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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轉危為安

——錦元商標侵權案

案由

上海錦元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錦元實業)是一家主營金屬紀念品、金屬材料、自動化儀表等商品的公司。該公司由楊俊總經理于1993年5月籌辦,并于1994年7月正式注冊成立。在楊總多年的苦心經營下,該公司逐漸成為金屬紀念品行業的領軍企業,并很快就樹立了良好的品牌形象。由于公司發展迅速,為擴展業務,楊總又在1998年4月注冊成立了上海錦元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錦元文化)。不久錦元文化就在國際分類第6類“金屬紀念章,金屬紀念牌,金屬標志牌,普通金屬藝術品,普通金屬塑像”等商品上申請注冊了“錦元JINYUAN及圖”商標,該商標于1999年9月被國家商標局核準注冊。

自2000年國家放開金銀管制之后,錦元文化便大張旗鼓地進入貴金屬生產經營領域,并將其申請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實際使用在第14類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等商品上。但遺憾的是,由于疏忽,楊總卻沒有在該類商品上申請注冊“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結果在時隔12年的2011年,卻被另一家經營貴金屬紀念品的競爭對手搶注了“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由于兩家公司的經營范圍重合,兩個商標又非常近似,不僅在業內和消費者群體中產生了混淆和誤導,還導致錦元文化市場的流失,從此使原本蒸蒸日上的錦元文化麻煩不斷、不知所措。

由于此前我曾與楊總就某掛歷侵權案有過接觸,盡管當時我們是對立雙方,但我對那場官司的策劃以及在庭審中的專業水準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他這次遇到麻煩,便希望我這個昔日的對手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得隴望蜀

2011年5月的一天,我正在辦公室思考一個案子,突然電話響起,突兀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路,詢問后才知是錦元文化的楊總。接完電話,我的思緒不由飄回到十多年前,那時我曾代理上海一路發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與錦元文化就某工藝掛歷侵權案對簿公堂,最后在法官的調解下雙方盡棄前嫌、握手言和,后來還發展成為合作伙伴,成就了商界的一段佳話。這次楊總打電話過來是因為錦元文化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被競爭對手惡意搶注,為了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想請我幫助他們維權。在聽取了楊總對于案件的簡單描述后,我認為其中確有侵權,便約好楊總擇時到所細談。

原來在錦元實業成立后,經過楊總的不懈努力,公司的金屬紀念章、紀念品等業務迅速上升。為產品專業化生產,楊總便在1996年籌劃新成立一家上海錦元紀念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錦元紀念章)。該公司在完成工商查名后不久,錦元實業便發現其副總經理Z某與外人串通私下攔截公司業務,從事不正當競爭。董事會認為此事性質嚴重,便免去了Z某副總的職務,但楊總考慮到Z某畢竟是其親戚,思量再三,最終還是給Z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但沒有對其進行處罰,還將正在設立中的錦元紀念章公司交由Z某經營管理。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Z某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利用錦元紀念章公司繼續與錦元文化展開不正當競爭,企圖更大規模地占領錦元文化的市場。

自此兩家商號相同,經營范圍重合,但經營主體互不相關的公司,長期在紀念品市場上并存,由此造成了許多混亂,給錦元實業和錦元文化的生產經營帶來了很大的困擾。但楊總礙于親情,一直未予追究。豈料在2010年11月,Z某又成立了上海錦元X飾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錦元X飾品),經營范圍包括金銀飾品、紀念章、紀念幣。Z某為了利用錦元文化的良好商譽就“搭便車”,甚至對外聲稱錦元文化的生產基地是他的加工廠。2011年3月,Z某又向國家商標局在第14類“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等商品上注冊了與錦元文化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相近似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企圖通過該商標誤導消費者,為自身招攬業務。得知上述情況,楊總終于忍無可忍,就找到我,希望我能夠幫助他們維護企業的合法權益,制止Z某的惡意搶注和不正當競爭行為。

運籌帷幄

接受委托后,我和助手便立即著手謀劃該案的具體維權策略。經過一番細致的分析,我們認為僅憑現有證據想證明對方侵權是遠遠不夠的。為此,我們針對錦元紀念章與錦元X飾品是否侵犯錦元文化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專用權及是否存在不正當競爭展開深入調查。為此,我和助手先后走訪了上海市寶山、普陀兩區工商分局,分別調取了錦元文化和錦元X飾品內部檔案資料,并查詢了國家商標局網站以及其他相關資料。根據所獲資料,我們得出兩個初步結論:首先,錦元文化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與錦元X飾品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在國際分類號上雖非同類,但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2條規定,兩者指定使用的產品應構成類似商品;其次,兩商標整體結構上均由“圖形+拼音+文字”組成,且文字和拼音幾乎完全相同,應屬近似商標。

在對所獲信息進行分析之后,我們便將調查的過程、結果和對策以法律意見書的形式發送給楊總,并對案件的維權策略進行研究。經過討論,我們初步決定兵分兩路,首先,考慮到錦元X飾品申請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當時還處于異議公告期內,為阻止其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的該商標被核準注冊,當務之急是馬上向國家商標局提出商標異議;其次,Z某明知錦元文化早在2000年就已生產經營貴金屬紀念品,卻仍然注冊錦元X飾品,并對客戶作虛假宣傳,利用第三人在業內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搭乘便車,為自身招攬業務,致使消費者對錦元X飾品和錦元文化兩家單位及其產品混淆不清,據此可依法提起不正當競爭訴訟。

在確定了兵分兩路的維權策略之后,我和助手們便分工合作,立即展開商標異議和不正當競爭訴訟的準備工作。然而因種種原因,具體工作的推進卻不盡如人意。于是我們又轉變策略,改兩路并進為集中殲滅,即集中力量先向國家商標局提起商標異議,力爭使商標局的裁定對我方有利,屆時我們再提起不正當競爭之訴。這樣不僅可以阻止對方的惡意搶注,而且還可以將商標局異議裁定的結果作為不正當競爭之訴的支持,一舉兩得。

出師不利

確定了該案的維權策略之后,針對錦元X飾品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注冊,并于2011年12月6日初審公告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被異議商標),我們于2012年3月初向國家商標局提出異議,請求商標局駁回被異議商標的注冊申請,依法維護異議人的合法權益。

我們認為,首先,錦元文化是“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注冊商標(引證商標)的商標權人,引證商標具有一定知名度。而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組合近似,文字一致,且含義及讀音均相同,顯然構成近似商標。其次,雖然錦元文化的引證商標注冊類別為第6類,錦元X飾品的被異議商標注冊類別是第14類,但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1條第1款規定,“類似商品是指,在功能、用途、生產部門、銷售渠道、消費對象等方面相同,或者相關公眾一般認為其存在特定聯系、容易造成混淆的商品”。而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指定使用的商品無論在功能、用途、生產工藝、銷售渠道、消費對象等方面均極易使消費者造成混淆和誤認,因此兩者應屬類似商品。再次,《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2條對類似商品進一步作了說明,規定“認定商品或者服務是否類似,應當以相關公眾對商品或者服務的一般認識綜合判斷;《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可以作為判斷類似商品或者服務的參考”。因此,我們認為在認定是否構成類似商品時不應拘泥于商品分類表對商品分類的形式性限制,而應按照實質上近似的標準進行判斷。最后,錦元文化雖未在第14類商品上注冊商標,但自2000年起,就已將引證商標實際使用在第14類產品上,并在業內具有較高知名度。錦元X飾品明知此情,但仍于2011年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注冊被異議商標,其搶注意圖顯而易見。若被異議商標被核準注冊,不僅會造成相關公眾的混淆誤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而且還將對錦元文化的合法權益造成很大損害。

在將商標異議申請書提交至商標局后,我們本以為以引證商標的知名度,加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關于類似商品的認定規則,商標局肯定會支持我方的訴求,裁定對被異議商標不予核準注冊。于是在遞交商標異議申請書后,我們便信心十足地等待商標局的裁定。我們在翹首以盼近一年后,終于在2013年2月下旬收到了來自商標局的商標異議裁定書。但裁定結果卻出乎意料,商標局認為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不構成近似商標,裁定對錦元X飾品的被異議商標核準注冊。理由是“被異議商標‘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雖然與異議人在先注冊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文字、拼音部分相同,但在商標整體外觀及字體上存在一定差別。且被異議商標指定使用商品為‘銀飾品、寶石等’,而異議人商標則使用在‘金屬紀念章、普通金屬藝術品’等商品上,雙方商標指定使用商品均有其各自不同的生產銷售領域及消費對象,不屬于類似商品。因而雙方商標未構成使用于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并存使用應不致造成相關消費者的混淆誤認”。

收到商標局的裁定后,不僅楊總心情低落,我們也感覺像被潑了一瓢涼水,頗受打擊。痛定思痛,我們認為此役雖敗,但商標局的裁定結果是有待商榷的,且如果商標局準予錦元X飾品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注冊,不僅錦元文化多年建立的品牌知名度可能毀于一旦,楊總多年的心血也將付諸東流。然而要想扭轉乾坤又談何容易,正如曾子所言:“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峰回路轉

首戰雖然受挫,但楊總維權的決心不可動搖。于是在接到商標局的商標異議裁定書后不久,我們就立即進行了新一輪的調查分析,積極準備向商評委提起商標異議復審。盡管我們對商評委的商標異議復審滿懷信心,但在吸取了商標異議失敗的教訓后,我們對商標異議復審仍然感到不可掉以輕心。在冷靜下來以后,我們開始反思前一階段的訴訟策略。于是我叫助手再次把法條一一羅列出來,逐條逐句仔細推敲。最后,我們再次把目光集中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這一司法解釋上。我們認為,首先,錦元X飾品的被異議商標雖然與錦元文化的引證商標在圖形上有些差別,但中國商標,中文才是主要部分。兩商標的“錦元”二字無論在音、形、意上均完全相同,易使相關公眾對商品的來源產生誤認或者認為兩商標的商品有特定的聯系,應屬近似商標。其次,錦元X飾品與錦元文化的產品,兩者初看之下似乎相去甚遠,實則極易混淆。畢竟貴重金屬也屬于金屬范疇,在普通消費者看來兩者并無本質差別。且這兩類商品的功能用途類似,加工方法相同,銷售渠道和消費市場幾乎完全重合,正屬于上述司法解釋所定義的“類似商品”。經過十幾天的緊張忙碌,2013年3月,我們將商標異議復審申請書寄送至商評委,請求撤銷國家商標局的商標異議裁定書,裁定不予核準注冊錦元X飾品的被異議商標。

接下來又是幾個月緊張而漫長的等待,2014年12月下旬,我們終于收到了商評委的異議復審裁定書。令我們欣喜的是,這次異議復審的結果非常圓滿,商評委基本上采納了我方的觀點,認為“被異議商標和引證商標中文均為‘錦元’,兩商標使用在類似商品上易導致產源誤認。被異議商標指定使用的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硬幣、玉雕商品與引證商標核準使用的金屬紀念章、金屬紀念牌、普通金屬塑像等商品在功能、用途、銷售渠道、消費對象等方面存在密切關聯。且引證商標‘錦元’為臆造詞,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中文相同,難謂巧合。加之,申請人與被申請人同出一地,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共存于市場,易使消費者對商品的來源產生混淆誤認,故雙方商標已構成《商標法》所指的使用在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被異議商標指定使用的除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硬幣、玉雕外商品與引證商標指定使用的金屬紀念章等商品差別較大,未構成類似商品,二者在該部分商品上未構成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此外‘錦元’系申請人在先使用的商號,在先已具有一定的知名度,被異議商標與申請人商號相同,其注冊使用易導致混淆,損害申請人在先商號權,被異議商標不應核準注冊”。

經過漫長的維權斗爭,錦元文化終于等到了正義的裁決,當楊總將商標異議復審裁定書發給我的時候,我也不禁喜悅之情涌上心頭,喜的不僅是錦元文化的維權獲得了初步的勝利,更是因為商評委在作出裁定的時候沒有墨守成規,簡單地以《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作為判斷類似商品或者服務的依據,而是采納了我們的觀點,站在相關公眾的角度,對商品或者服務的一般認識進行綜合判斷,認定錦元X飾品與錦元文化的商標構成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裁定對錦元X飾品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不予注冊。

至此,一場長達近三年的商標維權之爭在經歷了痛苦的失敗之后,終于在我方的努力下起死回生、轉危為安。這份來之不易的公正不僅維護了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也體現了國家商標行政機關尊重知識產權,制止不正當競爭,維護市場秩序的決心和力度,這對社會來說起到了非常良好的示范效果。

風云再起

正當我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2015年2月2日,楊總電話告知我錦元X飾品因不服商評委的商標異議復審裁定書,以商評委為被告,錦元文化為第三人,向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提起了行政訴訟,請求法院撤銷商評委作出的商標異議復審裁定書,并責令商評委重新作出裁定。由于我們曾經成功地阻止了Z某惡意搶注“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的行為,所以楊總希望我們在行政訴訟中繼續代理他維權。看來錦元X飾品是不打算就此收手了,錦元X飾品從成立開始就一直借用錦元文化的美譽度和影響力搭乘便車,如果這次“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不能注冊成功,今后就很難再從事不正當競爭了。這次他們提起商標行政訴訟,就是要做最后一搏。既然Z某不肯罷休,那我們就只能兵來將擋,于是我便和楊總約好來所詳談行政訴訟的應對步驟。

2015年2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楊總如約來到我所,帶來了錦元X飾品行政訴訟的起訴狀和證據材料。我們發現證據中還有另外兩張商標注冊證。原來Z某在錦元文化針對其“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向商標局提起商標異議期間又將“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一拆為二,即拆為“財神爺”圖形和“錦元”文字,在第14類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等商品上分別申請注冊。由于楊總的疏忽,兩商標分別于2011年10月30日和2011年12月12日被核準注冊。Z某眼看“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被商評委裁定不予核準注冊,便拿出這兩張商標注冊證,試圖以此證明其注冊“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并無惡意,具有合法性。同時也留了一手,一旦“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被不予注冊,那么他仍然可以使用“錦元”文字及“財神爺”圖形商標從事不正當競爭。

經過一番詳細的分析,我們認為Z某注冊的“財神爺”圖形商標可暫不考慮,但是“錦元”文字商標與錦元文化的“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顯然構成近似商標,且Z某在明知我方對其搶注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提起異議的情況下,仍將“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中的“錦元”兩字取出,作為商標申請注冊,其主觀惡意顯而易見。于是我們便向楊總建議,既然Z某將其搶注的“錦元”文字商標作為行政訴訟的證據,那我們不妨三管齊下,一邊積極應對商標行政訴訟,一邊就“錦元”文字商標向商評委提起商標無效宣告,同時繼續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注冊“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楊總對此深表贊同。

厲兵秣馬

確定了三管齊下的策略之后,我們便馬上投入工作,積極準備行政訴訟的有關工作。在仔細研究錦元X飾品的起訴狀后,我們發現起訴狀的訴求主要是三點:第一,錦元文化提出錦元X飾品搶注“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的行為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第二,錦元文化無法證明其在金銀貴金屬商品上將“錦元”作為商標實際有效使用;第三,錦元X飾品認為其2011年3月1日就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注冊了“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其關聯公司錦元紀念章自1997年4月成立之初就涉足金銀紀念幣業務領域,因此其“錦元”商標實際使用遠早于錦元文化。

針對錦元X飾品的起訴狀,我們首先從侵犯商號權及惡意搶注兩個角度進行抗辯,接著我們又仔細分析了目前所掌握的證據。關于錦元文化的“錦元”商號持續使用,并具有一定影響力的證據已經比較充分。但是證明Z某的申請注冊行為屬于惡意搶注,以及錦元文化一直持續使用“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方面的證據還有所欠缺。為此,我們必須將收集證據的重點放在這兩方面。

為了收集Z某惡意搶注的其他證據,我們又驅車親赴錦元文化。通過楊總,我們找到了曾與Z某共事的錦元文化老員工田某沛和張某榮。他們分別出具了Z某曾經在錦元實業擔任高級管理人員的證人證言等證據,其中張某榮和田某沛還分別提供了一份Z某任職時的工資單和一張1994年錦元實業全體員工在上海人民廣場游覽時的集體照,照片中就有Z某。第二天楊總又將1997年錦元實業關于Z某等人的職務任免決定書通過電子郵件發送給我的助手,以證實錦元X飾品明知錦元文化在先使用“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卻仍惡意搶注“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在取得上述證據后,我們對行政訴訟更加有把握了。但為了穩妥起見,我們還是讓楊總盡可能地收集更多有利證據。2015年3月15日下午,楊總再次到所向我們提供了上海桃浦商會雜志一份,以證實“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早在2007年4月前就已在使用,并具有一定影響力。第二天,楊總又向我們提供了三份新證據,包括戰勝“非典”銀質紀念章實物一枚、北京奧運會紀念章三組,以及北京奧運會紀念品定做加工合同兩份,以證明“錦元”系第三人在先使用的商號,沿用至今且具有一定的影響力。

此時,我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Z某的申請注冊行為屬惡意搶注。但為了徹底揭穿錦元X飾品的謊言,2015年4月8日,我們又趕赴寶山調取了錦元紀念章公司的工商登記信息和企業營業執照。果然不出所料,錦元紀念章公司的營業執照顯示該公司成立時的經營范圍為“紀念章、紀念卡,工藝品(除金銀外),禮品,家用電器,辦公自動化用品,建筑裝潢材料,批兼零”。可見錦元X飾品在起訴狀中聲稱的“上海錦元紀念章有限公司成立于1997年4月2日,從公司成立之初就涉足‘金銀紀念幣’業務領域”顯然是隱瞞事實、故意說謊。

關于錦元文化持續在金銀貴金屬商品上使用“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的證據,一則由于年代久遠,難以尋找;二則由于錦元文化主要從事的是定牌加工,很少涉及零售業務。這就給收集證明錦元文化持續使用“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的證據帶來了難度。開始我們僅有一份證明錦元文化曾經持續使用“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的產品宣傳冊,但這顯然是不夠的,因此我們又盡力尋找,卻始終沒有進展。

2015年4月15日下午,我們到達北京。次日上午,我們先到國家商標局和商評委,并分別遞交了在第14類商品上申請注冊“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的申請書和對錦元X飾品核準注冊的“錦元”文字商標無效宣告申請書。此時已是中午,我們稍作休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按照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的要求向法院遞交了補充證據及說明書。完成上述事項后,我們的心情輕松了不少,但因錦元文化實際使用“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的證據仍有欠缺,心里總覺得不太踏實,我們就這樣懷著復雜的心情踏上了回程的列車。

回到上海后我們又緊鑼密鼓地繼續補充證據。不久我們找到了原一路發公司銷售總監劉先生,他向我們敘述了一路發公司與錦元文化曾經合作的過程,以及錦元文化和錦元X飾品之間的競爭關系。他的證言再次印證了Z某曾對外作虛假宣傳,并在業內造成了混淆。此時我的助手張敏亮又發現錦元公司網站的首頁左上方早就打上了“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進行使用宣傳。至此,庭前的準備工作已基本就緒,只等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的開庭通知。

唇槍舌劍

2015年5月12日下午,北京知識產權法院開庭審理本案。為此,我攜兩位助手特意提前一天來到北京,一方面養精蓄銳,另一方面也在做著庭前的最后準備。但不巧的是,此時我正受咽喉炎的困擾,聲音沙啞,為了不影響開庭,我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按照醫生的囑咐抓緊康復,另一方面督促和指導張助理加緊熟悉案情和代理思路,以備在庭審中代我敘述基本事實和發表代理意見。此舉不僅可以鍛煉他出庭應訴的能力,還可以讓我將精力集中在后續的法庭辯論中。

2015年5月12日下午兩點半,我們準時抵達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因我方是本案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故落座于被告商評委席旁。

開庭前,審判長提出由于此前原告的訴狀,以及三方的證據均已進行了交換,為了節省時間,庭審不再分為事實調查與法庭辯論兩個階段,三方當事人可以充分發言。原告代理人先簡要闡述了起訴意見,認為:首先,商評委在作出不予核準注冊錦元X飾品被異議商標的裁定時并未通知錦元X飾品,剝奪了錦元X飾品的答辯權;其次,被異議商標與引證商標既不屬于近似商標,兩者核準使用的商品也不構成類似商品;再次,錦元X飾品的關聯公司錦元紀念章公司自1997年4月成立時就涉足金銀紀念幣業務領域,錦元X飾品在第14類商品上注冊商標的實際使用遠早于錦元文化;最后,原告代理人還提到錦元文化無法證明其在金銀貴金屬商品上將“錦元”作為商標實際有效使用,也無法證明其持續地在貴金屬相關商品上使用了“錦元”標記以區分商品或服務來源。對于原告代理人提出的前三條起訴理由,我們庭前已做了充分的應訴準備,但是對于最后一點,我們僅有錦元文化的宣傳冊和錦元文化的網站頁面可以證明,證據上似乎尚有欠缺。但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針對對方的凌厲攻勢,我方立即展開了回擊。對于錦元X飾品的第一個起訴理由,商評委代理人提供了快遞公司的退信回執,證明商評委確實按照錦元X飾品所提供的地址進行了送達,但無人簽收,故程序是合法的。對于錦元X飾品的其他起訴理由,商評委代理人只是根據裁定書簡單地作了陳述。輪到我們第三人發言的時候,在征得了審判長和合議庭的許可后,我就讓助手張敏亮代表我陳述答辯意見,包括代理意見。針對起訴狀,我們從三個方面證明商評委所作的行政決定并無不當之處。首先,我們認為錦元文化是“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的持有人,該商標系錦元文化在先申請注冊與使用,并具有一定影響力;其次,系爭商標與“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構成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再次,錦元紀念章成立之初并未涉足金銀紀念幣業務領域,而錦元文化具備金銀貴金屬的經營資質,“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一直處于持續使用狀態。

助手張敏亮發表答辯意見后,我又簡要地敘述了Z某在系爭商標被申請異議后,曾托人向楊總表示,請求楊總允許其繼續使用“錦元”字號兩年,并承諾兩年后停止使用,改用其自創的品牌商標。但之后Z某非但沒有兌現承諾,反而變本加厲。此事雖無充分證據,但通過披露Z某自食其言的行為,會影響法官的判斷。

接著法庭進入舉證和質證階段,原告錦元X飾品一共提交了11份證據,并未分類,有些雜亂。我們分析后認為大體可分為四類,第一類是錦元X飾品并不知道商評委已作出不予核準注冊“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的裁定;第二類是錦元X飾品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已拆分為“財神爺”圖形及“錦元”文字,并分別被核準注冊;第三類是系爭商標和“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既不類似也不近似;第四類是錦元X飾品早已使用系爭商標。對此,我們一一予以質證。簡言之,我們認為對方所出示的11份證據存在明顯的瑕疵,要么來源不明,要么屬于可以偽造、仿造或者是由關聯密切的單位出具的證據,缺乏真實性和關聯性,

接著法庭要求第三人舉證。我們陳述先后已向法庭提交了共20份證據,并附證據目錄表。證據分為三大類,第一類證據證明“錦元”系第三人在先使用的商號,沿用至今且具有一定影響力。原告侵犯了第三人現有的有一定影響力的在先權利。第二類證據證明第三人是“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注冊商標的所有權人,“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注冊商標系第三人在先使用。第三類證據證明原告明知第三人注冊商標在第14類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等商品上在先使用,但仍在同類商品上申請注冊“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顯屬惡意搶注。接著我們按照證據目錄表所列向法庭作了詳細陳述。對方對我方提交的證據,并未提出有力的質證意見。

由于審判長在開庭前就宣布事實調查和法庭辯論兩個階段合并,因此此時三方當事人已基本無言可辯。合議庭因對于雙方新提交的證據都比較陌生,一時尚無法辨別其真實性與關聯性,因此審判長宣布休庭,告知我們三方在休庭后一周內,還可補交新證據,并要求將所有已交和補交證據中雙方各自的商標使用情況單獨列出,以書面形式呈交合議庭。

奠定勝局

回滬后,我們馬上將開庭情況與楊總做了交流,告知他法庭同意我們在一周內還可補充證據。令我們驚喜的是,楊總很快就又找到了兩份關鍵證據。一份證據是1998—2005年錦元文化為上海市公安局制作的犬類金屬準養牌,在該金屬牌的包裝上清晰地標注了“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該金屬牌系為上海公安局制作,在公安局都留有存檔,其真實性是毫無疑問的。另一份證據是楊總在公司成立20周年時所印制的包裝袋,在包裝袋的顯著位置上標有“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我們立即將這兩份證據以及整理后的商標使用情況表通過快件寄往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相信合議庭會采納這兩份重要的新證據。果然,在快件寄出后不久我們就接到法院再次開庭的通知,要求我們到庭核對證據原件,并對新證據進行質證。庭審約半小時就結束了,時間雖短,但審判長仍有條不紊地走完了程序,從庭審的情況來看,我們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開庭后僅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們就接到了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的判決書。令我們欣喜的是法院支持了商評委的裁定,認為商評委作出被訴裁定的程序合法,系爭商標與“錦元JINYUAN及圖(金元寶)”商標構成同一種商品上或類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標,且錦元X飾品明知錦元文化對“錦元”商號的使用情況和知名度,其申請注冊行為侵犯了錦元文化的在先商號權,判決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至此,我們終于收獲了來之不易的成果,心中充滿了欣喜之情。

感由

類似商品的認定可以參考《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和《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但不應拘泥于該形式性限制。

第一,《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和《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是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提供,并由國家商標局制定的參考規則,并不屬于我國的法律范疇,在認定商品分類和類似商品時僅具有參考價值,并不能作為唯一的依據。

第二,最高人民法院對類似商品的認定并不拘泥于《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和《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的劃分,且有明確的司法解釋進行了規定。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1條規定,“類似商品是指在功能、用途、生產部門、銷售渠道、消費對象等方面相同,或者相關公眾一般認為其存在特定聯系、容易造成混淆的商品”。第12條對如何認定類似商品又作了進一步規定,“認定商品或者服務是否類似,應當以相關公眾對商品或者服務的一般認識綜合判斷;《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可以作為判斷類似商品或者服務的參考”。

由此可見,在認定是否構成類似商品問題上,有關部門應當按照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釋,從商品的功能、用途、銷售渠道、消費對象等方面綜合判斷,靈活運用認定方法,作出準確和恰當的裁判。而不應墨守成規,拘泥于《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和《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的劃分。

本案商評委在對商標異議作出復審裁定時并未拘泥于《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和《類似商品和服務區分表》,而是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上述規定,從功能、用途、生產工藝、銷售渠道、消費對象這五個方面進行綜合判斷,得出錦元X飾品與錦元文化的產品在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硬幣、玉雕等商品上具有密切關聯性,構成類似商品,并最終裁定對錦元X飾品的“錦元JINYUAN及圖(財神爺)”商標在上述貴重金屬藝術品、貴重金屬徽章、硬幣、玉雕等商品上不予注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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