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

在田野上，一條水晶般的小溪畔，我看見一只鳥籠，竹篾、木條加工精細，一看那便知出于能工巧匠之手。籠子里的一角，有只死鳥；另一角有一水罐，但水已干；還有一個食罐，里面一粒糧食也沒有。

我靜靜地站在那里，留心側耳聆聽，仿佛死去的鳥兒和小溪的淙淙流水聲有什么訓誡似的，在求良知開口說話，要向人心探詢些什么。我一番思考之后，知道那只可憐的小鳥曾在干渴中與死神搏斗，而它卻居于溪水旁邊；它是餓死的，而它就在生命的搖籃——田野之中，就像一位富翁，因庫房門緊閉，活活餓死在金山間。

片刻后，我看見鳥籠突然變成了一個透明的軀體，死鳥變為人的心臟，心上的深深傷口正在淌著鮮紅鮮紅的血，整個傷口酷似悲傷女人的嘴巴。

接著，我聽到從傷口發出一種夾帶著血滴的話音：

“我是人的心，物質的俘虜，人類世俗法律的犧牲品。在美的田野中，在生命甘泉之畔，我被人為詩人制訂的法律牢籠俘獲。在愛神手中的人類美德搖籃里，我孤獨地死去。因為我被禁止享用那種美德和這種愛情之果。我所向往的一切，在人看來都是恥辱；我所渴望的一切，均被人判斷為卑賤。

“我是人的心，被囚禁在世俗法規的黑暗之中，已是衰弱不堪；我被幻想的鎖鏈束縛，故而奄奄一息；我被遺棄在文明迷宮的角落里，已經步入死亡。然而人類一言不發，袖手笑而旁觀。”

我聽到了這些話語，眼見它和著鮮血由那顆帶傷的心里涌出。那之后，我再也沒有看到什么，也沒有聽到什么聲音，旋即回到了現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