾個方面收集證據：第一，確定帕弗洛公司為“畢加索”系列產品的在先使用人；第二，“畢加索”系列產品的知名度認定；第三，確認X公司的不正當競爭行為；第四，核算帕弗洛公司所遭受的經濟損失等。

為進一步證明X公司產品同“畢加索”系列產品構成近似，2009年3月2日，我們又委托了上海某知識產權司法鑒定所，對帕弗洛公司和X公司各自生產的902、908型銥金筆的產品及銥金筆筆盒、盒套、手提袋的裝潢是否構成相同和近似進行了司法鑒定。在得到肯定的結論后，我們對訴訟成功就更有信心了。

證據收集完畢后，我們便馬上向上海一中院提交了起訴狀。

名特裝潢

2009年6月2日，上海一中院就本案進行了開庭審理。經過形式上簡單的程序后，庭審很快進行到調查和辯論階段。庭審中我方訴稱：原告是“畢加索”書寫工具特有的名稱、包裝和裝潢的合法權利人。原告畢加索公司成立于2003年6月，同年10月公司便開始經營“畢加索”系列書寫工具。在產品推出伊始，公司就為其設計了獨特的名稱、包裝和裝潢，并于2004年獲得了筆盒的外觀設計專利權。四年多來，經原告積極有效的品牌推廣，憑借上乘的產品質量和極富藝術感的設計，原告產品在國內市場已具有較高的知名度，產品銷售對象廣泛，銷售范圍覆蓋全國大部分省市，僅僅在上海一地就有數十家商城銷售，近年來原告產品年度銷售額逾千萬元。接著我們指出，被告產品與原告產品的名稱相同，包裝、裝潢構成近似，被告具有“搭便車”的故意。被告成立于2008年5月，從同年9月起生產、銷售與原告的“畢加索”書寫工具名稱、包裝和裝潢相同或近似的侵權產品，被告生產、銷售的侵權產品與原告產品同為書寫工具，銷售范圍重合，銷售對象相同，與原告存在明顯的競爭關系。最后，我們提出原告的“畢加索”品牌書寫工具屬于知名商品，原告的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已經構成知名商品特有的名稱、包裝和裝潢，被告在相同產品上惡意使用與原告產品相同或相似的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謀取不正當利益，已構成了不正當競爭。

被告X公司則辯稱：本案系爭產品不具有知名度，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也未因原告的使用而與其產品產生固定聯系，成為商品的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故被告使用相關的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的行為不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

法庭經過審理后認定以下事實：第一，本案中原告的商品不能認定為知名商品。第二，原告的商品名稱、裝潢為其特有的名稱、裝潢，但其主張的特有包裝不能成立。第三，被告在其商品上仿冒原告的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構成不正當競爭。2009年12月21日，法院對本案判決如下：被告X公司立即停止對原告帕弗洛公司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并賠償原告經濟損失（含合理費用）人民幣50000元。

對于一審判決，我們認為其既彰顯了公正，又存在缺憾。公正的是該判決認定了“畢加索”書寫工具的名稱及其使用的裝潢為特有名稱和裝潢，而且也認定了X公司的不正當競爭行為。缺憾的是該判決沒有認定“畢加索”書寫工具為知名商品。而這一點極有可能成為我們的一大隱患，因為如果對方上訴，上訴法院不會對“畢加索”書寫工具是否為知名商品進行主動審查，一旦其推翻了一審判決中關于特有名稱和裝潢的認定，就會直接改判X公司不具有不正當競爭行為。這樣對于我方來說是極不公平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們也上訴，以不服一審判決未認定“畢加索”書寫工具為知名商品為由，請求上訴法院對這一問題重新進行審查。這便是我一直所強調的，即使贏了一審，也不能輕易放棄上訴的權利。

果然不出我們所料，X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將本案上訴至上海高院，幸好我們料敵于先，也提起了上訴請求。上海高院審理后認為：“認定反不正當競爭法上的知名商品，應當考慮該商品的銷售時間、銷售區域、銷售額和銷售對象，進行任何宣傳的持續時間、程度或地域范圍等因素，進行綜合判斷……從培育、保護品牌以及維護市場公平競爭秩序的目的出發，綜合考慮上述各種因素，帕弗洛公司的‘畢加索’書寫工具在相關公眾中已經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可以認定為知名商品。”并且“帕弗洛公司使用在涉案商品上的商品名稱、裝潢為其特有的名稱、裝潢”，“X公司的涉案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最后上海高院認為，一審法院未認定帕弗洛公司的商品為知名商品，系定性不當，然而并不影響本案的實體處理結果。原審判決認定事實基本清楚，判決結果正確，應予維持。據此，上海高院于2010年6月22日作出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鐵板釘釘

上海高院這一判決結果對于我方來說可謂是莫大的欣喜，既解決了我們的后顧之憂，又更加明確了對方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也許X公司覺得這場官司輸掉后，將來恐怕在書寫工具這一行業中就難以立足了。所以，當帕弗洛公司還沉浸在勝訴的喜悅中時，卻又傳來了X公司將本案申訴到最高法院的消息。得知該情況后，季總當即表示，無論X公司告到哪里，我們都奉陪到底！最高法院受理本案后，根據雙方的理由及案件基本事實，總結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1.帕弗洛公司的“畢加索”書寫工具是否構成知名商品；2.“畢加索”是否構成帕弗洛公司書寫工具商品的特有名稱：3.帕弗洛公司在包裝上使用的紅黃黑色塊組合是否構成知名商品的特有裝潢等。

對于第一個爭議焦點，最高法院認為，帕弗洛公司自2004年起即開始生產、銷售“畢加索”書寫工具，在全國十幾個大中城市設立了專柜進行銷售，銷售時間較長、銷售區域較廣。此外還要考慮到帕弗洛公司的“畢加索”書寫工具不僅是一種書寫工具，還是一種饋贈禮品，其市場定位是中、高端客戶，其銷售的規模和數量必然有所限制。基于上述市場定位和市場特點，該產品的市場占有率和利潤不應該成為決定其是否知名的決定性因素。綜合上述因素，帕弗洛公司的“畢加索”書寫工具在相關公眾中已經具有一定的市場知名度，可以認定為《反不正當競爭法》意義上的知名商品。

對于第二個爭議焦點，最高法院認為：“帕弗洛公司不僅在系爭產品的筆盒、盒套、手提袋上多處使用了‘PICASSO ART COLLECTION’‘PICASSO’等標識，還在盒套上標注了‘PICASSO Enterprises International LTD（Impower）’的企業名稱及‘畢加索國際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監制、上海帕弗洛文化用品有限公司’的字樣，在手提袋的左、右視圖上標注了‘畢加索’標識。而且，本案沒有證據表明，在帕弗洛公司將‘畢加索’或者‘PICASSO’標志使用在書寫工具上之前，已有他人將相同或者類似的標識使用在相同或者類似的產品上。因此，可以認為，帕弗洛公司對‘畢加索’標識的使用已經使其具有區別商品來源的意義，構成商品的特有名稱。”

對于第三個爭議焦點，最高法院認為：“只要能夠起到區別商品來源作用的裝潢，即可構成特有裝潢。首先，帕弗洛公司紅黃黑色塊組合圖案以紅黃相間為底色，上下邊部飾以黑色條款，設計獨特新穎，不同于在先同類商品的裝潢。其次，該裝潢圖案位于包裝中間顯著位置，很容易引起消費者的注意。最后，消費者已經對X公司生產的類似裝潢的產品與帕弗洛公司的產品產生混淆，可以證明該裝潢已經起到區別商品來源的作用。”

綜合上述理由，最高法院認為X公司的再審申請不符合我國《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最后于2012年9月29日裁定駁回了X公司的再審請求。隨著最高法院裁定書的下達，帕弗洛公司的“畢加索”書寫工具為知名商品，其使用的商品名稱、裝潢屬于其特有名稱、裝潢等事實已經塵埃落定、鐵板釘釘了。

倒打一耙

然而早在2010年8月，即二審判決剛剛下來的兩個月后，X公司竟然不顧法院關于“帕弗洛公司在包裝上使用的紅黃黑色塊組合構成知名商品的特有裝潢”的判決，擅自將該紅黃黑色塊的組合圖形向商標局在第16類書寫工具上申請注冊商標。由于季總及帕弗洛公司在監控方面的疏忽，導致該商標于2011年8月被核準注冊。隨后，X公司便以帕弗洛公司侵犯其商標權為由對其進行了大規模、全方位的工商投訴，并將帕弗洛公司訴至多個法院，還頻頻發函給帕弗洛公司全國各地的銷售商，稱帕弗洛公司的產品侵犯其商標專用權。一些不明真相的工商機關責令帕弗洛公司下架產品，部分法院則紛紛立案，頻頻開庭，致使帕弗洛公司忙于官司應付，焦頭爛額，十分被動。

這一事件在帕弗洛公司內部也引起了軒然大波，紅黃黑色塊組合圖形不僅已被其登記了美術作品的版權，而且也已先后被上海一中院和上海高院認定為帕弗洛書寫工具的特有裝潢，X公司居然還將其注冊成商標，并倒打一耙，起訴帕弗洛公司侵犯其商標權。雖然當時還沒有最高法院的終審裁定，但已有上海高院的生效判決，X公司的這種行為確實不可理喻。

面對這一情況，季總有些手足無措，她與我電話稍作溝通后便親自來到我所向我咨詢。此時季總神情略顯疲憊，她表示沒想到X公司如此無賴，從2008年發現X公司侵權開始，帕弗洛公司維權至今已有四個年頭了。再加上全國各地的維權訴訟，其與X公司的訴訟已經不下數十起。進行如此曠日持久的全面訴訟不僅影響了公司正常的生產經營，也使其感到疲于奔命，不知有何辦法能徹底擺脫X公司的糾纏。我十分理解季總的心情，于是對她說：“既然對方以侵犯商標權為由進行訴訟，那我們就來個釜底抽薪，采取爭議程序將其商標撤銷。”季總聽我此言當即精神一振，急忙詢問道：“已經注冊的商標還能被撤銷掉嗎？”我回答說：“可以的，我國《商標法》[1]第四十一條就規定了，侵害他人現有的在先權利或者以不正當手段搶先注冊他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的，商標所有人或者利害關系人可以在該商標注冊之日起五年內請求商標評審委員會裁定撤銷該注冊商標。”隨后，季總的商標代理人起草了商標爭議申請書，在申請書中列出以下幾點爭議的理由：1.帕弗洛公司曾于2004年對其設計的紅黃黑色塊組合圖形包裝申請了第ZL200430019208.5號“筆盒（I）”外觀專利，又于2009年登記了紅黃黑色塊為主的《金宮裝飾盒（1-3）系列》美術作品。X公司注冊的紅黃黑色塊組合的圖形商標損害了帕弗洛公司的在先著作權。2.X公司生產與“畢加索”書寫工具名稱、包裝、裝潢相同產品的行為已經被上海市一中院、上海高院和最高法院認定為侵犯知名商品特有名稱和裝潢的不正當競爭行為。3.X公司惡意搶注紅黃黑色塊圖形商標的行為構成了以不正當手段搶先注冊申請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的情形。

很快，帕弗洛公司通過商標代理人向商評委提交了該商標爭議申請書。商評委審理后認為：“爭議商標與申請人特有的上述包裝裝潢在構圖、制定顏色等方面構成近似。爭議商標核定使用的紙餐巾、文具等商品與申請人上述特有裝潢使用的筆盒、盒套與手提袋商品在銷售渠道、消費對象等方面具有一定重合性和較強關聯性。爭議商標的注冊和使用易引起消費者對商品來源產生混淆誤認，進而致使申請人的利益可能受到損害。故爭議商標的申請注冊已構成對申請人在先使用于筆盒、盒套與手提袋上的特有包裝裝潢權益的損害，違反了《商標法》的規定。”最后，商評委在2013年年底作出了商標爭議裁定書，撤銷了X公司的紅黃黑色塊組合商標。

2014年1月3日，X公司以不服商評委裁定為由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了行政訴訟，又一輪漫長的訴訟程序即將展開。

感由

一、企業應當將其特有的名稱或包裝裝潢注冊成商標

產品的特有名稱和包裝裝潢經過設計構思，具有一定的特色和美感，也屬知識產權，實為非注冊商標，具有識別產品來源的作用。當產品具有一定知名度之后，就應當盡快把產品的特有名稱和包裝裝潢注冊成商標，或申請外觀設計專利，或商標和專利兩者同步進行，用知識產權來加以保護。否則容易被他人搶先注冊，倒打一耙。而且商標權和專利權屬工業產權，是“強權”，舉證相對方便，維權也比較容易。企業知名商品特有名稱和包裝裝潢是“弱權”，要對抗商標權則比較困難。且要證明侵權人的行為是“不正當競爭”則難度更大，其維權成本更高。

二、申請注冊商標無效宜趁早

上文中提到的請求商評委撤銷注冊商標的商標爭議程序如今已被新修改的商標法所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商標無效程序。2014年修訂的《商標法》第45條規定，“已經注冊的商標，違反本法第十三條第二款和第三款、第十五條、第十六條第一款、第三十條、第三十一條、第三十二條規定的，自商標注冊之日起五年內，在先權利人或者利害關系人可以請求商標評審委員會宣告該注冊商標無效”。可見，原來的商標爭議程序已被現在的商標無效程序所取代了，然而無效與撤銷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即糾正有瑕疵的注冊商標，只是稱呼不同而已。

申請宣告商標無效的理由之一為“申請商標注冊不得損害他人現有的在先權利，也不得以不正當手段搶先注冊他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其中所述的“在先權利”是指在系爭商標申請日之前已經取得的除商標權以外的其他法律規定的權利和合法權益，包括商號權、專利權、著作權、知名商品特有名稱及包裝、裝潢權等。以上這些在先權利人一旦發現有注冊商標與自己的在先權利相沖突時，宜及時進行商標無效宣告，以防止對方主張商標權倒打一耙。2014年新修改后的商標無效程序規定了商評委作出無效裁定的期限為12個月，最長也只能延期到18個月，這就大大縮短了商標無效程序的時間，是新法的一大進步。

---

[1] 《商標法》已于2013年8月和2019年4月進行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