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行駛在回城的公路上,我和江云賀坐在車的后座,相對無言。車窗外,忽然起了風,一大片一大片的烏云翻滾著聚集起來,突然一道閃電照亮了半邊的天空,緊接著起了一聲悶雷。“要下雨了。”小七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下雨前能不能趕回去。”
我在村口讓弟弟下了車,便同江云賀一起回城了。一開始,江云賀執意要去我鄉下的家里,任憑我怎么說,他都不肯回去。“我想跟你談談有關方雪柔的事情。”他微微一僵,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冷哼一聲,沒再多說一句,跟我一起上了車。
車窗外忽又閃過一道白光,雷聲在離我們很近的位置炸響,車子仿佛都被雷聲給震得顫動了起來。我被雷聲嚇得一抖,江云賀冷漠地掃了我一眼,陰惻惻地說:“聽說害怕打雷的人都是因為虧心事做多了,你怕成這樣莫不是也做過許多虧心事?”
聽完他的話我心如刀絞,想起以前我還是方雪柔的那段日子,無數個有雷電的日子里,他都會擁我入懷,輕聲細語地安慰,讓我不要怕。可是如今……換來的卻是他的冷嘲熱諷。是啊,他的溫柔是只肯留給方雪柔的。
下了車,我同江云賀并肩走在小區的花園里,“你想說什么趕緊說,時間也不早了。”江云賀驀地停下腳步,用冰冷刺骨的目光盯著我。
“我知道你在派人查我,我不知道你查到了些什么,但是從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可以推斷出來,你已經知道了,十幾年前假扮方雪柔同你結婚的人就是我。”我抬起頭看向江云賀,江云賀的身體有些發顫似乎在隱忍著些什么。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他模樣,只見他雙目猩紅,鼻翼微微張合著,他的兩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委屈又憤怒地望向我。
“十多年前,為了給我母親治病,我和方老板簽了一份協議,協議內容就是讓我假扮成方雪柔嫁給你,而方老板會付給我足夠的報酬。”
“為了區區的幾萬塊錢就把自己給賣了?你還真的賤啊!”江云賀恨恨地嘲諷道。
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繼續說:“我并沒有想害你的心思,也盡量不參與方老板的陰謀算計,我知道,即便是這樣肯定也還是會多多少少給你帶來些損失。所以,你一回來便毀了我的生活,這是我應得的,你說的沒錯,是我虧心事做太多了。”
大雨突然如瓢潑一般猛地倒了下來,雨幕中,我看不清江云賀的表情,只好繼續說著:“無論你怎么對我,我毫無怨言,只是,看在我曾愛過你的份上,能不能放過我的家人?”
他一把攥住我的脖子,拇指和食指緊緊捏住我的下巴,狠厲地說道:“愛過我?你這種隨隨便便就出賣自己的人還配說愛?告訴你,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家人、朋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要毀掉你的一切,就像當年你那樣決絕的棄我而去,我要你和我一樣嘗嘗心碎的滋味。”
什么意思?他不恨我假扮方雪柔騙他卻恨我棄他而去?難道他早就知道我不是方雪柔?難道他對我……我還來不及多想,他強烈又霸道的吻便落在了我的唇上,帶著恨意和霸道噬咬著。他曾經吻過我無數次,每一次都十分溫柔,可是這一次的只讓我感到了疼痛。
口腔里彌漫著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他情緒稍稍冷靜了下來,終于,停了下來。雨水混著血水從他的唇角淌了下來,染紅了他雪白的襯衫,閃電照亮了他的模樣,仿佛是從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淋了大半夜的雨,早上醒來,我的嗓子疼得如同刀割一樣,強忍著不適我下床倒了一杯水,剛喝了一口,手機便響了。我沙啞著嗓子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傳來張中民的聲音,“你嗓子怎么了?”
一聽見他的聲音,我想都沒想就把電話掛斷了。沒一會兒他又打了過了,“晨姐我錯了,你先別掛我電話,我一直在想辦法幫你呢!你看,這不,機會來了,你要不要啊?”
“什么機會?”
“江總病了……”
聽見賀江云賀有關,我又直接把電話掛了。沒一會兒張中民果然又打過來了,“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先消消氣,聽我給說,我能看得出來,你們倆以前肯定認識,你先別著急否認。他難為你呢,依我的推斷他是想讓你去找他服個軟,你看他這一病,正好給了你機會,你借這個機會,送點藥送點營養品過去,多關心關心他,沒準他就不再難為你了呢?”
藥店的店員很熱情地為我介紹了幾種治療嗓子的藥,付完錢走出店門我又折了回來,又讓店員幫我拿了幾盒治療感冒頭疼的藥。說來也奇怪,每次我感冒都是嗓子不舒服,而江云賀每次感冒都是頭疼,雖然張老板在電話里沒有說他是什么病,但是,我可以猜測出來,他估計又是頭疼病犯了。
門卡開的一瞬,江云賀微微愣了一下,嫌棄地問;“你來干什么?”
“來看看你死沒死。”我沙啞著嗓子回答。
他冷哼一聲轉身進入了屋內,卻沒有關上門,我隨他進了屋順便關上了門。他沒有理我,獨自進了臥室,我把裝有治療頭疼藥放到了茶幾上。沒一會兒,他拿著一盒藥從臥室出來,看了我一眼,把藥扔到了我的面前,“治療嗓子的,你以前……”他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說下去了,只是轉身端來一杯水,接著拿起一片藥片放入玻璃杯中,藥在水里立刻溶解,細小的氣泡在透明的玻璃水杯里翻騰著。
我拿起藥盒看了一眼,他立刻陰陽怪氣地冷笑道:“放心,毒不死你。”
“我只是想看看過期了沒,畢竟我走了那么多……”話說道一半,我也說不下去了。這種藥是我們在F國買的,那年我們在F國旅游,一路舟車勞頓我就病了,還是嗓子疼的老毛病,當時,江云賀就是為我買的這種藥。這種藥喝完之后,我立刻就好了很多,從那次之后,他就在家里常常為我備著這種藥。
生產日期是最近兩個月的,江云賀憤憤地道:“放心了?那喝了吧。”他端起水杯遞到了我的面前,看著我喝完后,又遞上紙巾幫我把嘴角的藥漬擦掉。他目光溫柔,面色從容與昨天晚上判若兩人,只是眉心微微蹙著。應該是頭疼的緣故吧。
我坐到他的身邊,“你的藥非常管用,作為回報我幫你按按頭吧。”他沒有拒絕,我向以往無數個日子里一樣,用兩根拇指緊按住他的太陽穴,其它手指頭緊捏著他的頭頂。也許是我用力過度,他喉嚨里輕輕發出一聲喟嘆。“捏疼你了嗎?”我問。
“沒有。”他著眼睛享受著我的按摩,“其實你也不必這么討好我,冤有頭債有主,我是不會報復你的家人的。”
我輕輕一笑,道:“我知道。”
“哼……”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有一瞬間,我甚至懷疑我們回到了過去的日子,我幫他按摩,他幫我沖藥。我們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不去破壞這份靜謐。
可是最終這份靜謐還是被人打破了,門一開,小七進來了,“老大,聽說你病了,我給你買了好多藥,你看看……嫂……嫂子也在呢。”看到江云賀投來的殺人般的目光,小七縮了縮脖子,退了出去,“你們忙,我有事兒先走了。”
我站起來對江云賀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汽車在公路上疾馳,道路兩旁的樹木也跟著向后飛馳。小七從后視鏡里望了我一眼,然后抱怨道:“嫂子,你就別和老大鬧別扭了,閻王打架,小鬼遭殃。你們鬧別扭,可把我給坑慘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就給老大服個軟,認個錯唄。老大那么愛你,肯定!一定!絕對會原諒你的!”
我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誰是你嫂子!告訴你,再敢亂叫小心我告你!”說完我便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想小憩一會兒,可是腦子里一片混亂……
小七說他愛我?可他愛的不一直都是方雪柔嗎?渾渾噩噩中,我似乎又回到了江云賀求婚的那個夜晚,他牽著我的手走在濕潤的小道上,白色的霧色中幾盞昏黃的路燈照亮了我們腳下的路。
突然,小路前方出現一個纖細的身影,她穿著淡粉色的連衣裙,站在霧色里如夢如幻,昏黃迷蒙中我看不清她的臉,她興奮地地沖著我們揮舞著手臂。
當我們走近,我終于看清楚了她的臉,我想緊緊挽住江云賀的手可他卻掙脫了我的手,奔向了方雪柔,他笑著摸了摸方雪柔的頭,然后又與她擁抱在了一起。我落寞地看著,淚水濕了眼角,又依依不舍地轉身,準備離去。
倏地一個人從我身后抱住了我,我扭頭,是江云賀。他的眼中滿是深情,低頭吻了我一下,笑道:“小傻瓜!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啊!”
我猛地一驚從夢中醒來,小七已經把車子開到了我家樓下,他打開車門,輕聲喚我。我走下車后徑直走向自己家的方向。“晨姐你等一下。”忽然小七叫住了我,他拿著一沓厚厚的資料遞到了我的手中,“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不過這些資料可以證明我沒有撒謊。其實我一直都很想把這些給你,可是老大死要面子就是不同意。付出了卻不肯然對方知道,你說老大是不是傻子啊?”小七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像是在問我又像自問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