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都沒見到方揚宗，好不容易在回家的那條路上碰見了一臉憔悴的他。

“你是大半夜不睡覺作賊了還是干什么去了？”我真擔心下一秒他會在我眼前暈倒。

方揚宗沒回答我，怕他這模樣會出什么事情就跟著去了他家。

“隨，你有沒有認識的律師？”他突然開口問。

“啊？我一個高中生怎么會有認識的，不過我爸媽應該會有，出事了？”我知道他這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開口尋幫助的。

“我要把方其告了，往死刑判。”方揚宗看我的眼神讓我感到一絲毛骨悚然。

方其是他父親，現在他居然要把親生父親往死刑告，這讓我有點吃驚。

“他就一畜生，我媽被他害死了還不肯放過我和我妹。”

等會，他母親…死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啊？”之前我從未聽他提起，難不成是這兩天發生的。

“初二，十一月份的時候，抱歉，之前騙你主要是怕你會想起我妹她…抱歉。”方揚宗一連說了幾句抱歉。

方揚宗說，方其基本不干正經工作，有錢了就去抽煙酗酒賭，沒錢了就回家找老婆要，要不到就家暴，連著兄妹倆。

他母親提離婚，方其就以死相逼。

小學有次方揚宗被揍到肋骨斷了兩根，他母親怕了，不管方其怎么威脅毅然拉著倆孩子離開。

不出兩天，民警就找上門了。

方其鬧著要跳樓，民警來勸著他們回去，說都是一家人，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該鬧出人命來。

方揚宗忍不住想上去說明緣由，卻被母親一把拉著。

“我們馬上就回去。”這是母親給民警地答復。

回去的路上，方揚宗問：“為什么要回去，為什么不告他？”

母親一手一個牽著他們，方揚紊不說話，可小腦袋也好奇地望向母親。

“如果他坐牢了，以后你們要是想考公務員、找工作什么的就麻煩。”

方母白天到處幫人做家務，晚上兼職環衛工人。

那天晚上掃馬路時被一輛轎車撞了，那個司機酒駕，撞到人的時候瞬間酒醒，倒也算是個人，第一時間想著打120沒有肇事逃逸。

方揚宗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寫作業，來不及說原因扯了件外套披在方揚紊肩上就急忙忙地出門。

從家里到醫院的公交車已經沒有了，他們第一次打車花了12塊，是因為趕著去醫院看病危的母親。

到的時候方母還有一口氣，看著方揚宗，扎著吊瓶的手微微一動示意他過來。

方揚宗憋著眼淚，俯身低頭。

“讓…”

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告，充斥著方揚宗整個大腦。

“那個司機…”

醫生趕來，讓方揚宗后退，但方母拼勁最后一絲力氣拉著他胳膊不讓走。

“讓…讓他賠錢，找警察…”

方揚宗感覺到拽著胳膊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護士就這么把他拉開到外面等著。

站在門口，呆滯了至少有一會了吧，方揚宗這么覺著。

“哥哥。”

一道輕聲地呼喚把他拉回現實。

“會沒事的。”

方揚宗抱住她，安慰著。

凌晨一點半，搶救無效，方揚宗作為家屬簽字的時候，握筆的手是飄的。

護士問他們爸爸呢？有沒有其他親人？

方揚宗回：“沒有，家里只有媽媽、我跟妹妹。”

醉駕撞死人賠償坐牢肯定少不了，方揚宗在警察的幫助下得到了最高的補償金，可這時候，那個混蛋出現了。

這次方揚宗沒有示弱，拉著方其到一邊，威脅他要是敢動這筆錢的主意，就把他的那些惡跡全捅出來。

他拿著這筆錢買了一套小房子，搬離了那個所謂的家。

樓下的一家小飯店老板好心，冒著風險允許當時還沒有滿16周歲的方揚宗在店鋪打工。

方揚紊起初也鬧著要一起去，都被方揚宗駁回。

“我也要跟宗一起去。”

“不可以，小屁孩好好讀你的書，哥比你聰明多了，放學回家不用太復習也能考好。”

方揚紊癟著嘴，沒理由反駁，初一初二那會方揚宗確實比她考的牛逼，穩居第一不給任何人機會，方揚紊則是在前五來回徘徊，不是很穩定，時好時壞。

我也就比她更不穩定點，前十游動，說白點主要看語文政治這兩科考的怎樣，考的好前五穩，壓過方揚紊都有，考的不好最差滾到第十名去了。

后來，我虛心向方揚紊討教，她跟我說多看早間新聞關注時事政治，多看書籍現代近代的多看能提文筆漲知識。

葬禮那天他們請了一天假，辦的很簡單，來的人只有他們。

晚上回到屬于他們自己小窩的時候，兄妹倆抱成一團縮在角落哭著，方揚宗最初在安慰妹妹，后來沒忍住就跟著一起哭了。

兩顆跳動的心臟貼在一起，在母體內時，是三顆心臟一起跳動，出來以后也是，可現在只剩他們了。

方揚宗第二天早上請假去飯店，今天飯店有場規模較大的宴席，他得去幫忙。

那段時間我爸媽要出國工作一年，我聽說他們搬家了，便以上學方便的理由讓爸媽在旁邊那棟樓買了套兩室的房子住。

我們在樓下相遇，其實是我特意早下樓想等他們。

方揚宗瞧見我，沒多想，感嘆一句真巧，然后就把他妹拜托給我了。

本來想著把方揚紊送去學校再過去飯店的，這不遇到我了，剩著來回的時間可以早點去飯店幫忙。

路上，我東扯西扯話，不懂怎的就說到了半個月后的期末考。

“宗說我沒他厲害，這次期末我要超過他。”方揚紊語氣很堅定。

然后我倆就開始內卷之路了。

她理科弱一點，我幫她不缺補漏，我文科弱，除了做到她說的，每天跟她上下學時，聽她說著一些有意思的小故事。

也剛好那段時間方揚宗動不動就請假，我跟方揚紊接觸的時間多了。

可能因為我那會話癆，方揚紊也漸漸地話開始多了起來，臉上表情也豐富了，不再冷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