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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走向平等的經學觀

筆者說印順法師的“包容主義”立場更可取,并非意味著它沒有缺點。撇開其根本立場不論,印順法師的研究方法亦有未及之處,這主要表現在:

首先,支撐其研究方法的佛學觀依然是判教式的。印順法師曾表示:“我是以性空唯名論為究竟了義的。”106如果這僅限于其修行法門的選擇,那無可厚非,但他還將這種觀念帶進了佛學研究,以致對臺、賢、禪、凈、密皆有非議,視之為方便說法,或是與外道思想相混濫的教門。這意味著他尚未完全走出古代佛學家們判教的老路。古代佛學家們的判教思想已成為傳統佛學的一部分,我們盡可以如實研究,但這種思想給予佛學家自身體會而在教理上爭偏圓,本身就有滑入“還原主義”的危險,現代的研究者在學術研究中應當力求避免。而且,從究極意義上講,凡行諸文字者無非方便施設,這亦是印順法師本人主張的思想,可惜他并未真正堅持。

這方面,筆者以為應當發揚印順法師稱為“重經驗”型佛學的近代光大者107、其親教師太虛大師的平等或圓融的佛學觀。太虛大師說 :“此之八宗(指中國佛教的八個宗門)皆實非權,皆圓非偏,皆妙非粗,皆究竟菩提故,皆同一佛乘故。”108其實,太虛大師是針對當時佛教界特別是支那內學院強烈的還原主義佛學觀念才特提大乘八宗平等的。依太虛大師的思想,佛學中的大小二乘亦是無有尊卑、平等一味的109,此乃橫向的平等。從縱向看,各家都是趨向同一目標的、完整的縱貫系統,太虛大師說,佛陀“為欲悟他,故從教法上顯示,分為三級來說明……所謂三級者: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亦名大乘特法)”110。這里的教法“三級”,實即佛學由下而上的三個層面,三個部分互相依存,構成佛學的整體系統:

初級的五乘共法,不論是人乘、天乘乃至佛乘,誰也不能離了因果法而言,第二級的三乘共法,也是不能離了初級去凌空施設;即大乘不共法,也不能離了前二級而獨立,所以說三級是互相依靠的。人天果、二乘果都是趨佛乘過程中的一個階梯,非是究竟的目的地,究竟的目的地是至高無上的一乘佛果111

修行者隨其根性可從五乘共法、三乘共法或大乘不共法入手,但這并不是說佛學可以分成決然無關的三橛,也不是說從五乘共法或三乘共法入手者只能修得人天果或二乘果,或從大乘不共法入手者無須圓滿下面兩級的修行。換句話說,佛學的所有系統都包含了這三個組成部分,只不過側重點不同而已。此乃縱向的平等。這種佛學觀是徹底平等的佛學觀,它更契佛學之理,亦更當現代學術之機。

其次,在印順法師“惟佛法的真實是求,惟現代的適應是尚”的思想中,包含有“返本”(對佛學的理解)與“開新”(抉發佛學的現代價值)兩面,印順法師做的主要是“返本”工作,而“開新”的一面則顯得太薄弱。我們固不能以此苛求印順法師,但亦應看到由本開新是佛學研究的應有之義,且可能是更重要的一面,因為佛學究竟要步入現代人的生活之中,而能否實現這一目的恰恰有賴于這“開新”的成敗。

這方面,筆者以為可以平等的經學觀為基礎,容納傅偉勛先生等人提倡的“佛教詮釋學”方法論思想,對佛學進行更多維度的研究。依傅偉勛先生的理解,“佛教詮釋學”包含“實謂”“意謂”“蘊謂”“當謂”和“必謂”五個層面的內涵,具體內容如下:(一)“實謂”層次,“從原典考證原始資料的考察,去決定原思想家的實際言詮”;(二)“意謂”層次,“盡予如實客觀地了解并詮釋原典義理或原思想家的思想意向”;(三)“蘊謂”層次,發掘“原典或原思想家言詮的種種可能義理蘊涵、思想史的理路線索、言詮在思想史上的積淀深化等等”;(四)“當謂”層次,考察“原有思想的深層義蘊或根本義所在,諸般可能詮釋方式的優劣裁斷或高低評價等等”;(五)“必謂”層次,“站在新時代立場對于原有思想之批判地繼承與創造地發展”。這五個層次是層層推進的,不能任意逾越,但運用自如之后,則“五大層次當可一時并了,同時進行每一層次的詮釋學考察”112。“實謂”層次實際上相當于前述文獻學和歷史學的研究,“意謂”和“蘊謂”兩個層次相當于思想史的研究,“當謂”和“必謂”兩個層次則相當于哲學的研究。這樣的方法論思想無疑具有更大的開放性,如將其攝歸平等的佛教經學立場,則能使“重知識”型佛學在“返本”的同時更好地“開新”, 但若無此綱骨,就極易蹈入肆意肢解佛學的所謂“洋格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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