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終究還是去了
- 我那白血病的弟弟
- 大胡子侃歷史
- 2512字
- 2022-07-16 16:48:39
我爸第二天下午就從省城回來了,這一天已經是年三十了。
我爸回來跟我們說軍軍的情況,到省醫院檢查完之后,醫生說可以治愈的希望很大,但是現在軍軍體內的一些指標暫時不適合做進一步治療,要在醫院調理一下再開始做化療和骨髓移植。他說他在醫院安排好之后有三大娘和大姐夫在看著,暫時沒什么問題,就先回來了。
2017年的春節,比往常年過得更加索然無味,新春的喜氣并沒有驅散三伯家的陰霾。不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春節前后,我們這邊的族親在加上三大娘那邊的娘家人,一個個慷慨解囊。這個三千,那個五千,這個一萬,那個兩萬。春節之后軍軍的學校還組織了一次募捐活動,三伯家的二姐在線上發起眾籌,我們所有人都在轉發,這個朋友,那個同事,這個領導,那個辦公室,也都捐了一部分。雖然還差一些,但是差的已經不是那么多了。
更好的消息是大姐和三妹的骨髓,和軍軍十個點的吻合。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治療,手術,靜養。
半年之后,軍軍就出院回家了,基本上已經康復了,只是需要每隔幾個月到醫院去做復查。等我再次見到軍軍的時候,這個家伙又長高了不少,不但長高了,還長胖了很多。只是臉上長了很多黑斑,一直帶著個大口罩,平時也不怎么出門,可能是化療之后的一些藥物反應吧。不管怎么說,命算是保住了。三大娘久違爽朗的笑聲也再次出現在這個家里。
大家也各自回歸到各自的生活軌道,這一劫算是度過了吧。
之后幾年家里也發生一些變化,我們家搬到了縣城里,家里一些親人也開始都陸續往縣城或者市里搬。平時回村里時間就少了很多,只有過年的時候大家才會都回到村里拜年走街,再過年見到軍軍的時候臉上的黑斑也沒有了,跟常人無異,只是還有點青澀和靦腆。
當所有人以為這一切已經過去的時候......
2020年10月5日,早上五點多,我爸敲我的門,大聲喊我趕緊起床。
我迷糊著開門問我爸:“大早上的,怎么了?”我看到我爸和我媽都在穿衣服,我爸著急地說:“別問那么多,軍軍現在在醫院,可能不行了,你趕緊穿衣服,拿車鑰匙去開車,咱們趕緊去醫院。”
頓時一臉疑惑,但是手下動作也沒慢,趕緊回房間穿衣服,這時老婆也醒了過來問我發生什么事了。我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咱爸說軍軍現在在醫院,讓我趕緊帶他們過去,我先過去,你再睡會兒吧,在家看著孩子。”
“你好了沒有,快點,我跟你媽在樓下等你。”我爸著急喊我
來不及洗臉,穿好衣服,拿著車鑰匙就往樓下跑。一路上我爸一直催促我快點,等到了醫院,我爸跟我媽就先下車了,讓我去找地方停車,他們先過去。
等我停好車之后,就往醫院的大樓里跑,跟著我爸媽他們去的方向去找去,光顧著停車了,也不知道在幾樓,哪個房間啊?等我到一樓急診大廳的時候,隔得很遠就聽到了三大娘的痛哭聲,我尋著哭聲過去,看到急診室的門開著,兩個醫生的背影,三大娘坐在地上哭,我媽哭著在拉三大娘。我爸和二姐夫,在一旁站著。
我進來看見軍軍在病床上躺著,像是睡著了。不過臉色是青黃色的,還發黑,干裂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臉色。我問我爸:“軍軍臉色怎么這么難看,醫生怎么都走了?”
我爸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用力地搓著臉說:“軍軍,軍軍死了,沒有搶救過來。”
死了...死了...,我再次看向軍軍的臉,這一刻,他的這張臉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時至今日,我依然能特別清晰地記起那個早上和那張臉。
過了一會兒,我爸說:“二姑爺,你去把車開過來,停到急診室大廳旁邊,然后扶你媽一會兒先上車,咱們回家。”
然后跟我說:“你去大廳辦一下離院手續,然后帶你媽回家收拾一下,再去接上你二姑和小姑,你們一起回老家,咱們在老家集合。”
我還愣在原地,沒有從軍軍死亡的消息中緩過來。
“快去啊,還愣著干什么?”我爸去扶我三大娘,吼著對我說。
我扭頭就趕緊出去,手續不復雜,幾分鐘之后我跟二姐夫同時回到急診室。我爸扶著三大娘說:“三嫂,走吧,咱們接孩子回家,不能讓孩子在這這么躺著。”先把三大娘扶到副駕駛座上,又回來跟我和二姐夫說:“走,咱們把軍軍抬上車,二姑爺你開車,我跟軍軍坐后面,讓軍軍靠著我。咱們回家。”
“軍軍,軍軍咱們回家了啊,軍軍咱們回家了。”
我們推著病床往大廳門口推,我媽在一邊囔囔著:“軍軍,咱們回家,咱們回家了。”
到大廳門口之后,我爸跟二姐夫倆人抬著軍軍的上半身,我抬著軍軍的兩條腿,往車上抬。我抬著他腿,明顯的還能感受到他身體上的溫熱,他真的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這一刻我仍然感覺他并不是真的離我們而去了。
把軍軍抬上車之后,他靠著我爸的肩膀。二姐夫跟我打了招呼,就開車先走了。
我跟我媽,開車回到家之后已經七點多了,老婆已經起來了,我兩歲的兒子也起來了。老婆正在給兒子做吃的。看我回來了,問我發生什么事了。
我說:“我收拾一下,一會兒去接上咱二姑和小姑回老家,軍軍,軍軍死了。”
老婆也是一臉震驚,不知道該說什么。“你一會兒吃完飯,先去忙你的事情,孩子跟咱媽先在家吧,孩子還太小。”
我媽說:“一會兒我跟你回去,帶著孩子一塊兒回去,軍軍走了,我想再看看他,送送他,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行,讓孩子吃口東西,您也吃點,咱們一塊兒走。”
因為事情太突然,我老婆這一天店里還安排了活動,她是負責人,只能看下午能不能抽出時間回去了。
孩子吃了點東西,我跟我媽都吃不下,簡單收拾了一下。給二姑和小姑打完電話,接上他們就往老家趕。
回家路上車里的氣氛很壓抑,只有懵懂的兒子東看看,西看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平時和藹可親的長輩們今天怎么都沒有逗他,自己可能也覺得無聊,在車上一會兒又睡著了。
等我們到三伯家的時候,三伯家里已經再次擠滿了人。
三伯家院子里堆了半院子玉米,還沒有去完皮。還有很多已經碼放整齊的化肥袋,里面都是已經去完皮的玉米。院子里有一顆半大的棗樹,樹上結滿了紅的青的甜棗。
二姑和小姑一起去屋子見軍軍最后一面,軍軍已經換了衣服,安靜得在那里躺著,臉上蓋著塊黃布。二姑和小姑輕輕地掀開黃布,看著軍軍那張青澀的臉龐,忍不住失聲痛哭。我爸在院子里不停地打著電話,安排著后續的事宜。他手里夾著一支煙,在不停地抽著。我爸已經戒煙很多年了,我很多年沒有見過他抽煙了。
后面陸陸續續又來了很多人,有我認識的不認識的,過來送他最后一程。
而我三伯還在趕回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