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夫妻間故意傷害案件的量刑考量

——李某故意傷害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2018）京0102刑初371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故意傷害罪

【基本案情】

2017年7月30日晚，被告人李某在居住地北京市西城區家庭住所內，因家庭瑣事與妻子王某發生爭吵，后持刀將王某左側面部砍傷，經法醫鑒定，王某所受損傷程度屬于輕傷一級。被告人李某將被害人送往醫院救治，并撥打“110”報警。同年7月31日，被告人李某在醫院被查獲歸案。另查明，在法院審理期間，被告人李某與被害人王某就本案的附帶民事賠償部分達成調解協議，被害人王某對被告人李某的行為表示諒解。

【案件焦點】

1.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在夫妻雙方發生的故意傷害犯罪中，被害人一方是否可以提起附帶民事訴訟；2.假如被害人獲得被告人家屬的經濟賠償，此情節是否可以成為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的考量因素。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李某不能正確處理家庭矛盾，持刀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人輕傷，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權利，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應依法懲處。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李某犯故意傷害罪罪名成立。被告人李某的辯護人關于被害人存在一定過錯的辯護意見，經查，被告人李某與被害人因家庭矛盾發生爭吵及肢體沖突，被告人李某繼而取來菜刀，用菜刀將被害人砍傷，被害人的行為尚不構成刑法上的過錯，該辯護意見本院不予采納，其余辯護意見，本院酌予采納。鑒于被告人李某有自首情節，案發后積極賠償了被害人的經濟損失，取得了對方的諒解，且本案是由家庭矛盾引發的，綜上，可對其從輕處罰。

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一款、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第六十一條、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李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

二、在案扣押的作案工具菜刀一把予以沒收。

【法官后語】

故意傷害案件中，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存在婚姻關系，且婚姻關系尚在存續期間，由此雙方在身份上具有關聯性，在財產上具有混同性，因此給處理刑事案件過程中如何處理民事賠償帶來困境。

1.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雙方之間發生的故意傷害犯罪案件，被害人一方有權利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

首先，婚姻關系存續意味著夫妻雙方基于自愿基礎以共同生活為目的締結了涵蓋關乎人身權和財產權的婚姻關系。我國《婚姻法》第四十六條規定夫妻一方因家庭暴力導致離婚的，無過錯方可以請求經濟賠償，同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又明確提出人民法院判決不準離婚的案件，對于當事人基于上述條款提出的損害賠償請求，不予支持，同時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當事人不起訴離婚而單獨依據該條規定提起損害賠償請求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但是需要明確的是，從宏觀法律體系來看，婚姻法與侵權法之間產生競合的情況并不罕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的內容是在于限制僅僅依據《婚姻法》第四十六條的情況請求損害賠償，并沒有排除依據人身權利受到侵害的行為提出賠償請求，更沒有否定被害方提起訴訟的權利。

其次，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一條的規定，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為而遭受物質損失的，有權提起附帶民事訴訟。在故意傷害犯罪案件中，被害人受到侵害的人身權利主要體現為生命健康權，生命健康權具有專屬性、排他性，任何人無法代為行使，更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身份、任何理由加以干涉，配偶亦不例外。故而，法律對于公民身份健康權的保護并不因為配偶權等其他權利的存在而弱化，婚姻關系存續不影響對生命健康權的損害賠償請求。

此外，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財產多以混同共有的形式存在，司法實踐中，這種情況確實對于個案的附帶民事訴訟判決的財產執行部分造成了困擾，但是這并不能成為剝奪被害人訴權的理由。

2.被告人本人或其家屬對被害人進行經濟賠償，并取得被害人諒解，可以成為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的量刑情節

被告人及其家屬對被害人進行經濟賠償是被告人對自己行為進行認罪悔罪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也是促使被告人家屬監督、引導被告人采用合法合理的方式處理家庭矛盾的一種方式，有利于受損的婚姻關系得以修復，對于被告人改造和預防再次犯罪具有重要意義。此外，夫妻間故意傷害犯罪行為等情況的發生往往會造成婚姻關系的破裂，因此雙方達成經濟損害賠償，就部分婚內財產的所有權進行約定，也可以在離婚財產分割時得以實現，具有實際的賠償意義，而不是僅有家庭財產“左口袋出，右口袋進”的形式意義。

編寫人：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 冀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