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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修正案(十一)第十一條 【修改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

十一、將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條之一第一款修改為:“以欺騙手段取得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特別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條文主旨】

本條是有關修改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的規定。

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旨在保護國家對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的金融管理秩序。為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刑法修正案(十一)提高了本罪的入罪門檻。對那些急需資金用于生產經營的民營企業,迫于“融資難”而不得已在融資過程中實施一些違規行為,最后未給銀行造成重大損失的,一般不作為犯罪處理。

【條文對照】

【修正提示】

刑法修正案(十一)對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只作了一處修改,即刪去作為本罪基本犯原成立條件之一的“其他嚴重情節”。修正前,“其他嚴重情節”與“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二者并列作為本罪基本犯的成立條件,且兩者系擇一關系。行為人只要“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都有可能構成本罪。而修正后,只有當行為人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時,才可能構成本罪。從犯罪類型的角度看,修正前本罪的基本犯既包括結果犯,也包括情節犯;而經本次修正后,本罪的基本犯就只有結果犯,而不包括情節犯。

需要注意的是,刑法修正案(十一)只是刪去了本罪“基本犯”中情節犯設置,并沒有刪去本罪的情節加重犯。因此,行為人以欺騙手段取得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雖然沒有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特別重大損失,但“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還是有可能構成本罪的情節加重犯。不過,司法者在認定行為人“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時應當十分慎重,不應把原本只具有“嚴重情節”的行為認定為具有“特別嚴重情節”,否則就違背了本次刑法修正的初衷。

【修法背景】

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系2006年刑法修正案(六)新增罪名。當時我國對于要建設怎樣的金融市場以及如何發展金融市場等一系列根本性問題尚處在探索之中,有關金融市場的法律、法規、規章和制度也相對欠缺。在穩步推進市場經濟建設等諸多因素的綜合作用下,那一階段的金融立法帶有較為明顯的“管制”色彩。其中就包括加強對銀行等金融機構的刑法保護。當時為確保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能夠有序地開展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一系列金融業務,刑法修正案(六)增設了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而且通過“結果犯”與“情節犯”擇一并列的立法方式為本罪設置了較低的入罪門檻。其中,“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入罪條件在實踐中確實發揮了一定的前置性預防效果。

但是,隨著我國金融市場管理法律依據的不斷完善,原來那種將刑法“挺在預防前線”的做法已不合時宜。實踐中,有些急需資金維持生產經營的企業,迫于“融資難”等原因而不得已在融資過程中使用了欺騙手段,但其主觀上并無詐騙目的,客觀上也未給銀行造成重大損失,最終被以“有其他嚴重情節”為由定罪處罰。這些判決在震懾潛在不法分子的同時,也嚇退了不少有意創新創業的民眾。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時代背景下,為了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本罪作出了適時的修正,刪去其基本犯中“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入罪條件。在本次修正之后,行為人雖以欺騙手段取得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但并未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的,不構成本罪。當然,這僅僅意味著這類行為不具有刑事違法性;至于這類行為是否具有行政違法性或民事違法性,還需要根據其他行政或民事法律、法規加以認定。

【適用指南】

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刪去原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條之一中的“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規定后,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的入罪標準必然隨之改變。不僅如此,本罪情節加重犯中的“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認定標準也有必要作出相應調整。此外,立法修正前就已經出現的“‘欺騙手段’的認定問題”,在立法修正之后還將繼續存在。下面將按照“先新后舊”的順序,先對立法修正帶來的追訴標準變動問題展開探討,再簡述“欺騙手段”的認定問題。

一、如何重新把握本罪的入罪標準與法定刑升格標準

在本次立法修正之前,“有其他嚴重情節”系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基本犯的一個選擇性構成要件結果。而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將該選擇性構成要件結果刪去以后,不僅本罪基本犯的認定標準(即入罪標準)會發生變化,而且本罪情節加重犯的認定標準也有必要作出相應調整。

(一)如何把握本罪的新入罪標準

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出臺之前,行為人以欺騙手段取得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只要“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即構成本罪。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二)》(以下簡稱《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的規定,“……涉嫌下列情形之一的,應予立案追訴:(一)以欺騙手段取得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數額在一百萬元以上的;(二)以欺騙手段取得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直接經濟損失數額在二十萬元以上的;(三)雖未達到上述數額標準,但多次以欺騙手段取得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的;(四)其他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情形”。

而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實施以后,“有其他嚴重情節”就不再是本罪基本犯的選擇性構成要件。行為人以欺騙手段取得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只有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的,才構成本罪。所以,把握本罪新入罪標準的關鍵就在于準確理解“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這一構成要件結果。這里,有必要展開探討的問題是,在刑法修正案(十一)正式實施以后,前述《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所規定的追訴標準是否繼續有效。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已經刪去本罪基本犯中的“有其他嚴重情節”這一選擇性構成要件結果的情況下,《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四項中的“有其他嚴重情節”理應隨之失效。另外,由于刑法修正案(十一)并沒有修改本罪基本犯中的“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這一構成要件結果,所以《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二項關于“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直接經濟損失數額在二十萬元以上的”的追訴標準仍可繼續沿用。

其次,《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一項、第三項所規定的標準是否繼續有效?筆者認為,這兩項追訴標準應當自刑法修正案(十一)實施起自動失效。理由是刑法修正案(十一)實施以后,本罪基本犯的構成要件結果有且僅有一個,即“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而無論是前述第一項追訴標準所規定的“以欺騙手段取得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數額在一百萬元以上的”,還是第三項所規定的“雖未達到上述數額標準,但多次以欺騙手段取得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的”,都難以被納入“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這一構成要件結果內。換言之,《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一項、第三項所規定的追訴標準實際上還是屬于已被刪去的“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范疇。

最后,《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四項中的“其他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的情形”為何失效?回答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準確理解“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中的“重大損失”。這里可能存在兩種理解方式,一種是狹義的理解方式,即認為“重大損失”僅指財物損失。而另一種是廣義的理解方式,即認為“重大損失”除了包含財物損失以外,還可能包含其他損失內容。如果純粹從解釋技巧上來講,那么采取廣義的理解方式似乎更加穩妥,因為廣義的理解方式給“當下未知但未來可能出現的”情形留有余地。可是,一旦結合刑法修正案(十一)刪去本罪基本犯中的“有其他嚴重情節”這一選擇性構成要件結果的做法,就會發現采取狹義的理解方式更為可取。因為立法者刪去“有其他嚴重情節”正是為了限縮本罪基本犯的構成要件結果范圍,在此情況下,如果對“重大損失”采取廣義的理解方式,反而有可能把立法者意在出罪的情形重新入罪化,反倒違背了立法修正的初衷。

綜上所述,在刑法修正案(十一)正式實施以后,《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一項、第三項、第四項理應廢止,第二項追訴標準仍可沿用。而在新的追訴標準頒布以前,對于刑法修正案(十一)正式實施后發生的個案,應當嚴格按照“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的標準認定構成要件結果。對于刑法修正案(十一)正式實施前就已經發生的個案,應當根據“從舊兼從輕”的原則予以定罪處罰,其中符合《立案追訴標準(二)》第二十七條第一項、第三項、第四項的案件理應不再追訴。

(二)如何把握本罪情節加重犯的新認定標準

由于刑法修正案(十一)只是刪去了本罪“基本犯”中情節犯,并沒有刪去本罪的情節加重犯,所以從理論上講,行為人以欺騙手段取得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保函等,雖然沒有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特別重大損失,但“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還是有可能構成本罪的情節加重犯。如果只是在文本層面理解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本罪所作的修正,那么很可能會誤以為本次立法修正“不會”對本罪情節加重犯的認定產生影響。可是,一旦考慮到以“處罰必要性”為導向的司法能動現實,便會發現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本罪所作的修正很可能導致本罪情節加重犯的認定標準發生改變。因此,筆者認為有必要在這里對本罪情節加重犯的認定標準展開論述,盡管從文本上看刑法修正案(十一)并未改動本罪的情節加重犯設置。

有必要強調的是,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刪去本罪基本犯中的情節犯設置以后,這部分情節犯應當“出罪化”,而不能被認定為處罰更重的情節加重犯。這點在理論上看似毫無爭議,可一到以“處罰必要性”為導向的司法實踐中,就有可能出現將本應被出罪的情節犯升格認定為情節加重犯的現象。從本罪既有的司法實踐來看,與基本犯的結果犯相比,基本犯的情節犯適用率明顯更高。這主要是因為在這類案件中,與證明涉案行為“給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造成重大損失”相比,證明涉案行為“有其他嚴重情節”相對容易。而且,情節犯向來被認為比結果犯更有助于實現一般預防。雖然刑法修正案(十一)刪去了本罪基本犯中的情節犯設置,但是此舉并不能徹底消除實踐中以“處罰必要性”為導向、以預防為導向的司法慣性。所以,在此有必要強調刑法修正案(十一)正式實施以后,原本僅構成本罪基本犯的情節犯應當被認定為無罪,而不能被升格認定為本罪的情節加重犯。

另外,從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本罪的修正做法來看,筆者認為本罪的情節加重犯的認定標準也應當有所提高。在筆者看來,刑法修正案(十一)刪除本罪基本犯中的情節犯,實際上表明了立法者有意限縮以情節犯形式入罪的范圍,突出構成要件結果(或法益侵害結果)在犯罪認定標準上的比重。換言之,在刑法修正案(十一)正式實施之后,司法者應盡量少用或慎用本罪的情節加重犯,能以本罪的結果犯或結果加重犯形式定罪處罰的,就不以本罪的情節加重犯定罪處罰;如果確需以情節加重犯入罪,也應當嚴密論證、充分說理。

二、如何認定本罪的“欺騙手段”

一般認為,本罪的“欺騙手段”與詐騙罪中的“詐騙”行為具有相同的行為構造,即“行為人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導致被害人陷入認識錯誤→被害人基于認識錯誤處分財物”。但是,具有相同的行為構造并不意味著就應當采取相同的認定標準。相反地,在認定本罪的“欺騙手段”時,如果不考慮本罪行為所處的金融系統語境,只是機械地套用普通詐騙罪中有關“詐騙”行為的認定標準,就會不當擴大本罪的適用范圍。比如,有些個案判決就因過于看重行為人提供申請貸款材料的真實性,而將本不構成犯罪的行為入罪化。

一旦考慮到本罪行為所處的金融系統語境,就會發現本罪中的“詐騙手段”應當與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條貸款詐騙罪中的“詐騙”行為采取相同的認定標準,[1]即應當通過刑法第一百九十三條關于貸款詐騙罪的構成要件行為的規定,來判斷涉案行為是否屬于騙取貸款罪的構成要件行為。而且,不能認為任何欺騙行為都屬于本罪的欺騙手段,只有在對金融機構發放貸款、出具保函等起重要作用的方面有欺騙行為,才能認定為本罪。進一步結合《貸款通則》的有關規定,可以得出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條之一規定的“欺騙”內容應當僅限于就借款人身份、貸款用途、還款能力、貸款保證四個方面的欺騙。[2]


[1] 非法占有目的是主觀要素,詐騙行為是客觀要素。騙取貸款罪與貸款詐騙罪雖然在主觀目的上不同,但在詐騙行為上都是相同的。

[2] 參見張明楷:《騙取貸款罪的保護法益及其運用》,載《當代法學》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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