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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保羅·薩繆爾森

對名著的翻譯姍姍來遲通常會是令人掃興且沮喪的。然而,俄林1924年的瑞典文博士論文,如克努特·維克塞爾(Knut Wicksell)注1的作品一樣,卻絕對是此類黑暗法則的例外。在其年方25歲時,俄林就基本闡述了其在1933年的巨著《區際貿易與國際貿易》一書中所有的突破性成果。

因此,我們要感謝哈里·弗拉姆(Harry Flam)和瓊·弗蘭德斯(June Flanders)的翻譯工作。對于經濟學者的私人藏書而言,這薄薄一冊書的意義在于它是赫克歇爾1919年杰作的最新、最完整也最正確的翻譯。赫克歇爾這篇論文探討了區域要素稟賦差異如何影響收入分配并決定地區間的專業化分工模式,同時它也闡述了由此帶來的商品流動如何成為要素流動的一種替代,以降低甚至是消除要素價格的地區間差異。

弗拉姆和弗蘭德斯向我們揭示了俄林是如何與眾不同的。他在25歲的時候就在哥本哈根大學獲得教授職位,而且在其21歲身處德國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其后續理論的根本。在此之前,早在他18歲時,他就對赫克歇爾所持有的《當一棵樹的增長率等于利率時就應該被砍伐》的觀點提出了反駁。他的這一言論再現了19世紀中期馬丁·福斯特曼(Martin Faustmann) 注2和約翰·馮·杜能(Johann Heinrich Von Thunen)的觀點——土地的機會成本包括早期收成(即使是到了俄林退休的時候我們這代人中的很多人還依舊在重新思考這一點)。在進入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所稱的人生寶貴的第三個十年的時候,通過對凱恩斯有關德國的賠款將會有損該國的貿易條件的觀點進行了有說服力的反駁,俄林獲得了國際性聲譽。作為俄林的戰友及對手,岡納·繆爾達爾(Gunnar Myrdal)注3則作為一個令人難堪的角色而聞名。當俄林在1924年發表了為他贏得197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所需要的幾乎所有核心理念時,繆爾達爾的經濟學研究才剛剛起步。

在俄林而立之年時,政治生涯使其遠離了經濟研究的前沿陣地。但在那之前,作為理解和對抗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的斯德哥爾摩學派前凱恩斯范式(pre-Keynes approach)的創立者,他的成就居功至偉。而且,在二戰結束之后,俄林是我所知曉的對過度充分就業(over-full employment)和通貨膨脹開展研究的首批經濟學家之一。

在對俄林貿易理論的本質開展闡述之前,請允許我介紹一下他作為學者和個體的風范。在有幸得到維克塞爾、赫克歇爾和卡塞爾這三位名師的指點后,他多少有點貶低他的精神導師赫克歇爾和卡塞爾的貢獻。他不愿低估其自身的原創性。瑞典國內外的一些批評者認為,斯德哥爾摩學派既可以被看作是俄林1937年思想的創造物,也可以被看作是對1931—1937年的經濟現實的一次客觀且試驗性的描述。與其說俄林不善于分析,還不如說俄林是直覺、務實和精煉的:由于本書所收錄的1924年的著作是俄林在短短數周內完成的,因而也就不像1933的著作那般煩瑣和冗長。

盡管一直都是自由黨的黨首,但俄林從沒有真正成為國家元首。這可能是由于他太過理性。其對經濟科學的損失卻換來對瑞典社會而言巨大的政治智慧。我無法判斷其對新聞工作極度熱情的原動力何在——在當時他撰文的頻率幾乎是以天計。但是,不論是繆爾達爾還是俄林都信守承諾,即回避他們導師那一代經濟學家彼此之間有損于政治爭論的私人恩怨。

對赫克歇爾和俄林將要素稟賦與國際貿易理論相結合所做的貢獻給予的評論方面,弗拉姆和弗蘭德斯已經做得很好了,無需再作補充。世人將這一貢獻看作是其皇冠上的寶石,這是恰如其分的。我想要強調的是,俄林從赫克歇爾那里所沒有獲取的東西。我指的是他與戈特弗里德·哈伯勒(Gottfried Haberler)和雅各布·維納(Jacob Viner)一起,從1815—1920年李嘉圖-陶西格范式的勞動成本比較優勢理論(labor-cost comparative advantage)到20世紀30年代的一般均衡范式的巨大飛躍過程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阿巴·勒納、瓦西里·里昂惕夫、詹姆斯·米德、斯托爾帕、萊昂內爾·麥肯齊、羅納德·約翰以及和我同時代的無數其他人都非常受益于俄林、哈伯勒、維納三位大師。而且,現如今我們意識到將俄林的主要貢獻定位于1933年是多么地具有誤導性。

坦率地說,卡塞爾的均衡方程組源自于瓦爾拉斯。但是他所沿用的是固定生產系數版本的瓦爾拉斯模型。可能是完全忽略了包含可變生產系數的改進版瓦爾拉斯模型,俄林對卡塞爾的版本進行了歸納以使其可以用于處理H-O的框架,這一善舉卻遭到了卡塞爾的不滿。而事實上俄林在瓦爾拉斯模型中隱含了不止一個國家??茖W哲學家托馬斯·庫恩注4可能會對一戰時期的那一代經濟學家非常感興趣,因為這些經濟學家盡管已經在封閉狀態建模過程中超越了單要素勞動價值論,但依舊深陷于李嘉圖的相對優勢理論。技術革新的壓力逐漸累積。1930年,哈伯勒構建了凹向原點的生產可能性邊界以改進勞動為單一要素的方法。在維護陶西格的李嘉圖范式過程中,維納于1931年1月在倫敦經濟學院進行的演講中使用了與??怂?939年的《價值與資本》一書大體一致的供給-需求圖。俄林(1924,1933)的包含相互競爭的n種商品r種生產要素的方程組則是完全一般化的說明(除了沒有考察聯合產品和既是投入也是產出的商品的分階段生產)。

早在1924年俄林就已經將赫克歇爾和瓦爾拉斯相融合。但是不論是在當時還是在1933年又或者是在1967年,俄林都沒有從一般性問題轉向更加強烈且可操作的情形:例如,兩種生產要素以及兩種或多種商品的情形。這真是太遺憾了。只有等到了我這一輩人的時候才開始對此展開分析。同時如果他運用圖形化方法的話,他本可以第一次真正理解自己的分析。俄林對赫克歇爾作了很大的增補,但是他在一個關鍵方面不及赫克歇爾,這一點似乎大家都沒有意識到。那就是,因為瑞典是一個小國,故而俄林的學生和同事人數都很有限。直到1924年之后的二十多年,我才仔細閱讀每一本涵蓋俄林的思想及其附錄的書籍,這才發現他并不是毫不犯錯的完人:在具有差異性要素稟賦的地區無法毫無矛盾地實現完全要素報酬均等。

1990年7月,在紀念哈伯勒先生90歲誕辰時,我就對那些本可能發生在俄林身上的事情做了這樣一種假想。如果他們兩個人都曾對下述最有力也最簡單的一般均衡情形開展深入分析:即在俄林-哈伯勒生產技術中引入固定要素總量、在需求方面假定不論是富人還是窮人都以只取決于相對價格的相同比例來花費所有的美元收入。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么亞伯拉罕·瓦爾德(Abraham Wald)在1936年試圖證明存在瓦爾拉斯-卡塞爾均衡的研究就如同小孩子的把戲了。我們所觀察到的國際間生產模式和區域間要素價格的模式將會在亞當·斯密“看不見的手”的引領下實現全球真實產出的最大化!我們無需復雜的拓撲學知識就可以確信均衡解的存在(在俄林關于凸性的某些假設條件下,即使是均衡的唯一性也可以得到確立)。

為什么要關注學術變革中與事實相悖的情形呢?對此我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在一致性需求以及所有商品都是可貿易商品情況下,俄林在1929年與凱恩斯就德國賠款問題的辯論中是最大的贏家。這一爭論成就了一項定理:賠款并不影響德國相對于英國的貿易條件。

正如我在1952年的論文中所述的那樣,俄林不需要任何國家宏觀層面的“購買力轉移”來證明自己的上述觀點。而這距離俄林發表其博士論文已經過了整整28年。當本書兩位譯者弗拉姆和弗蘭德斯認為俄林“在宏觀經濟領域是高度原創”的時候,這一評價可能低估了俄林的原創性。俄林在收入轉移問題上的可貴的洞察力并不僅僅在于推導出一種宏觀層面的可能性。因為當經濟環境變化從而宏觀經濟學界的潮流改變時,這種宏觀層面的可能性很可能會失效。事實上,俄林的理論是一種新穎的、長期的微觀經濟理論。

當我們合理地評價赫克歇爾地位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忘記他和他的學生俄林是一脈相承的,同時他們各自在經濟學學科神殿中都有著同等神圣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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