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然法學

在西方數千年法律思想長河中，“自然法”這一名稱被不同的人在不同時期、為不同目的所運用。它的命運也極盡曲折：既曾經被捧上神壇，當作絕對的真理，判斷現存法律_{（實在法）}的是非，受到熱情的捍衛，或作為革命的旗號，這是從古希臘哲學、古羅馬法學、中世紀神學到啟蒙運動一段很長的故事；又曾被視為無稽之談，受到無情的嘲諷和猛烈的攻擊，被邊沁_{（J.Bentham）}譏為“高燒時的胡說八道”，這主要是19世紀法律分析實證主義、功利主義甚囂塵上之時。到20世紀，一度衰落的自然法學又開始了復興進程，特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達到高潮，自然法和自然權利的觀念重新植入人心，占據了法學理論的重要高地，并極大地影響了法律實踐。

邊沁

（Jeremy Bentham，1748—1832）

法理學家、哲學家

功利法學派的代表人物

法律的性質和真正的本質可以說是命令，從而法律的語言應該是命令的語言。

自然法學的歷史命運說明，只要人類還有自我反省的能力，還需要追問現存法律制度的合理性，還試圖改革現狀以創造更美好的社會，就避不開自然法的問題。正如梅因_（Maine）所指出的：“如果沒有自然法……很難說思想的歷史，就是人類的歷史，究竟會朝哪一個方向發展了。”[1]或者用祁克_{（O.F.von Gierke）}的話來說，就是“不朽的自然法精神永遠不能被熄滅。如果它被拒絕進入實在法的機體，它會像一個幽靈飄蕩在房間的周圍，并威脅要變成一個吸血鬼吸取法律機體的血液”[2]。

梅因

（Henry James Sumner Maine，1822—1888）

19世紀英國著名的法律史學家

歷史法學派代表人物

英國歷史法學的創始人

舊的法律是在人出生時，就不可改變地確定了一個人的社會地位，現代法律則允許他用協議的方法來為自己創設社會地位。

祁克

（Otto Friedrich von Gierke，1841—1921）

法學家、歷史學家

所謂法，是指法規以及法律關系的整體，而法規則是將人的自由意欲置于外部并且以絕對的方法予以制約的規范。

縱觀從古到今自然法概念的含義變遷，有一點始終不變：它與實在法相對，是高于實在法并對其進行約束的一些基本原則。因此本書將承認有高于實在法的基本原則_{（來源于神意、道德或人權等）}存在的法學思想，都稱為自然法學，這也是本章討論新自然法學和劃分新自然法學家的基礎。

本章首先對自然法學的歷史做一個簡要的回顧和評價，然后依次介紹傳統的自然法學和新自然法學。鑒于新自然法學在當代的重要性，將用兩節來分別加以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