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動
- 大明支配者
- 羿白
- 3111字
- 2022-07-08 16:53:50
“陛下,東西已經給了。”
“嗯。”
隨著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紗簾緩緩收起,露出了背后的面容,那是一張初露棱角的臉,盡管還有些尚未褪去的稚氣,可眼神顧盼間卻有著不屬于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沉穩。
此刻的這張臉上,還掛著幾絲疲憊。
朱由檢用力的捏了捏太陽穴,抬頭掃了一眼王承恩這位熟悉又陌生的兒時玩伴,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怎么,有什么想說的?”
王承恩還保持著作揖的姿態,此時被朱由檢輕易看穿,也不慌張,反而直起腰,抓了抓腦袋道:“陛下,奴婢是想問您為什么魏忠賢在殿內的時候不把那兩只盒子給他,而是要專門等他出去以后再給呢?”
朱由檢突然神秘一笑,瞥了他一眼道:“不如你自己先猜猜?晚上用膳時朕再告訴你,要是猜對了,有賞。”
王承恩臉上露出悻悻之色,兀自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吧。”朱由檢揉著額頭,頭也不回地說道。
言罷,方正化也默默退了出去。
待屋內只剩一個人時,朱由檢才如釋重負般癱坐在了椅子上。
“終于...”
謀劃了許久的計策,如今終于走出了第一步,朱由檢不覺得興奮,只是打從心底的感到不容易。
計劃開始前,他又將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推測了一番,才下定決心開始執行。這一推就是兩天一夜,所以他才會如此疲憊。
魂穿到晚明已有半年了,朱由檢從最初的惴惴不安,到逐漸平靜,再到如今滿心抱負,這中間的心路歷程,真可謂不足為外人道。
作為一個習慣了擺爛的二十一世紀社畜,朱由檢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借著信王的身份躺平,可切身處地的身處在這個時代以后,他的想法也不知不覺地發生了改變。
就好像三體中汪淼看見的那個倒計時一樣,數著自己的死期過日子是個什么感覺?
有句古話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他面臨的就是這樣一個類似的境況。
他身處風暴之中,只能迎頭猛進,想方設法的沖破風暴,若不迎難而上,他所面臨的只能是被風暴所吞噬。
而風暴,就是這個時代。
朱由檢深刻的意識到,拯救大明,也是在拯救他自己。
剛來這里時,他也曾幻想過,如果他沒穿越到晚明,如果他不是穿越成為朱由檢,如果朱由校聽了他的勸,如果...可惜沒如果。
事實就是,他依然登上了帝位,成了崇禎皇帝,而從那一天起,他所得到的就絕不僅僅是權位而已,還有許許多多的敵人,這些敵人包括但不限于:
賊心不死的魏氏閹黨,死灰復燃的東林朋黨,搖擺不定的滿朝文武,貪腐成性的天下官吏,道德敗壞的士人階層,賣國叛族的豪紳富商,陳腐不堪的大明舊制,寒冷徹骨的小冰河期,以及摩拳擦掌的關外之敵。
這些,是大明面對的問題,同時,也是崇禎皇帝朱由檢所面臨的問題。
這個國家和這個男人未來的路,注定充滿坎坷,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和這個國家一起,走出這片歷史的泥潭。
晚些時候,宣武門外。
在此地的魏家胡同,坐落著一所兩進的四合院,灰磚灰瓦,大門外的匾額上刻著‘魏府’兩個整齊的大字。這原是魏忠賢在神宗皇帝萬歷年間買的宅子,飛黃騰達以后,豪奢之所換了不少,但是老宅一直保留著,也沒有翻新擴建。
蓋因魏忠賢一年半載也不見能來一次,此地的作用就是為了用來憶苦思甜,想想以前那些窮困日子,澄澈下自己的心境。宅子平日里都空著,只留了十幾個傭人打掃照看,定期修繕。昨日魏忠賢讓人過來布置一番,好用作今日議事之所。
未初過了二刻,魏忠賢下了轎,隨等在門外的掌家王朝用進了院子,過了垂花門。
正中的兩間大屋打通,布置成了一座大堂,四周擺滿了茉莉、梔子、月季等各色鮮花,猩氈鋪地,沉香熏爐,居中擺著一張金絲楠木太師椅,上鋪金心綠閃緞大座褥,前面一張鏤空雕花紅木條案,上方高懸一副烏木鎦金的短聯:三朝捧日,一柱擎天。
魏忠賢看著枝葉油光水滑的梔子花,嗅著甜膩的柔香,臉上透出一絲笑意,看了身旁的王朝用一眼,淺淺地笑著說:“還算知道咱家的心思。”
王朝用受寵若驚,彎腰仰面答道:“老祖宗過獎了,小的實在慚愧無地。這是小的分內事,不敢教老祖宗多費唇舌。”
魏忠賢滿意點頭。
堂內已經坐滿了人,見魏忠賢進來,齊齊地站起身來,唱喏道:
“拜見九千歲(義父)!”
魏忠賢不急不緩的走向主位,在條案后坐下,才揮手命眾人坐了。
這大堂不小,可坐的人也不少,有吏部尚書周應秋,兵部尚書霍維華,太子太保兵部尚書田吉、太子太傅工部尚書吳淳夫、左副都御史李夔龍、太常卿倪文煥、錦衣衛左都督田爾耕、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錦衣衛指揮崔應元。
魏忠賢面色不顯,從懷中拿出那兩只盒子,擺在案上。
這盒中的內容,他早已看過,只是心中卻拿不準,這才召集眾人來此議事。
眾人目光都盯向了那兩只木盒,深知今日所談,關口必定在此。
魏忠賢低垂著眼眸,掃視了一圈眾人,才沉聲道:“昨日,萬歲爺召咱家入宮,可把咱家一頓數落。”
“可是因彈劾一事?”一旁的周應秋試探性問道。
魏忠賢瞥了一眼周應秋,不置可否道:“是,也不是。”
周應秋眼神一凝:“爹爹所言何意?”
魏忠賢冷冷笑道:“彈劾事小,問責事大。”
“萬歲爺和您攤牌了?”周應秋臉色微變。
魏忠賢瞇眼笑道:“若是如此,倒也還好,可萬歲爺卻偏偏沒那么做,反而讓咱家去查那彈劾之人的背后主使。”
“這...”堂下眾人互視一圈,田爾耕不由說道:“這豈非好事?”
“蠢貨。”魏忠賢眼神一冷。
田爾耕閉嘴不言。
魏忠賢陰惻惻的道:“咱家看你是好日子過慣,腦子都不會轉了。用你的小腦袋瓜子好好想想,萬歲爺剛有了點收獲,正是氣焰正盛的時候,他為什么要給咱家機會翻盤,怕是簸箕抓雀兒,棍子在后面!”
田爾耕不服,叫道:“爹爹多慮了吧!依孩兒看來,皇城外面有孩兒的數萬錦衣衛,京師五衛營三十萬兵馬也由咱的人掌握,護衛京師的九邊百萬重兵,監軍多出自爹爹門下,閣臣六部更是多為爹爹提拔,內外如鐵桶般牢固,縱使走了崔呈秀,也還有我等護佑,萬歲爺定是怕了爹爹,所以才做下妥協之策!”
魏忠賢臉色一霽:“若是如此,便罷了。怕就怕,萬歲爺還有其它的打算。”
“就憑他,毛都沒長齊,能翻得起什么浪來。”田爾耕冷笑,眾人也不由嗤笑起來。
只是周應秋霍維華等讀書人則臉色頗顯不安,他們飽讀圣賢書,圣賢的大道理沒讀懂,卻讀懂了攀權附勢,更讀懂了皇權至上。
魏忠賢,雖然不是讀書人,可他也很清楚這其中的道理。
畢竟,他的權勢怎么來的,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魏忠賢很清楚,崇禎帝對他的殺意已現,如今他能做的,只能是尋求一個保全自身的辦法。
魏忠賢揮手令眾人安靜,隨后鄭重其事道:“今日讓爾等前來,就是要商議出一個對策,不說有什么萬全之策,可至少,也要能保咱們全身而退。”
眾人一臉惘然,全然不明白九千歲為何如此悲觀,魏忠賢擺擺手,不由分說道:“咱家離開的時候,萬歲爺托人給咱家送來了兩只盒子,這盒中之物,分別是客印月對宮女懷孕一案的供述,以及,懿安皇后與朝中一些大臣的往來書信。”
言罷,手下便將盒中供詞與書信等交予眾人傳閱,堂下人等無不悉心查看。
早些時候,午正三刻。
成賢街外,來了一隊人馬,由一錦衣之人帶頭,一行人徑直入了國子監。
領頭之人掃視一圈,隨口問道:“可知太學生錢嘉征何在?”
國子監學生見這人白面無須,神態自若,猜是宮中之人,說話便小心了幾分。
“上差所說,可是孚于?”
“他在何處?”白面之人問道。
學生答道:“還請上差告知身份,我等也好代為通傳。”
白面之人只說:“宮里來的。”
學生問道:“所為何事?”
“自然是好事。”
學生信以為真,便有人叫出錢嘉征。
那白面之人見到錢嘉征,冷笑著抬手一揮:“拿下。”
身后手下立刻上前摁住了錢嘉征,學生們頓時沸騰起來,只是這些國子監的讀書人哪里擋得住當兵的,立時便被架開出一條通道。
“你們要干什么!還講不講道理了!”
“光天化日,不告來由就闖進國子監拿人,簡直目無王法!”
好些熱血青年,想要擠進人群,被頃刻拿下。
至于錢嘉征,稀里糊涂的就被抓了出去,摁進馬車里帶走了。
“走,去找祭酒大人,讓他為我們主持公道!”
學生們群情激奮,再也沒了讀書的心思,紛紛行動起來。